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在車站跟交接的同事點頭寒暄之后,春希下班了。
由于昨晚一宿沒睡,這一天下來他都迷迷糊糊的,宛如在夢境之中就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
幸運的是,今天沒有人跳軌,也沒有人需要救助。
而最后,睦月真白究竟是拿著車費回家了呢,還是拿著錢跑了呢——
他一路思考著這些問題,走進了一家正在做促銷活動的中華物產店。
根據主治醫生的叮囑,睦月真白現在得吃流食。
而之前聽同事說過,中華物產店里糊糊類的食品會比較豐富,于是他就順路買了點奶粉、米糊,還有芝麻糊。
畢竟她不是真的小寶寶,一直喝同一種類的流食到時肯定很快就會膩了。
可萬一,回家之后發現家里根本就沒有人在等他怎么辦?
如此這般的自作多情,肯定會讓人想找個地方挖洞鉆進去吧。
“....小票,我還是先留著吧。”
至少踏空的時候,可以硬著頭皮去找店家退貨。順便吵上一架,發泄發泄被欺騙時的情緒。
可當我走到廉租公寓樓下的時候,就好像有點知曉了答案。
因為房東太太一直在一樓等著我,并跟我說,“你的同居人把公共廚房攪得一團糟。”
我只好連聲道歉。
畢竟這里的房租真的很便宜,我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被攆出去。
“不過嘛,看在是你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房東太太繞到我的身后,用指尖摩挲著我的手心,擠眉弄眼地說道,“春希,那種瘦弱的小丫頭有什么好的呀?你說是吧?”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我實在無法理解這種粗暴的情欲。
“對不起,我還有點事。”
我推開了房東太太,逃走似的爬上了樓,而身后傳來的咒罵,只會令我心慌,令我焦躁不安。
人,果然都是一樣的。
我也一定是覬覦于睦月真白的美貌,才會如此這般照顧她的吧。
我,鄙夷著房東太太,卻做著和她一樣的行為。
我或許。
真的很討厭我自己。
“我回來了。”
春希久違地說出了這句話,因為他有些期待,期待家里可能還住著另外一個人。
畢竟,她知道自己的住址,他也從不鎖門。
可惜。
屋內沒有傳來任何聲響,也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就在他有些失落地推門進屋的時候,才發現地板上鼓了個包。
用有點發黃的被褥包裹著的,一個小山包。
而小山包旁的桌子上還擺放著慘不忍睹的飯菜,焦掉的青椒、沒熟的肉片,還有一大碗米飯。
回到家中,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在等著自己。
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
“春希哥哥,你不要打我好嗎?我知道錯了。”
小山包說話了。
睦月真白的聲音在微微發顫,似乎是覺得做錯事就會挨打的那種發顫。
可我又怎么會生氣呢?
便利店的便當,冷凍的預制菜。微波爐叮一下,就是我平時的晚飯。
今天即使她做得再糟糕,肯定也比我平時吃的美味多了。
我夾起同居人努力做好的,焦掉的青椒,送入嘴中細細咀嚼:
“不錯哦,甜里帶了點微苦,是生活的味道呢,真白。”
我不大會鼓勵人,只好隨口胡謅。
“真的嗎?!”
可她似乎很開心。
睦月真白從我的被褥里,膝蓋著地地爬了過來。不經意間,我發現她的裸足上帶了點擦傷,昨晚給她擦身子的時候,是沒有的。
“你走路回家的?”我不禁問道。
“....我、我想買菜,錢就不夠了。”
睦月真白的視線有些游離,似乎是不希望我因此責備她。
“好吧。我也給你買了點糊糊,你今晚就吃這些吧。”
“誒?!可是我想吃飯!”
我沒有理會她的任性,煮好熱水之后就泡好了米糊,在手里一邊攪拌,一邊吹氣。
在這六平米的房間里,擠進去了一間小型站立式的浴室、一張小桌子,還有一張單人床。
現在,還多了一個睦月真白。雖然她的占地面積很小,但依然讓房間顯得更加擁擠了。
“啊——”
沒過多久,就像看準了時機一樣。我手里的米糊攪拌得差不多的時候,睦月真白忽然側坐了過來,模仿小寶寶的樣子,仰起了頭。
似乎是想讓我喂她。
我想。她是消化有問題,而不是腦子有問題吧?
“你不喂我,我不吃哦。”
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如此威脅道。
“....真拿你沒辦法。”
雖然他也很想說,不吃就不吃,但看在她還是個病人的份上,就沒跟她過多計較了。
春希把勺子里的米糊,送到了她的嘴邊。
睦月真白也一口吃下,鼓起腮幫子,細細咀嚼著對大人來說沒什么味道的米糊。可她,卻在嘴邊不停地念叨著好吃好吃。
可能對她來說,只要能吃飽飯,大多的食物都很好吃吧。
很快,一碗米糊就被消滅干凈了。
“我還想吃!”
春希看著碗里見底的米糊,心想醫生叮囑過食量要循序漸進,不能一次吃太多,就搖了搖頭:“不行,今晚只能吃這么多。”
“誒——”
她說著還想吃嘛還想吃嘛,撒起了嬌。
我沒再理會她,可就在我想把碗放下的時候——
睦月真白忽然嘎布一聲,咬住了我的手指,不讓我松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37℃的唾液正在濡濕著我的指尖。
我想。以后給她買個奶嘴好了。
不然我好害怕,害怕她吮吸我的其他地方。
我拔出了自己的指尖,有點小慌亂地指責道:“喂,臟死了!”
“嘁,就會裝就會裝。”
睦月真白咂了下舌,好像很失望似的,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咕嚕嚕。
咕嚕嚕。
睦月真白在這六平米的房間里,轉來轉去,轉來轉去。時不時還故意像保齡球一樣碰撞著春希。
而發現春希不理她了,就用濕潤的眼眸偷瞄著他——
春希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那副欲求不滿的樣子,他前女友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會這樣。
但是…
睦月真白不一樣。
肯定不能用經典力學解決這個問題,不然她以后肯定會越陷越深。
而我肯定也不想這樣子做,沒有感情基礎的關系,沒有任何意思。
那我對她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硬要說的話,就像在路邊隨手撿到的一副油畫,回家之后才發現那是一張世界名畫。
就像在路邊隨手救了一只小貓,回家之后才發現和小時候被父親活埋的那只長的一模一樣。
——的那種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