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楠與寧中夏闖進昭獄,茲事體大,但京師百姓可是不知,他們只瞧見一群捕頭蝗蟲般往偵緝司跑,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直到有信息傳來,說是趙無眠生擒李京楠。
滿城百姓也沒瞧見這一對決,皆是扼腕嘆息,聚在一起閑談此事。
“唉…趙無眠和前五岳,也不知他們的廝殺該有多精彩…可惜見不著。”
“趙無眠不是沒溝通天地之橋嗎?怎么還能擒住前五岳李京楠?開玩笑的吧?”
“說不定是聯合一大票大內高手一塊擒住…”
“武魁要是這么好擒,你去領幾百人上去試試?”
“害,盛名之下無虛事,要是趙無眠第一天混江湖就抓了李京楠,那還得懷疑懷疑,但這年關前后,趙無眠的名字來來回回出現多少次了?耳朵聽得都有起繭子了。”
“可惜,倘若李京楠也有武魁牌匾,那趙無眠單是此舉就足以成為第十位武魁了吧?”
“刀魁的武魁牌匾被卸,朝廷都直言倘若誰能立功,或是誰能擊敗刀魁就能得到武魁之名…而刀魁武魁牌匾被卸又與趙無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若是趙無眠沒把刀魁干趴下就成了武魁,那江湖恐怕也不認。”
“也是…趙無眠也是用刀的吧?不知他的刀法和前刀魁的‘蜀道難’比之如何。”
“聽說他用的刀法是太玄宮的…”
“嘶…慎言。”
京師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此事,閑言碎語,幽幽回蕩在一棟彩樓之間,三樓之上,窗戶大開,一席紅簾隨風輕蕩,偶爾輕飄出窗。
沈湘閣坐在窗旁,美目眺望著街邊議論紛紛的行人,不言不語,只是端起酒杯自酌自飲。
她的真實身份就連幻真閣閣主也不知,因此幻真閣此次行動她一直藏頭露面,就是唯恐露出馬腳,當然,在幻真閣潛伏京師的這段時間,她也在查幻真閣此次前來的目的。
但還沒查出他們入京是為宋云,倒是先查到了展顏簪的一點線索。
一杯酒下肚,綺鶴在旁邊恭恭敬敬為她又倒了一杯,口中小聲道:
“再給平丘會幾個狗膽他們也不敢招惹太玄宮,但倘若展顏簪真在太玄宮手中,為琉璃四玉而冒險,倒也在情理之中。”
平丘會,在外乃是蘇州一帶最大的船幫,但沈湘閣自然不可能不知其分舵身份,不過因為平丘會并不歸蒼花樓所管,因此她直到太玄宮出手屠了平丘會滿門后才知曉。
幻真閣雖然整個宗門都主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也不是沒有職權劃分,便分三部分,乃本宗,本我堂與蒼花樓。
本宗高于本我堂與蒼花樓,能進本宗辦事者,皆是從本我堂與蒼花樓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亦或是什么招進來的江湖豪杰,單聽命于幻真閣閣主。
愁滿江,李京楠,寧中夏,都是本宗之人。
他們平時執行什么任務,除非要同本我堂與蒼花樓合作,否則半點消息都不會透露,神秘到了極點…換算到朝廷,本宗就算是洛朝煙的私軍。
而本我堂雖是一群臭采花的,但也會干正事,主要職務便是四處開青樓,賭坊等產業,以此搞錢搞資源搞情報…所以像琉璃四玉這種江湖至寶,也都是本我堂在找。
至于蒼花樓,算是幻真閣的門面擔當,專門負責廣結善緣,替幻真閣積累江湖名望,蒼花令便是例子。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幻真閣開宗立派的目的,就是想從各方面擊潰武功山。
但能不能擊潰,宗門實力是一方面,江湖名望也是一方面…無論各方各面,幻真閣都不想輸給武功山。
本我堂搞‘宗門實力’,蒼花樓便負責‘江湖名望’。
除此之外,蒼花樓也會招攬門下弟子,開青樓搞錢之類的…職權雖是如此劃分,但這么多年下來,細節總有出入。
而平丘會,就是本我堂分舵,已經暗中發展了十幾年。
因此平丘會被屠了滿門,從私心上講沈湘閣還是挺樂呵的。
但平丘會為何招惹太玄宮,總得查清…其實已經查出來了,就是偷了人家蕭遠暮的展顏簪。
沈湘閣放下酒杯,小手撐起下巴,微微偏頭望著窗外隨風飄蕩的紅色絲簾,她腰后的烏黑秀發隨著絲簾的韻律,沿著風之軌跡,也有幾縷拂向窗外。
綺鶴也看向窗外,想了想,問:“屠平丘會者,傳言是對母女…一個婦人帶著個看上去不到十二歲的小女娃,蕭遠暮什么時候有了女兒?”
沈湘閣并未移開視線,而是淡淡一笑,“你知道那婦人是蕭遠暮?”
綺鶴眨眨眼睛,語氣有些不確定,“不是蕭遠暮,那就是太玄宮其他高手?”
“誰知道呢?我又不在現場,這是趙無眠該操心的問題。”
提起趙無眠,綺鶴就不由翻了個白眼,娘娘是何等厲害的人物,按理說世間沒有一個男子能配得上,結果她卻為了拉攏區區一個趙無眠,不僅與他貼身相擁,還喬裝情人,而且還是僅僅在她面前喬裝…更氣了。
她語氣稍顯不快,“在這真能等到他?”
“田文鏡與策開還沒救回來,他定然不放心,會去龍脊鎮一趟,此地位于城南廣明門附近。”
沈湘閣抬手輕輕按住自己隨風輕舞的發絲,話音未落,卻見街道之上,一位白袍公子腰胯橫刀,坐在神俊白馬上。
她話音一頓,而后帶上幾分似笑非笑,等白袍公子騎馬來至秀樓下,她便將自己的手帕隨手拋下。
淡青色的手帕隨風輕飄,卻是恰到好處拂向趙無眠的面部。
趙無眠抬手便握住手帕,仰首看去,紅裙美人坐在窗邊,小手輕拉紅色絲簾,淡淡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單露出一雙宛若會說話似的含笑美目,垂眼望著趙無眠,也不說話,就這樣望著她。
不知是否是因為手帕的幽香隨風傳入鼻尖的緣故,趙無眠頓覺天地都香了幾分。
他朝沈湘閣招手,喊道:“我去龍脊鎮一趟,你老弟或許就在那里,要不要隨我一起去?”
這是玩笑話。
趙無眠此次來龍脊鎮,倒不是單純來看看情況,他還沒這么閑。
佟從道說是逃了,但究竟逃沒逃,誰也不知。
若能在此直接把他殺了,也算是一了百了,省得他再找事。
因此趙無眠出行,其實算是‘誘餌’…蘇總捕會尾隨在他身后十里的位置。
蘇總捕估算過,以趙無眠目前的實力,要說打敗佟從道那是絕無可能,但撐個半刻鐘,放個傳信煙火完全不成問題。
這也是沒讓觀云舒和蘇青綺跟來的原因。
沈湘閣瞥了眼趙無眠跨下白馬,嗓音幽幽傳來,“你騎的是蘇家小姐的白娘子吧?用她的馬,載本小姐?你是不珍重蘇家小姐?還是不尊重本小姐?”
趙無眠的馬還未被送進京師。
兩人隔空說話。
一人坐在馬上,行于街道。
一人坐在窗前,居高臨下。
“用誰的馬很重要嗎?”
“你若送本小姐禮物,那禮物就該只送本小姐一人,同理,若想與本小姐同乘一匹,那馬,也該只載過本小姐一人…”沈湘閣微微一頓,垂眼又瞥了眼趙無眠,而后笑道:
“不過再多載你一個,本小姐也不嫌棄。”
“以你的身份,還找不到一匹馬?”
“你若是再陪本小姐閑聊,耽擱了時間,害死了誰,也只會是你的良心過不去。”
沈湘閣松開紅色絲簾,又收回視線,以趙無眠的角度,只能勉強看見她的精致下巴與一小部分側臉。
趙無眠抬起掌中手帕,“不是你扔手帕,借此提醒我你在這里嗎?結果現在又嫌我陪你閑聊?”
“沒錯。”
“這么不講道理?”
“因為本小姐心情不好。”
“為何?因為老弟還沒被救回來?”趙無眠仰起臉,望著沈湘閣精致側顏。
沈湘閣又探出小臉,她雙臂枕在窗沿,下巴擱在小臂處,姿態閑適與慵懶,
“當然是因為從姑姑那里聽說,你每逢半夜就去找帝師…你有那時間,不來尋本小姐?”
一直默默旁聽的綺鶴聞聽此言,當即就怒了,從旁邊也探出身形,朝趙無眠喊道:“登徒子!有了小姐還不夠,竟然還敢勾搭帝師!?”
趙無眠本想解釋幾句,他只是察覺到紫衣有事情瞞著他,心底隱隱有不好的猜測才想去陪她,但既然綺鶴也在,那又得和沈湘閣假扮情人…現在委實沒空。
趙無眠便抬手輕拋,手帕在內息的包裹下又飄進窗戶。
沈湘閣接過,垂眼看去,趙無眠卻已駕馬離去,空中傳來他的嗓音,“回來給你買柚子吃。”
沈湘閣愣了下,嬌媚的神情大抵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程度的茫然錯愕。
幾秒后她回過神,雙手撐著窗沿,向外探出上半身,朝趙無眠喊道:“這個時節你去哪兒買柚子!?”
街邊行人都是抬首看來,而趙無眠已經騎馬出了京師。
沈湘閣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城門處,片刻后才收回視線,又坐回原位,笑罵了聲,
“這個時節哪里買的到柚子嘛…呆子。”
以白娘子的馬速,趙無眠不到一個時辰便趕到了龍脊鎮。
靠近后,馬速漸漸減緩,卻看龍脊鎮內升起黑煙,漫天赤紅,周遭建筑盡是火光。
不算寬闊的街道上躺了十幾具尸首,看服飾,并非他帶過來的那些人。
尸首上的傷口已經近乎流干,血染長街。
而在街道中央,還能聽見叫喊聲。
“沈煉!你等來此不就是為救這兩人!?再敢上前,你家公子的腦袋可就要沒了!”
“媽的秦皓軒!你怎么說也是楚地一方梟雄,勾結幻真閣也就罷了,如今還挾持人質,還算是一號人物嗎!?”
“天大地大,都沒命大!”
趙無眠微微蹙眉,有些意外,只是有點驚訝愁滿江居然這么老實…沈策開和田文鏡真被囚禁在此地啊?
他翻身下馬,準備潛入過去瞧瞧情況。
他拍拍白娘子的小腹,“可別被人牽走了,不然我沒法給蘇小姐交代,遇見危險記得叫…就不栓你了,方便你遇險逃跑。”
白娘子很人性化地翻了個白眼,暗道我是什么蠢馬嗎?我今年都兩歲了!
趙無眠抬手握住橫刀刀柄,避開火勢,循聲而去,穿過幾棟屋舍,便看一路尸首堆積在地,還有不少人手持弓弩…明顯是埋伏在暗處的弓弩手。
不過能派來營救的都是高手,還不至于在這種地方遭到暗算,但也能見此地戰斗之慘烈。
穿過小巷,卻看一棟院內,一中年男子背靠墻壁,防止被四面包圍,他單手鉗住沈策開的喉嚨,長刀指向身前。
沈策開雙目緊閉,還在昏迷。
沈煉與一眾捕頭門客手持兵刃,眼神兇狠望著中年男人,而在人群中,田文鏡也是昏迷不醒,卻已經被救了下來,一個隨行隊醫似的人物正在為他把脈。
秦皓軒怒罵:“老子也是被幻真閣陷害的,今早他們忽然找上來,想花錢請我送鏢…誰他娘知道箱子里居然裝著兩個世家公子!?”
“知道這事燙手山芋,還不肯放手,恐怕幻真閣是給你許諾了什么不能拒絕的條件吧?”沈煉冷冷一笑。
秦浩軒話音一窒,卻聽沈煉繼續道:“今早你才知道兩位公子在你這里,但眼看我們靠近,來不及撤退,便想殊死一搏?”
“媽的被幻真閣點了!”秦浩軒怒道:“那可是九鐘,若是能感悟,老子說不定也能當上武魁…”
咻————
便在此時,一道刺耳的破空聲在所有人耳邊呼嘯而過。
噗嗤————
下一瞬間,秦浩軒的心口竟是忽然出現一道血洞,旋即秦浩軒背后的石壁也是出現一道空洞,蛛網般的裂痕順著空洞向四周蔓延,旋即石壁便轟然倒塌。
所有人都是一驚。
“何方高手!?”沈煉連忙回首,但除了漫天火勢,什么也沒瞧見。
別說是沈煉,就算是趙無眠也只能模糊瞧見那暗器貌似只是一顆普通的石子…但這可不是他做到的,純屬另有其人。
忽然間,他隱隱有所察覺身后有人,腰間橫刀當即出鞘。
嗆鐺————
一抹刀光瞬間在火光中驟然亮起,橫刀劃過空氣的磅礴刀勢向側方奔涌,竟是將側方的火焰都給吹滅。
但這極為凌厲的一刀,卻又在一處纖細雪白,曲線優美的脖頸前不足一寸處停下。
帶著純白面具的女子負手站在趙無眠身后,橫刀就架在她的脖頸處,勁風使她的黑裙微微搖曳,但她卻連動也沒動一下,滿是閑庭信步,走馬觀花的閑適感。
趙無眠眨眨眼睛,“蒼花娘娘?”
蒼花娘娘來此,其中一個目的,是為防止趙無眠猜出他的真實身份。
此前用沈湘閣的身份專門和趙無眠見一面,就是為了讓趙無眠知道,沈湘閣可還在京師…那出現在此地的蒼花娘娘,自然也就和沈湘閣無關。
為此她可是剛和趙無眠分開,就換了身打扮,運起輕功趕來。
蒼花娘娘美目瞥了眼架在自己脖子前的橫刀,淡淡伸出一根玉指輕輕彈了下刀身,發出清脆的‘鐺’聲。
“武藝長進不少,感知也是如此…刀法中還隱隱有了幾分巫山刀的影子,想來你天人合一后,也開始琢磨起自己的‘道’了。”
趙無眠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會在此地碰見蒼花娘娘,他收刀入鞘,回首瞥了眼別院內驚疑不定的人群。
蒼花娘娘板著臉,“本座與此次行動無關,否則本座若出手,你焉能如此順利生擒李京楠?”
這話有點自傲,但也不假,多一個武魁少一個武魁,對于局勢的影響都是關鍵性的。
“那娘娘來此是?”
趙無眠與蒼花娘娘還在同盟,加之和這性格陰晴不定的女人也不熟,因此語氣比較客氣有禮。
但蒼花娘娘聽著卻有點不舒服。
你和我沈湘閣在一塊時,拽的和二五八萬似的,怎么一到蒼花娘娘面前,就這么客客氣氣了?
“有私事商談,你隨本座來。”蒼花娘娘轉身走去。
“稍等,蘇小姐的馬還在此地,等我把馬牽上,丟了就不好了。”趙無眠微微拱手,便運起輕功準備去牽白娘子。
沈湘閣前也好,蒼花娘娘前也罷,你就一直惦記著你那蘇家小姐吧?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有什么地方讓你如此著迷?
我蒼花樓那么多漂亮的女弟子當時只穿著肚兜在你面前,你不著迷。
本小姐和你喬裝情人,你寧愿去勾搭帝師都不想來沈府多尋我。
蒼花娘娘的心情頓時更加不好,覺得自己身為天下絕色的自尊受到了趙無眠的挑釁。
“你以為本座的時間是大街上撿來的?”蒼花娘娘忽的回首看他,語氣不善。
“你心情不好?”趙無眠問。
就牽匹馬而已,能耽擱多少時間。
“與心情無關…別扯這些閑話。”蒼花娘娘直接探手抓來,揪住趙無眠衣領便給他拉住,身形一個起伏,便來了龍脊鎮一處觀星臺上。
這地方倒也沒什么講究,只是一來無人,二來把趙無眠帶去太遠,他估計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想謀害他。
趙無眠踏在觀星臺上,抬眼看去,可見龍脊鎮全景盡收眼底…也能瞧見白娘子乖巧站在一棵樹下,正在仰首看鳥玩。
趙無眠收回視線,“所以娘娘有何事?”
蒼花娘娘背靠觀星臺的木欄,手背微撐,豐腴飽滿的臀兒便坐在木欄上,木欄深陷其中。
她修長雙腿架起,裙擺輕晃間,雖然看不見什么,但能聞到一股好聞的幽香…與沈湘閣不是一個味道。
蒼花娘娘來前用了不同的香料。
她能隱瞞身份如此之久,自然不會犯這種細節上的小錯誤。
“本座這里有展顏簪與疑似蕭遠暮的消息…你想拿什么來換?”她問。
趙無眠微微一愣,旋即神情大喜,“當真?”
蒼花娘娘用一根手指輕輕絞著肩前發絲,“本座從不說謊。”
“身為魔門妖女,不應該最擅長說謊嗎?”
趙無眠說中了,她的確很會說謊。
蒼花娘娘面具微斜,雖然看不出表情,但趙無眠也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一股壓迫感。
少貧嘴,說正事…她大概是這意思。
“娘娘想要什么?”趙無眠就知道和魔門妖女相處沒這么簡單。但等價交換也合情合禮,蒼花娘娘如此也算敞亮,總比洛述之那種背后捅你刀子來的好。
“聽綺鶴說,你同沈府大小姐關系匪淺?”蒼花娘娘面具下的俏臉帶上幾分笑意,嬌媚面龐饒有興趣。
“也不能說關系匪淺。”
蒼花娘娘愣了下,要知道兩人此刻可還在演戲,趙無眠此時不應該說一個曖昧些的答案嗎?
蒼花娘娘面具下的俏臉瞬間就冷了下來,“這話是什么意思?”
“聽她說,娘娘是想讓門下女子同我結合,以便拉攏我。”趙無眠沉吟少許,似乎并沒有發現蒼花娘娘外露而出的怒意,而是道:
“我已經同娘娘結盟,那在擊潰武功山之前,我就不會對蒼花樓不利…娘娘不必用門下弟子去換取宗門利益。”
“不必?你是想說不該吧?”蒼花娘娘的語氣稍冷,但她面具下的臉龐卻是在笑。
“那至少別用沈家小姐。”趙無眠做出讓步。
蒼花娘娘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
原來趙無眠是這個意思…他其實不想借演戲占本小姐便宜的,也不想用這種方式和本小姐曖昧,若要相戀,那就堂堂正正,不以外力為由。
唉,本小姐就說嘛…沈湘閣和蒼花娘娘比起來,趙無眠明顯還是更在乎沈湘閣。
其實這倒是她誤會了…趙無眠只是不想讓沈湘閣成為蒼花樓和他結盟時的犧牲品罷了。
至于與沈湘閣相戀…他其實心底也不是沒想法兒,但要真下手,一個處理不好,自己肯定會死的很慘。
主要據沈湘閣所言,她也不是真心實意加入蒼花樓的,她也是聽調不聽宣,另有目的…本來就對這宗門不如何忠心,又怎么能如此委屈自己呢?
蒼花娘娘雙手輕推木欄,繡鞋踏足地板,而后又轉過身,小臂撐著木欄,倚靠其上,腰肢彎下,視線望著龍脊鎮的火光,背對著趙無眠。
即便隔著面具,趙無眠看不見,她也不愿用笑著的面龐正對著她…潛意識里怕他從她的情緒上察覺出不對。
她的嗓音淡淡傳來,“你疲于奔命時,都能和蘇家小姐擦出火花…怎的和我門下弟子就不行?”
“擦出火花?”趙無眠稍顯無奈,
“當初我受傷太重,若不是蘇小姐,我得在京師養半個多月的傷,若是如此,那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就該是洛述之…娘娘誤會我與蘇小姐了,我時至今日仍然覺得對不起她,就是如此,才不想讓沈小姐再同我重蹈覆轍。”
蒼花娘娘頓了頓,而后又道:“你這男人,責任感倒是挺重,但依本座看,你心底覺得愧疚蘇家小姐,但她可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你喜歡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
“哪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生來如此罷了。”
“哪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生來如此罷了。”蒼花娘娘又轉過身,纖腰靠在木欄上,又正視趙無眠,重復了一遍他方才的話,笑道:“《江湖豪雄榜》真該把你這話寫進去。”
“謝謝,但娘娘究竟有何目的?總不能是單純聊感情事?”
“談正事?”蒼花娘娘冷冷一笑,“正事就是沈湘閣竟敢隨意泄露本座之意,有一便有二,長此以往,她焉能守住什么宗門機密?本座定責罰于她…”
話音未落,她便語氣帶笑,“侯爺想怎么罰她?”
趙無眠暗道壞了,他和蒼花娘娘說真心話,想為沈湘閣爭取一下獨立自主,卻是忘了此人可是魔門妖女…不講人情的。
趙無眠也笑道:“我和娘娘同盟,我來代罰也可…等會回去就拿鞭子抽她屁股,定叫她不敢再犯此錯。”
蒼花娘娘帶著笑容的俏臉忽的一僵,臉色又是一冷。
眼看蒼花娘娘又不說話,趙無眠當即扯開話題,“我要付出什么,娘娘才肯告訴我展顏簪與蕭遠暮的線索?”
“沈府內有宗門不少女弟子,各個都是容貌俏麗,身材姣好,就算是白白凈凈,小女孩似的無暇之地也有不少…”
無暇之地…趙無眠想了兒才反應過來蒼花娘娘這說的是白虎。
“如今本座為你帶來了蕭遠暮與展顏簪的線索,那你也該讓本座看你的誠意…”蒼花娘娘微微一頓,旋即瞥了趙無眠一眼,“兩個月內,破瓜一位,沈家小姐也好,其余女弟子也罷。”
“不成。”趙無眠搖頭。
“本座已經為你讓過步,你方才可是說過,‘至少別用沈家小姐’。”
這話倒是不假。
“娘娘何必如此執著呢?”
“就是因為本座知你有情有義…”
趙無眠對蒼花娘娘這種將門下女弟子當做工具一樣隨便用的態度極為不滿,直接道:“那你怎么不自己上?”
話音落下,兩人之間的氣氛當即一僵。
蒼花娘娘也沒想到趙無眠能說此等膽大包天的話,好似都愣在了原地。
“救火呀——”
“水,水!”
觀星臺下傳來百姓的叫喊聲,似乎是因為沈煉他們已經打完,躲在家中的百姓這才出屋救火。
樓下嘈雜讓蒼花娘娘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趙無眠一眼。
趙無眠半點不怕她,回視過去,“你也不愿吧?你都不愿,何必強加于人?”
蒼花娘娘想生氣,因為自從她溝通天地之橋后,還沒人敢這么和她說話,更何況趙無眠還是一個沒溝通天地之橋的弱雞。
但她又氣不起來…因為趙無眠是在為沈湘閣,是在為她說話。
趙無眠如今此言,極為容易觸怒她,一個不小心兩人就得當場打起來,同盟當即宣告破裂,但他還是如此說…
蒼花娘娘此刻也難說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抬手挽了挽耳邊碎發,再度轉過身,望著城鎮下方的火災。
趙無眠抱著雙臂,站在她身側,眼看蒼花娘娘也不說話,便順著她的視線向下看火災。
趙無眠覺得自己方才那話有點沖動…也確實是生氣了,如今想來,人家本就是魔門妖女,三觀本就不同,自己何必和她生氣呢?
他便扯開話題道:“下面火災,我們在上面吵架…也算江湖獨一份了,以后我若是寫一本叫《未明侯》的自傳,肯定要把這情節寫進去…嗯,給娘娘寫得漂亮點。”
“本座本就是天下絕色…”蒼花娘娘被趙無眠逗笑了,她低聲道:
“展顏簪本在太玄宮,如今卻被本我堂在蘇州分舵的人偷了去,蕭遠暮目前正在尋此物,而據本座所知,展顏簪被秘密護送離了蘇州…護送者,是刀魁長兄,羊舌殷。”
趙無眠微微一愣,“還和刀魁有關系?”
“刀魁同閣主交好,本就在合作共謀琉璃四玉,你要找這東西,就不可能避開我宗與青連天。”蒼花娘娘微微搖頭,“當然,這點世人并不知道,而下個月末,乃羊舌殷的壽辰,他不可能缺席…言盡于此。”
蒼花娘娘微微搖頭,便要離去。
“娘娘留步。”
蒼花娘娘回首看來。
“方才話重了,抱歉。”
蒼花娘娘覺得好笑,“本座心中有氣,不能拿你發,只能拿你珍視的沈家小姐出氣了。”
“…娘娘要不再換個條件?”
蒼花娘娘語氣故作冷淡,“兩個月的時間,可以給你換成三個月…三個月內,你得同我門下弟子發生關系。”
果然,蒼花娘娘還是這想法…都是江湖人,觀念可不會隨著幾句話就隨便改變。
不等趙無眠拒絕,蒼花娘娘便飛身離去,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趙無眠一個人站在觀星樓,輕嘆一口氣,望著下方火光。
火光洶洶,赤紅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