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彎下腰,將郭壯拉起來。
郭壯心里一驚,他本來打算再跪一會,表示誠意。沒想到徐青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只能順勢起身。
他由此更明白,哪怕之前沒有他們兄弟二人趕回來,縣試前,趙豹的人,也對徐青造不成威脅。
他隨即自嘲道:“沒想到公子的功夫已經盡得李大人的真傳,我兄弟二人,都未必是公子的對手,何況趙豹手下的蝦兵蟹將。”
徐青:“郭大哥,你既然愿意為我辦事,我身上功夫的事,自然也不想瞞著你,免得咱們以后生出什么誤會來。我看重的是郭大哥的為人,至于我需不需要郭大哥保護,那不重要,我又不是要郭大哥來給我當家奴的。”
郭壯聽得徐青如此誠懇的言語,心中不由感動,“反正以后我這條命給公子了,公子要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
既然先前“救駕”的功勞大打折扣,場面話能說多漂亮就多漂亮。
他沒錢,功夫比不上人家叔侄,能賣的只有這條命和忠心了。
別說這樣做很可憐,許多似他這樣的人,連賣命的機會都沒有。
大丈夫在世,若是無人賞識,比做鬼都慘呢!
徐青不禁一樂:“郭大哥,我要你幫我忙,要你命干什么。你的命對我來說,寶貴著呢。”
郭壯聽得徐青暖心的言語,即使知曉對方是收買人心,也禁不住有些感動。徐青又掏出一錠銀子,正是從董大海那里得來。
“郭大哥為我辦事,不能短了銀錢。這些就是我給弟兄們的茶水費,你務必要收下。”
郭壯心知辦事確實要錢,這也是為何趙家能做多年捕頭的秘訣。
捕快們跟著趙熊干有錢啊。
否則哪怕這些捕快多是趙熊的親朋,時間一長,光出力不拿錢,人心也得散了。
郭壯爽快地收下錢。
徐青微微頷首,帶著徐福離開郭家。
至于奴契,后面自然有郭壯去處理,在官府登記。
“嬸嬸,我回來了。”
“嗯,我這就去做飯。咦,這是誰?”
徐青笑了笑:“這是我剛買的仆人,后面有點事,需要他去跑腿,今晚讓他將就住在柴房里。”
“什么事?”
徐青將和董大海合伙做雞場的事告知周氏。
“請人養雞,還給他們發工錢?管他們飯就行了。這養雞的事,我也能干!你把工錢給我。”周氏有點生氣,青哥兒不當家,花錢沒數啊。
哪有給這些失地的泥腿子管飯,還給工錢的道理。
大善人也不是這么做的。
徐青微笑道:“嬸嬸,這雞場辦起來,自然有源源不斷的收入。你以后還干活干什么,等著分紅好了。”
“分紅?這雞場不是你的嗎?”
徐青:“我的,不就是嬸嬸的。你以后安心享福就好。對了,你再學學如何查賬,往后雞場的收入,都是交給嬸嬸打理的。徐福替我們在那邊盯著便好。”
周氏:“不行,這錢我花一點可以,大部分要留著給你娶媳婦的。”
徐青微笑:“嬸嬸忘了,我可是案首,馬上就是秀才。十四歲的秀才,還怕娶不到媳婦?”
“那倒也是,哎呀…”周氏忽然愁眉苦臉。
“怎么?”
“伱以后肯定會娶個大家閨秀,我這出身,怕是要給你丟人。”周氏一念及此,未免惆悵不已。
“那我晚點成親,一定要尋個知書達禮,且對叔父、嬸嬸尊敬有加的媳婦。”
“不行,不能太晚,否則你叔父肯定怪我。”
“嗯,等三年吧。兩年后是鄉試,我若過了鄉試,中了舉人。咱們也算是成了鄉紳人家,不需要找太高的門第。”
金舉人銀進士。
做了進士,只能外地當官,對本鄉的影響力隔了一層。
如果是舉人,直接能參與本地的治理。尤其是在鄉里,舉人的話語權很重。
“額,你還年輕,也不用急。”周氏心知,舉人老爺都是文曲星下凡,有那么好考嗎。卻又不好說重話,打擊侄子的積極性。
嬸侄兩人說話時,外面一陣動靜,卻是李典史回來了。
周氏上前服侍他脫去官服,只見到李典史有點愁眉苦臉,問道:“你今兒怎么回這么早,遇到什么事了?”
李典史見家里多個外人,先問了徐福的事,知曉是徐青買的仆人,于是讓他先去廚房生火,隨后對著周氏、徐青道:“趙豹今天從鄉下回衙門了。”
周氏生氣道:“這家伙買兇試圖打傷青哥兒,還敢回來?你有沒有先給他來五十大板?”
李典史嘆了口氣:“這家伙是負荊請罪來著。背了一捆荊條,流了好多血,從衙門口膝行到我辦公的捕廳,好多人都看見了。”
“這么狠。”周氏驚訝道。
“他差點害了青哥兒,我豈能看他賣慘就饒過他,只是這次連吳知縣都站在他這邊,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
周氏忍不住道:“青哥兒又不是他的侄子,他當然不心疼。我給你說,這次不能饒他。這次要不是青哥兒吉人自有天相,萬一給他們害了,考不成科舉,我們下半輩子還能指望誰?”
李典史:“我正是此意,只是…”
徐青:“叔父,可是趙熊回來了?”
李典史:“他不但回來了,還打通江寧府的關系。如今調任他當府衙捕頭的文書已經送到縣衙。”
徐青絲毫不驚訝:“以趙家的底蘊,趙熊想當府衙的捕頭是早晚的事,只不過當府衙的捕頭,肯定不如清水縣的捕頭那樣能照看家族。這次他是被咱們逼得沒法,才不得不先到府衙忍耐。”
趙熊此舉是明智之舉,因為一來知縣不待見他,二來直屬上司是仇家。這捕頭位置再香,也是坐立不安的。
不如暫避鋒芒。
因為吳知縣一走,李典史能不能繼續坐穩這個位置還不一定呢。
其實若非趙豹魯莽,趙熊肯定會潛伏爪牙忍受,等一個一擊斃命的機會。
李典史:“青哥兒,你說我該怎么辦?”
徐青輕聲道:“縣尊不想節外生枝,即使叔父想追究,咱們也追究不了。叔父,說說他們的賠償吧。”
李典史長嘆一口氣:“這你也料到了?”
“趙豹負荊請罪是全了咱們的面子,但沒補上里子,豈不是把咱們當傻子了。叔父是縣尊的親信,我又是縣尊親自點的案首,他們不補上里子,縣尊的臉擱哪放?”
“嗯,他們賠了一座四進出的大院子給咱們。”
“這么重的禮?”周氏先是驚呼,又不好意思看向徐青:“青哥兒,嬸娘沒說你不值的意思哈…”
徐青莞爾:“一樁麻煩,得了這么大一套院子,確實很值了。”
李典史又道:“我聽說那院子風水不好,那是顧峰老大人的舊宅,三十年來,顧家兩代人早逝,最終絕后,族人為顧家的家產打官司,這宅子正是趙熊從顧家族人手中敲來的。至今沒人住,頗是破敗。”
徐青:“那這院子可有鬧鬼的傳聞,或者死過人?”
“沒聽說過,只一個不好,就是我剛才說的,院子的前兩任主人,都早早去了。”
“叔父,你答應吧,咱們早點搬家。”徐青輕輕道。
跟他一個不足三年壽命的人說早逝,能有什么意義?
何況他有青銅鏡觀察自身狀態,若是有什么不祥,也能查出來。
至于絕后,叔父嬸嬸本來暫時就無后。這不是目前需要考慮的事。
而且他有福氣在身,隱隱感覺,這宅子說不定藏著什么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