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錄用了。
大晦日過后,新歷新年的第一天。
那個有點痞里痞氣的早乙女香蘭,聽了我的來意,就不管不顧地給原本那個負責油炸和燒烤的師傅打了電話,逼問出了他年后要辭職的事。
于是,也不知該說稀里糊涂地,還是該說順理成章地——
我就這樣,被他們錄用了。
具體薪資是900円/小時,在這大蕭條下的東京,已經算得上破格的高價了。
而為了填補16w円的缺口,我目前只需要每個月在這家中華料理店打工177小時,也就是每天6個小時左右,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對的。
才6個小時而已,不是嗎?
睦月真白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我每天下班以后,不也是坐在電視機前喝著酒、發著呆,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不也有6小時左右嗎?
如此一路想著,我也趕上了末班電車,就這樣回到了花園公館。
每年的這個時候,花園公館就會像鬼城?或者說鬼公寓一樣,大多數的單身住戶,都會在這段假期選擇回老家過年。
而同樣是黑漆漆的走廊,但當你的第六感得知里面住著人的時候,就會在心里感到些許的踏實。
有種還未被世界拋棄的踏實感。
而一旦明白了里面一個人都沒有,即使和他們沒有任何交集,心里依然會覺得有些落空。
不過。
還好今年,有她們在。
她們應該都會等我回來的吧?
至少,我的那個她會。
一想到這,原本有些疲倦的身子,還有那低落的心情,也好似被點上了小小的燈火,足以讓我有足夠的動力,走到自家的門口,按下了門鈴:——
“我回來了!”
由于現在這棟樓,大概率也只剩下我們仨了,于是我也就不管會不會擾民了,而是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門鈴,大喊了這么一聲。
“你回來啦!”
而我那個可人的寶寶,也在這一瞬間就明白了我的那份頑皮似的,也跟著我,吊起嗓子,從屋內大喊了那么一聲,就啪嗒啪嗒地跑到玄關,打開了房門。
畢竟,是新年。
今晚的她,并沒有像上次那般陰沉著臉,而是仰起頭,咧著嘴角,沖著我瞇笑了一會,才嘟噥地道:
“春希哥哥,新年快樂!今年也請多多指教哦!”
急匆匆地,就把她那句最想說的話,趕忙地說出了口。
而我,也只是嗯了一聲,就準備把手伸過去,撫摸她的頭——
可也在同時。
屋外的冷風拂過我的身子,我的鼻子也在這時才聞到,我身上那股油炸過似的,濃濃的油漬味。
我的手,驀地懸浮在了半空中。
而真白寶寶的眼眸,也跟著我的那只手,左左右右地搖呀搖....仿佛在說,“春希哥哥,你的手還不摸摸我的頭嗎?”
可是....
我的手好油哦。
我差點忘了——油在油鍋里炸東西的時候,由于高溫,那些油就會像團濃霧一樣,一點一點地、慢慢地,浸透到當事人身上。
無論是漢堡店,還是像我這種負責炸物的人,都會在不知覺間,渾身被涂滿不知炸過多少遍的老油。
如此想著。
我已經放著嘟著嘴,鼓起腮幫子,有點氣呼呼的真白寶寶不管,對著自己的身上,猛地嗅了一口味道。
果然。
我的身上,好臭啊。
那股混雜了燒烤孜然味和老油味的厚重氣味,使我的鼻子擰成了一團。
可我的真白寶寶,看到我始終不肯抱她,也不肯摸摸她的頭,就一個下蹲,擺出火箭頭槌的姿勢,準備撲過來了——
“等下!”
我抓起公文包,擋住了她的臉。
而她,也把臉撞到公文包上,亂揮著雙臂,急得都快哭了。
“....真白,我剛從廚房打工回來,身上油煙味很重,得先洗個澡。”
而我,也只能狼狽地解釋著,盡可能地安撫下她那因不能抱抱而有些受挫的心。
“好吧。”
聽我這么一說,她好像也不那么鬧騰了。
只是湊過來,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就攥著我的手,把我拉到浴室,跟以前一樣,幫我脫掉了外套。
在我身上的衣物脫得差不多后,我也就去去去地把她推出浴室,而她,卻在離開浴室前,在我耳邊嘟噥了句:
“春希哥哥,其實我不討厭那個味道呢。感覺是很特別的春希哥哥。”
之類的,非常難以理解的抽象話。
嘩啦啦的水打到我的身上,幫我把身上的油污,一點一點地帶走。
而考慮到時間也不早了,我很快地就擦干身子,穿上睦月真白提前準備好的小貓睡衣、小熊拖鞋,就再次回到了客廳。
“....嗚哇,春希,你回來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名義上的女友大人,才打著大大的哈欠,懶洋洋地從她的臥室里走了出來。
而睦月真白,則踮起腳尖,拿著毛巾,幫她擦起了臉。
看著她們那副樣子,我想,她們應該是提前約好了在我回來以后,就讓她把她叫醒的吧。
“嗯,硝子,我回來了。沒必要啊,你困了就早點睡唄。這么難得的新年假期。”
我在說這話時,沒有任何的酸意,全是滿滿的真心話。
畢竟,我也不是那種會因女友沒等自己回家就鬧別扭的小男生。
那種幼稚的心態,早就在我獨居的那段日子里,被慢慢地磨滅殆盡了。
“誒?”
可她,我那睡眼惺忪的女友,穿著小黃鴨睡衣的她,卻好似窺探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似的,忽地就把那柔軟的胳膊,繞到我的脖頸上,道,“春希,我沒等你,你不高興了?”
“去去去,怎么可能,我有真白等我就夠了。”
而為了不讓真白寶寶吃醋,我趕緊用眼角余光,搜尋起了她的身影。
可就在我不知覺間,她早已裹上白色圍裙,在餐桌上擺好重新熱好的年夜飯,用勺子敲了敲碟子,笑著喊道:
“別聊啦,快過來吃年夜飯啦!”
“嗯?你們都還沒吃晚飯嗎?”
說到這。
我才聽到摟著我的女友,還有我身旁的真白寶寶,她們的小肚子里傳來了咕嚕嚕~的叫聲。
她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而我,也就沒再繼續追問。
我們三個人,只是默不作聲地坐到我們平時的座位上,聊著一些不會在腦海里留下深刻印象的話題,吃起了只屬于我們的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