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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投獻

  李宅連續熱鬧了三天,和小三元湊了個登對。反正這幾日,徐青日子過得稀里糊涂。

  算是他穿越以來,少有的放縱時候。

  但又確實沒空閑。

  好在榜單出來之后,提學就去了別的直隸府,沒有留著照例舉辦簪花宴。否則又是一場勞累。

  熱鬧繁華過后,哪怕日子如平常,李宅都顯得寂寞蕭索。

  徐青周圍沒了吹捧的考生,居然還有點不適應。

  “我才一個小三元,周圍就這么多吹捧的人。那些中了舉,中了進士,做了官的人,周圍日日夜夜怕不都是這些人。難怪有人說,縣太爺頭天晚上做個夢,第二天就有人替他實現。”

  權力的滋味,堪比移山倒海的法術,令人沉迷陶醉,甚至不拿自己當人了。

  徐青本來覺得自己讀書養神,神魂強大,早已是“功名不過夢中跡”得心境,沒想到是高估了自己。

  這熱鬧再持續幾日,他恐怕都飄得不行,忘了自己只是個還有幾年陽壽的短命鬼。

  正是還記得自己是個短命鬼。

  徐青才這么快清醒過來。

  “我尚且如此,做到首輔皇帝這個位置,想不把自己當三清道祖、玉皇大帝都不行。”

  他反思自己這幾日的荒唐。

  心情平復下來。

  這時候,只剩半個多月便是中秋。梧桐葉落滿院子。

  徐青拿起掃帚,打掃落葉。

  旁邊梧桐老樹靜默無聲,徐青卻能聽到它的呼吸,永遠是一個調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樹兄,當初顧峰在此院是何等心情呢?”徐青心里頗有些好奇。

  顧峰辭官的晚年,居住在這個舊宅,而不是起了進士牌坊的莊子。

  梧桐老樹自然不能回復他。

  如果能回他的話,徐青估計晚上都睡不好覺了。

  有點靈智的大樹和有自我意識能回復人問題的樹妖,那是兩個概念。

  正常人誰會安心和妖同住一個院子。

  他又不是許仙。

  徐青反思之后,感覺神魂洗練,便得更純粹,似乎有點突破的跡象。他不疾不徐,仍如往常一樣讀書養神,練武強身。

  主打一個水到渠成。

  第二日正午,徐青在家。

  外面的門子進入后院報信,說是錢師爺和一個隔壁府的鄉紳管家過來了。

  只見錢師爺作為陪客引路,身邊是一個穿著十分體面的管家,手里拿著一個燙金的名帖,看到徐青之后,“徐老爺來拜三元公子。”

  說畢,外面有轎子到了大門口,出來一個鄉紳。

  有錢師爺做陪客,互相介紹。

  徐青才知曉對方來歷。

  乃是南直隸松州府的徐老爺。

  與徐青一個姓,但不是同宗。追溯淵源,得五百年前才是一個“徐”。

  但這淵源到底是存在的。

  雙方寒暄過后,徐老爺進入正題:“世侄,咱們同在南直隸,一向有失親近。今日也是相認了,往后到了松州府或者天京城,別忘了找咱們松州徐氏。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天京城就是應天府城,也是南直隸的首府,大虞朝的南北兩京之一的南京。至于大虞朝的京城,又稱之為神都。

  “松州徐氏,名震南直隸,小生著實不敢高攀。”徐青心里摸不準對方的主意,但幾百年打不著一竿子的親戚,突然找上門,事出反常必有妖。

  別說他是小三元,就算是舉人,又不是同在松州府,能對松州徐氏起到什么幫助?

  徐老爺笑道:“不說咱們本就是親戚。點你做縣試案首的吳公,當年也是家父的門生,咱們同姓,又有這一層淵源,總歸比外人親近許多才是啊。從今日起,自當多走動。”

  徐青這才明白,為何錢師爺做了陪客。

  原來吳知縣還是松州徐氏老太爺的門生。

  徐鄉紳請吳知縣出面,吳知縣肯定不好拒絕,所以派了錢師爺來。

  畢竟他是徐青縣試的恩師,自不好親自來做陪客,降了身份。

  徐青笑道:“老先生言重了,我年紀輕輕,沒什么見識。正要刻苦攻讀,準備三年后的鄉試,所以走動是走動不了的。”

  徐鄉紳:“倒是忘了,世侄還要準備鄉試。這一封呈儀,不成敬意。另外,我在天京有一個安靜的小宅,如果世侄到了天京準備鄉試,沒有住處,可以到此居住,一應文房四寶皆準備齊全。”

  他又吩咐管家,取來地契。

  說是借住,實則有地契,找了官府的人幫忙,隨時能過契。

  徐青實在摸不準對方意圖,先沒有拒絕,而是直接問道:“老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究竟有什么事要吩咐小子?”

  他反正年紀小,當做天真爛漫,直接問出來,也不至于是什么壞事。

  徐鄉紳先是贊許一聲:“少年人有世侄這般定力的人,少之又少。看來,我沒有找錯人。”

  他隨即苦笑一聲:“也是萬不得已,不然不至于病急投醫,求到世侄身上。”

  說話間,他朝著徐青深深一拜。

  徐青連忙閃開。

  他感覺老頭子這一拜和申公豹的道友請留步有一拼。

  哪怕都閃開了,青銅鏡內,已經進階橙色的氣運都肉眼可見長出黑氣來。

  徐青道:“老先生,咱有話好好講,切莫折煞在下。”

  徐鄉紳倒是有分寸,知道過猶不及,沒有繼續糾纏下去,而是直接道:“松州徐氏,危亡在即,還請世侄看在同姓的份上,救救松州徐氏。”

  徐青:“老先生,你細細說,至于幫忙,我人微言輕,幫不上忙。”

  他知曉錢師爺在此做陪客,就是吳知縣的態度。

  不幫忙可以,但是聽都不聽,也太不給面子。

  現官不如現管。

  吳知縣還是清水縣的縣太爺呢,何況還是徐青縣試的恩師。

  這點面子肯定要給的。

  徐鄉紳見徐青松了口,于是說了來龍去脈。

  原來首輔要變法,清丈土地。

  先要拿一些士紳開刀。偏偏徐家這一代,只有徐鄉紳一個舉人,雖然還有些老太爺留下的人脈,卻頂不得大事。

  周提學接下來急著到松州府,便有清查徐氏生員學籍的意圖。

  清查出學籍,只是第一步,后面才知曉,徐家隱瞞了多少土地和人口。

  至于為何和徐青扯上關系。

  原來徐家打聽出,徐青和馮西風關系匪淺,馮西風又是周提學的妹夫,而且周提學點了徐青做小三元。

  松州徐氏才想通過這一層關系,聯系上周提學。

  徐鄉紳說到后面,感傷道:“這些土地也不全是投獻的,也有我家祖輩積攢得來。只是常言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真到了那一天,衙門的胥吏落井下石時,一向是如狼似虎,肯定是一鍋端掉。”

  他說到最后,似乎下定決心,“世侄如果能幫松州徐氏渡過此劫,將來世侄中舉,我徐氏愿意拿一半的土地和江寧府的鄉紳置換,然后投獻給世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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