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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渾身是膽趙無眠

  春雨朦朧,水霧升騰,常山入夜,華燈初上,昏黃的燈火在水霧與雨幕中照出一圈又一圈光環。

  慕璃兒架著馬車,抬眼看了下淋淋細雨,輕嘆一口氣,“天氣不好,不過下雨天也是殺人夜,倒也合適。”

  車廂內沒什么聲音傳來,洛湘竹一席鵝黃色的宮裙,倚靠在車廂座椅內,小手撐著側臉,另一只手輕勾窗簾,露出一條縫隙,似怨含憂的眼眸看了眼常山夜景便收回視線。

  她就是想應和慕璃兒,也應和不了…小啞巴。

  慕璃兒駕車來了劍宗分舵,分舵舵主江雨澤連忙迎上,眼底藏著幾分錯愕…慕璃兒怎么來的這么快?

  也說不清這是好是壞,但…江雨澤朝車廂內看了一眼,里面坐著的就是燕王長女洛湘竹?

  也不知他們想抓燕王長女作甚,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女,除了身份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腦中思緒一閃而過,便看慕璃兒翻身躍下車架,有劍宗弟子連忙上前為她打傘。

  慕璃兒接過油紙傘,朝弟子們輕輕擺手,旋即才瞥向江雨澤,“聽舵主言,此地有幻真閣分舵的消息…當真?”

  慕璃兒元宵時,還在常山東北的定州,她那晚和洛湘竹喝酒喝了個昏天地暗,等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還未離去就接到江雨澤的信,說是常山查到了幻真閣分舵的線索,他們還似乎和戎族有勾結。

  常山乃中原腹地,不僅戰略位置重要,還是朝廷用來向晉地運輸糧草的中轉城之一,往西直行四百里就能到太原…倘若常山出了什么事,糧草運輸鏈不說直接斷了,但也會對前線戰事有大影響。

  慕璃兒雖是江湖女子,卻也和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不可能不插手…這畢竟是關乎前線的大事,她分得清輕重。

  這才匆忙來此,唯恐慢了一步,鑄成大錯。

  江雨澤回過神來,他哪知道幻真閣分舵在哪啊,這就是把慕璃兒引來常山的借口,幻真閣傻了才會把自己的底透露給他一個外人,畢竟幻真閣肯定不敢賭江雨澤會不會假意與他們合作,實則暗中傳信叫來什么高手給他們剿了,救出妻眷。

  知道幻真閣分舵位置的,其實就是偷聽趙無眠墻角的那個男人,他才是江雨澤與幻真閣聯絡的負責人…而他現在正在押送趙無眠,根本不在劍宗分舵。

  幻真閣也是沒想到,慕璃兒的腳程居然如此之快。

  江雨澤反應很快,面露笑容,

  “樓外山的宗師李寶山勾結戎人,我近來在常山發現了他的蹤跡,本想跟蹤找到和戎人相關的線索,結果聽到了幾句幻真閣分舵的事…本想繼續聽下去,卻被發現,這才不了了之,倉皇逃出來后便給劍主傳了信,所以幻真閣分舵具體在哪,屬下也不知。”

  “嗯”慕璃兒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鼻音,“我收到信后,已經十六,按信鴿的速度,舵主元宵佳節不陪家人,反而去跟蹤李寶山?”

  江雨澤摸不透慕璃兒的態度,繼續扯著笑容,“也是巧合,本想去給賤內買些首飾的,娃娃還喜歡吃北市的小餅,誰知…”

  江雨澤頓了頓,嗓音多出幾分干澀…他那天,的確是想買些首飾與小餅,誰知妻子與閨女就被李寶山給綁了呢?

  無論再如何圓滑,再如何會扯謊,當提及妻眷時,心底也是難免一揪。

  每年劍宗在六月都會讓各地舵主去燕云總舵開會,那時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比武論藝,痛快玩上三天,然后才進行往年工作總結與今后布置,所以江雨澤是見過慕璃兒的。

  他今年四十二,慕璃兒二十六,在慕璃兒十歲那年,剛剛拜入劍宗學武,江雨澤還見過她…那天是六月初三,江雨澤和一票兄弟聚在一起喝酒,慕璃兒趴在一棵樹上,問他們為何不練武,反而在此地喝酒怠惰。

  旁邊那人說酒比習武有趣,于是慕璃兒就鉆去廚房偷酒喝,喝醉了就不見了蹤影,等發現她時,她正在山上的草堆里睡大覺…那時近乎全劍宗的人都在找她。

  江雨澤也不例外,結果現如今怎么就成這樣了呢?

  江雨澤沉默片刻,心底輕嘆一口氣…還是要以妻眷為重。

  她與娃娃在幻真閣分舵,就是帶人打進去,妻眷也是人質,也有危險…無論如何,妻子和娃娃大于一切。

  慕璃兒瞥了江雨澤一眼,不再多言,而是轉而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在常山耽擱太長時間,今晚聯系小西天和偵緝司的人,一起查,總歸快些。”

  說著,慕璃兒又翻身上了馬車,剛掀開車簾準備向洛湘竹囑托幾句,便聽到耳邊傳來馬蹄聲,聞聲看去,趙無眠的照夜玉獅子聽到動靜,從一處院內的大門探頭探腦往這兒看,大眼睛很是好奇。

  “無眠的馬?”慕璃兒神情浮現幾分錯愕。

  江雨澤心頭一跳,趙無眠都被抓去幻真閣,不死都得掉層皮,肯定是回不來了…要想找個借口還不容易,所以江雨澤方才才沒提他。

  不是,這馬怎么還喜歡看熱鬧啊,誰他娘的在看馬啊?

  照夜玉獅子拴在趙無眠的院子里,目前還在院子里的人,自然是沈湘閣。

  慕璃兒銳利目光射向江雨澤,“我徒兒就在常山,舵主怎么不告訴我?”

  “忘了忘了…”江雨澤故作豪邁一笑,但心跳已經宛若擂鼓。

  慕璃兒的目光更為鋒銳,“那他現在在哪兒?”

  “…不知干嘛去了,少劍主去哪兒,我們自然不會過…”

  嗆鐺————

  慕璃兒腰間白劍瞬間出鞘,劍鋒夾在江雨澤的脖頸,她本就是暴脾氣,此刻察覺出不對兒自然不會裝作不知,她冷冷道:“江舵主心跳如此快…你在慌什么?有事瞞本座?”

  周圍劍宗弟子都是一驚,臉色猶猶豫豫,滿眼茫然,分不清事態。

  洛湘竹柳眉輕蹙,沒想到一來常山就如此劍拔弩張…她看向照夜玉獅子。

  照夜玉獅旁,站著個穿著劍宗弟子服飾的女弟子,她朝洛湘竹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洛湘竹眨眨眼睛,再看去,那女弟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江雨澤臉上細汗直流,后背已被冷汗浸濕,此間劍距離江雨澤的脖頸不足一指之遙,陣陣刺骨寒意激得脖頸雞皮疙瘩直起。

  江雨澤臉色一變再變,已被發現,他心底想的反而是要不就全招了吧…這樣良心也稍微過得去,可就算說了又怎么樣?不知幻真閣分舵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就算慕璃兒知道此事詳情,也救不出趙無眠,更不可能救出妻子與娃娃。

  他猶豫再三,還是低聲道:“萍兒和娃娃被擒,冒然強攻,她們定然性命不保…趙無眠被幻真閣擒住,肯定是逃不出來了,而我,我…”

  慕璃兒臉色一變,便在此時,常山東側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信筒聲。

  咻————砰————

  一抹艷麗的傳信煙火自城東席卷而上,沒入雨夜。

  “這是誰家的傳信煙火?”有劍宗弟子不解問。

  “偵緝司吧…”

  這個時候偵緝司放傳信煙火,不用想都知與幻真閣有關。

  慕璃兒杏眼微瞇,就要飛身趕去,江雨澤連忙提醒,“幻真閣的目的是燕王長女!”

  慕璃兒動作一頓,又瞥了眼江雨澤…連江雨澤都被脅迫,那劍宗分舵其余弟子明顯也信不得,她也不好將洛湘竹安置在此地。

  無論在哪,都不如在她身邊安全,念及此處,慕璃兒一揮馬鞭,便駕著馬車沖進雨幕,單留一句,“蠢貨,你以為妥協就能救人嗎?”

  江雨澤一愣,此話是給他將功補過的機會嗎?他不知,但此刻明顯不可能坐以待斃。

  而稍早之前,常山三嚴橋旁,修有一座無為賭坊,賭坊門前掛著兩個大紅燈籠。

  即便如今下雨,門前人頭攢動,皆是覺得手氣不錯打算試試深淺的賭客,坊內更是吵鬧不斷,吆喝遍街。

  “大大大!中了哈哈哈!”

  “三百兩銀子,給錢給錢!”

  “娘西皮!”

  而賭坊后院,倒是顯得清寂無人。

  咯吱咯吱————

  一輛馬車穿著雨幕,來至后院街頭,而在后院圍墻上,依稀可見幾位披著黑色蓑衣,手持兵刃的護衛直立其上,眼神帶煞。

  “誰?”不見其人,但見其聲。

  馬夫默默提起手中令牌,“蒼花樓的弟子還算靠譜,一天兩夜就解決了趙無眠…他果真是個色中餓鬼。”

  “趙無眠!?”忽有一人出現在馬車身旁。

  護衛驚為天人,用刀鞘掀開車簾,往里瞥了一眼…趙無眠雙目緊閉,并未有異色。

  護衛放下車簾,語氣驚奇,“這就是那位未明侯?居然被咱們給擒了。”

  “那是,趙無眠好色的傳聞果真不假,看來倒是合我本我堂之道。”

  “說不定閣主想生擒他,就是起了愛才之心。”

  馬夫抬手,“這趙無眠可是殺了我宗不少弟子,就連李老都是被他抓的…損失這么大,如果閣主還執意要吸納入宗,反而不妥,門下同僚肯定不服。”

  “也是。”護衛口中嘖嘖稱奇,

  “同樣都是兩手兩腳,也不知趙無眠究竟比我們厲害到哪兒,不過如今落進我等手里,不狠狠報復,念頭也不通達…這樣,我去前院找幾個賠光錢的閑漢,許諾他們只要干趙無眠一通就免了欠款,怎么樣?”

  “哈哈哈,那等趙無眠醒來后肯定恨不得抹了自己腦袋。”

  “什么話,說不定他還樂在其中呢,聽說王公貴族就是喜歡這些不一樣的。”

  閑聊間,馬車駛進院子。

  趙無眠在車廂內,并未睜眼,盡可能用此間劍的法門感知四周護衛分布,雨點拍打在車廂叮當作響,對感知稍有影響,但影響也不大。

  周圍人數還挺多,但也不到百人…畢竟幻真閣是江湖門派,不是地方軍閥,也能理解。

  馬車來至后院深處,有護衛掀開車簾,先給趙無眠嘴里喂了顆不知什么丹藥,應該是類似‘軟骨丹’的東西,隨后他們才將趙無眠架起,進了處小門,內里有通往地宮的密道,而馬夫則去通報鮮于晨。

  趙無眠在被架去地宮前,聽見主屋大門被推開,內里有說話聲。

  “國師給我等絳珠玉的情報,我等銘記在心,但想讓我們蠱惑人心,帶兵謀反…還是再議。”

  “洛朝煙弒兄上位,無情無德,對她不滿的勢力可是不少…別看現在時局還算穩定,但這只不過是因為她剛剛上位,各方勢力還在觀望罷了,一旦有機會,定然會像草原的狼群般撲向京師大內,到那時,亂世來此,群雄逐鹿,幻真閣焉沒有稱帝之機?”

  “得了吧,都是一群誰贏他們跟誰的貨色,誰敢開這個頭,那誰就得被朝廷殺雞儆猴…我們幻真閣是江湖門派,雖和朝廷積怨已久,但也不可能被你們忽悠幾句就去當那只雞。”

  “這樣,本座給你推薦兩個合適的人選,如何?”

  “嗯?”

  “太玄宮,她們一直想反離復辰,還有西域圣教,他們自立為王,執掌西域,不可能不想著打進中原…我們幻真閣和他們不同,可是根正苗紅的江湖人,不想插手朝堂之事。”

  “江湖事江湖了,的確不假,但你們的人可有不少被趙無眠殺了…以他的身份,這還算江湖事嗎?”

  對面那人沉默。

  此時那一直旁聽的馬夫才帶著幾分炫耀道:“副閣主,趙無眠已經被我等生擒啦。”

  “當真如…”

  后面的話,隨著趙無眠被架進地宮后,便聽不見了…此間劍這門武藝再厲害,也不可能讓趙無眠變成千里眼順風耳。

  趙無眠雖然就聽見了這么幾句,但也覺得所言不假,這大離江山看似穩固,實則暗流涌動,如今只是因為洛朝煙剛剛繼位才不如何明顯罷了。

  不過與鮮于晨對話者,明顯不是李寶山…應該是個戎人。

  此時進了地宮,穿過甬道,拐了個彎,進了個房子,便看李寶山坐在一獄門前。

  獄中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與一個才三歲左右的小女娃,雖然看上去沒什么危險,但四周逼仄陰森的空間與周圍虎視眈眈的大漢還是讓小女娃怕的渾身發抖,縮在婦人懷中,將臉埋在婦人胸口處,不敢看人,只是小聲問:

  “娘親,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出去呀?寶兒想吃餅。”

  婦人抬手輕撫著娃娃的后腦勺,用通紅的眼瞪著李寶山,“畜生!”

  李寶山面無表情坐在椅上,腿上放著兩柄重锏,淡淡道:“江湖道義,是李某不對,但復仇心切,總不能什么都不做。”

  “呸!”婦人眼神兇狠,但表情難免驚懼,雖然只被關了不到三天,但來來往往,多少人都在打量著她。

  此刻還有人站在李寶山身旁笑道:“在閨女旁邊上她娘,天底下還有比這爽的事嗎?等擒住趙無眠與燕王長女,她們沒了利用價值,估摸也能爽爽…寶山兄可是要一起?”

  婦人聞聽此言,臉色更顯蒼白。

  李寶山不是本我堂弟子,對他們這種色中餓鬼也很是瞧不起…但就是他把這對母女綁來的,此刻自然沒有資格多說什么。

  等趙無眠被人架來,李寶山才猛然起身,椅子向后栽倒,神情大喜,嗓音難掩恨意,“趙無眠!?”

  李寶山身邊還站在三人,皆是本我堂弟子,瞧見趙無眠還有幾分驚訝,“竟當真如此順利?”

  趙無眠身邊則有三人,兩人架他。

  另一人站在他左側,抱著無恨刀,口中道:“這趙無眠的兵刃也是不同凡響,就是不知該獻給佟堂主還是副閣主…”

  話音未落,忽的有一只臂膀自身旁伸來,握住橫刀刀柄。

  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下。

  讓所有人頭皮發麻的拔刀聲瞬間在屋內,清麗刀光橫掃而過,趙無眠身邊三人的頭顱瞬間高高飛起,血噴如泉。

  那三人的臉上還帶著未反應過來的驚悚與茫然。

  一刀斬出,趙無眠順勢將左手刀拋至右手,腳步微微用力,足下地磚便瞬間炸裂,整個人直接不見了蹤影。

  獄中的婦人只看眼看一道刀光閃過,李寶山也好,那些口吐污言穢語的人也罷,他們同時佇立原地不動。

  等婦人回過神來,卻見趙無眠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來時的位置。

  李寶山愣了下,而后怒道:“趙無眠!受死…”

  而趙無眠身前,那個抱著他橫刀的無頭尸首才剛剛向后仰去,還沒來得及觸地,趙無眠便抬手從他懷里接過刀鞘,旋即收刀入鞘。

  咔——

  收刀細微聲響響起,趙無眠身后幾人的脖頸,包括李寶山,瞬間爆出大片血花。

  李寶山的話語嘎然而止,眼神不可置信望著趙無眠的背影,旋即下一瞬眼前便出現大片血色,向后仰倒,癱軟在地。

  摘星刀,當年的江湖第一快刀。

  既然有戎人在此,那就沒必要留李寶山活口…那戎人知道的,肯定比李寶山多。

  趙無眠來至獄門前,抬手一刀,便如切豆腐般在獄門劃出一道豁口,“夫人,在下趙無眠,來救你們出去。”

  婦人呆愣在原地,小女娃倒是回首看他,眼前發亮。

  幾秒后婦人才反應過來,“我,我在這里,聽他們說,他們挾持相公,就是為了害你…你,你還來救我們母女?”

  “在江湖上,不牽連家眷乃是共識,李寶山既然先開了這個壞頭,那我便想補救回來。”趙無眠微微一頓,看了眼那個睜著大眼睛看他的小女娃,微微一笑,露出一抹笑容,

  “這小娃娃長大后若是想闖江湖,想起此情此景,總歸是我此舉對她的影響大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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