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國都,大理。
清晨,夏日的第一縷風幽幽穿街過巷,擦過白色外墻上的山水墨畫,屋檐翹角的裝飾彩繪,昨日大理下了場盛夏陣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徒留滿地水灘。
淡淡霧氣在街上迷蒙游蕩,小販陸續支起攤子,沿街叫賣。
“餌塊!”
“中原絲綢!”
大理街道上不時響起中原官話,作為南詔首都,顯然受中原化很深…也很富,街道上都實打實印著南詔難見的青石地磚。
幾聲清脆馬蹄在滿街嘈雜聲中淡淡回響,有人牽馬踏上街道,有人看去,不免動作一頓,好俊的江湖女子。
她牽著馬,穿著白底紫紋的右衽襟衣,下身則是素雅淡紫的百皺裙,帶著帷帽,看不清五官,可這氣質,任誰瞧了也知她定是江湖絕世的美人。
紫衣抬手握著韁繩,望著繁華嘈雜的大理城,帷帽下的神情漸漸浮現幾絲擔憂。
自從蜀地與趙無眠一別后,紫衣七環八繞朝南詔而來,顯然是對九黎的傳家寶九黎蠱有想法,順道找找天玄塵…
不過九黎蠱還沒動靜,天玄塵也沒下落,倒是給朝廷寄去不少對趙無眠體魄有益的毒丹。
可惜紫衣連趙無眠一句謝謝都沒聽到,只收到了洛朝煙一封字跡匆忙的短信…趙無眠和洛湘竹一塊失蹤了。
如今過去一月有余,兩人依舊音訊全無,明顯不正常,畢竟以趙無眠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分這么久,定然有變。
可一點線索都沒有,她們也沒什么辦法,只能這段時日四散江湖,偶爾聯絡,分頭而尋。
紫衣依舊往苗疆,南詔一帶尋,此刻大離與南詔關系緊張,遲早打仗,南詔這才閉關鎖國,封鎖各個國界要道,但也就只能堵堵洛湘竹這樣的普通人,自是攔不住紫衣。
她小聲罵了趙無眠一句不省心,只是心底的擔憂怎么也打不住,不免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這廝剛在蜀地親了她,辱她清白,此刻要是出了什么事去了黃泉,那她…
思緒駁雜間,紫衣牽著馬走過街道,尋了一處酒肆,將馬兒停在外面,撩開酒簾尋一位次而坐,側耳聽著周邊酒客的交談。
紫衣有心學了南詔語,倒也能聽懂他們在說什么。
“永昌那近來不太平,出了個縱火狂,聽說是個啞巴發了瘋,放火燒山,這就燒了萬兩銀子,永昌節度使派了心腹崔一去抓,你們猜怎么著?竟被人在溪邊發現尸首,四肢寸斷,活生生被人掐死。”
“崔一?那個奪命閻羅…以前在永昌路還聽說過他的大名,如今死得這么凄慘,倒像虐殺,那啞巴竟有如此武功?”
“這誰知道…反正永昌節度使已下了通緝,提那啞巴首級來永昌城內,可換千兩白銀…對了,那啞巴還有個同伙,是個耍橫刀的男人,若一并殺了,賞錢更多…”
咕嚕嚕————
酒肆老板為紫衣倒酒,澄澈酒液滿上酒碗,卻瞧這戴著帷帽的江湖女子正坐原地發呆,不由輕敲桌面。
“姑娘,姑娘?您的酒滿上了…”
紫衣聞言這才忽的回過神來,卻是忽的起身,腰肢撞到酒桌,只聽‘哐當’一聲,酒碗翻倒酒液四散,將周圍酒客都嚇了一跳。
紫衣絲毫未覺,往桌上拍了兩碎銀,便在周圍人茫然的視線中匆匆離開酒肆。
紫衣翻身上馬,策馬在長街橫沖直撞,驚得路邊行人怨聲道載,埋怨連連,直到來至布告欄,匆匆下馬,在一眾告示中尋得永昌縱火犯的通緝令。
揭榜一瞧,還真如那些酒客所言,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啞巴姑娘,一個同樣年輕,用著橫刀的俊美少俠。
一水村與驛站官差皆見過兩人,倒也畫了像,畫功算不得好,旁人見了也不會聯想到未明侯,但紫衣對兩人何等熟悉,細看眉眼,這分明就是趙無眠與洛湘竹!
紫衣嬌軀輕顫,激動的渾身打抖,讓布告欄前的其余人皆是錯愕看來。
有人道:“這位女俠,你也對這雌雄縱火犯有興趣?”
“什么雌雄縱火犯…芳心縱火犯還差不多…”
紫衣指尖摩挲著通緝令上趙無眠的臉,笑罵一句便攜著通緝令再度飛身上馬,當即便要去永昌路內尋自己的情郎。
永昌路在大理以南,但當紫衣快跑出南城門,才堪堪想起什么,又一拉韁繩拐了個彎兒…終于有了消息,得先通知朝煙她們才行。
自從趙無眠得知南詔乃九黎傀儡后,便有意往這里安插偵緝司的暗樁,雖然不多,但給朝廷傳個信兒的能力還是有的。
可就在此時,一匹飛馬猝然穿過大理南門,信使背后插著黃旗,手里舉著信筒,臉色漲紅,胯下馬匹更是口吐白沫,眼看都快跑死了。
八百里加急?
紫衣坐在馬上,望著信使一路橫沖直撞,朝大理宮內闖去,柳眉輕蹙,面露疑惑。
一般是有軍情才會八百里加急,但小小南詔能有什么軍情,現在又沒打仗…是苗疆那邊的大軍打過來了?
這也不對啊,苗疆在南詔東方,若是朝煙出兵,這信使應當是從東門入城,可這里是南門…
這信使是從永昌路內來的?
紫衣心尖兒微微一跳,總覺得這和趙無眠有關。
紫衣得知趙無眠線索的前兩天。
旭日東升,淡金暖陽透過窗紙,落在破廟地上,篝火早已燃盡,化作雪白的灰。
馬兒被栓在廟外,埋頭吃草。
廟內幽香沁鼻,地上鋪著被褥,時值盛夏,趙無眠躺在被褥上,垂眼看去。
天氣較熱,一層薄薄春被垂下,洛湘竹趴在他的胸膛上,初次花燭,又生得體弱,俏臉還帶著幾分難以消退的紅霞,眉眼疲憊,如墨長發披散在纖細粉背,幾縷落下,掃在趙無眠心口,癢絲絲的。
一層薄薄春被蓋著她,只是盛夏時節,昨晚又極為燥熱,也便單單蓋著洛湘竹挺翹的臀兒與肉感十足的豐腴長腿。
上身沒有阻隔,緊緊壓著,趙無眠觸感好似溫熱凝脂,難以言喻的舒適。
趙無眠手指隨意梳理著洛湘竹脊背的落發,回想起昨夜,神情不免古怪幾分。
以洛湘竹的性子,怎么可能在成親前做這種事,但異國他鄉兩人相依為命,本就心之所系,早在東海時便隱隱暗生情緒,否則趙無眠也不會去哪兒都想著給她帶零嘴,洛湘竹也不會在自己被趙無眠親了手背后還當做什么也沒發生…
如今記起前塵往事,便有了層金玉良緣的引子,自然也便順水推舟,水到渠成,湘竹妹妹也是半推半就…那趙無眠自然沒什么可猶豫的,只是沒想到…
竹子竟如此水潤多汁。
唯一可惜的就是沒互表心意,好像缺了點儀式感…也是,小啞巴面皮太薄,恐怕趙無眠一輩子也不會從她那兒得到一句‘我喜歡你’。
不過趙無眠也不是流于表面的膚淺之人,若是他遲遲醒不來,洛湘竹定會照顧他一輩子,指不定什么時候她便自作主張,披上紅蓋頭,與他辦個簡單的親事,就這么和他過一輩子。
如此貌似也不錯?能清晰知道妹子對他的情,只是會讓湘竹妹妹太苦,還是罷了…
趙無眠胡思亂想了一陣兒,并未動彈,以防驚醒湘竹妹妹,琢磨著自己的事。
一個月來,他遲遲不醒,一來是在接收自己以前的記憶,二來底蘊委實過于深厚,前塵往事一同入心,沒了缺陷,當即便自發突破那層關隘。
因此與其說他在昏迷,倒不如說是深度閉關,如今醒來,自是有了成果…
體內奇經八脈本就被青玉佩擴充到凡人極限,進無可進,變化不大,唯獨真氣自成周天,讓趙無眠有股玄而又玄的錯覺…似是他成了天地間的一份子,只是心念一動便可自天地萬物中調取能量,化作內息。
天地的寵兒,世界的偏愛,人人都是氣運加身,人人都得天地寵愛,隨時皆有世界助力…就是對溝通天地之橋最好的概括,由此也便對周遭一切細微動靜心知肚明。
難怪武魁的感知一個賽一個猛,軀體內的五臟六腑,筋肉骨骼更是臻至完美,舉手投足便可開山裂石。
但最重要的,還是冥冥中讓趙無眠洞察到一絲天地間捉摸不定的東西…可以是氣運,可以是國運,可以是時間,也可以是空間。
不過這太過虛妄,除了仙人,顯然沒人有資格觸碰,趙無眠也只是隱隱有幾分察覺,不再像此前那般霧里看花。
現在想想,以前趙無眠對奈落紅絲中時間一道的剖析,簡直就跟平頭老百姓幻想用金鋤頭耕地沒什么區別。
眼界,武功沒到那境界,便是想再多,也只是笑話。
至于其他別的收獲,具體對實力拔高多少,就得實戰中檢驗檢驗了。
但即便如此,趙無眠也感覺自己和人類都不算一個物種了。
再往上,已經進無可進,唯一的關隘怕也只有所有武魁都夢寐以求的羽化飛升。
也就是修仙。
不過據趙無眠所知,唯一和修仙沾邊的,恐怕只有那個傳聞中的仙人之下季應時。
烏達木與薩滿天都差了點。
琢磨間,懷中的洛湘竹睫毛微顫,緩緩抬眼,看了趙無眠一眼,后又合上眼簾,自顧睡覺,神情安心。
但幾秒后她猝然反應過來現狀,嬌軀緊緊繃起,但又面皮太薄不敢再抬眼看趙無眠,于是裝睡,只是臉上卻越來越燙,身上也是一熱,竟開始冒起細汗,讓趙無眠的掌心濕膩了幾分。
縈繞在空氣中的幽香,似也多了幾分黏糊。
趙無眠覺得妹妹有趣,于是湊近她的耳邊鬢發,輕聲細語,打趣道:
“湘竹妹妹,你堂堂藩王之女,家教森嚴,昨晚怎滴就被我亂了心智,勾了魂魄,竟同我在這荒山破廟做此等傷風敗俗之事,豈不是亂了你平日所學…”
洛湘竹美目猝然瞪大,看向趙無眠,后眼眶一紅,竟兀自落淚。
她又不是不拘小節的江湖女子,心底也覺得自己此舉傷風敗俗,有傷廉恥,便要與趙無眠約法三章,往后再也不做這事兒,直到成親那天。
但四顧一望,也不知草紙與炭筆放去哪里,當即更急,雖知趙無眠在逗趣她,卻更是淚如雨下。
淚珠落在趙無眠的胸膛上,濕噠噠的…很熟悉的感覺,此前洛湘竹沒少趴在他懷中哭。
趙無眠沒料到妹子逗逗就哭,抬手捏了捏她的側臉,洛湘竹當即就扭過臉…不給他摸。
趙無眠笑了幾聲,便惹洛湘竹怒目而視…你笑什么?
趙無眠沒說話,抬手摟住洛湘竹的后腦勺,讓她的小臉貼在他胸膛前。
洛湘竹掙扎幾下,可此刻緊緊貼著,越掙扎,竹筍便似埋進土里左扭右扭,心里古怪,不敢再動。
兩人不再交流,只顧在這荒山破廟,異國他鄉,相擁取暖。
早在趙無眠昏睡時,每逢委屈難過,她就趴在趙無眠胸口哭。
此刻她再度趴在這里啜泣,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雖是哭著,可她心底卻是莫名甜滋滋的。
村子里的人,總說這男人是小娘子的相公,小娘子為了掩飾身份,從未否認。
她心底也喜歡這個男人啊,當別的村姑一口一個小娘子的相公時,她心底未嘗沒有一絲藏在深處的甜意。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們說的,我…半推半就才認下來的。
但現在呢,這男人一口一個湘竹妹妹,待回了中原,真要成她相公。
洛湘竹漸漸不哭了,情竇初開的少女情緒多變似秋日晴空,轉而抬起雙手,環住趙無眠的脖頸,享受起片刻溫存。
妹妹身子骨弱,肯定承受不住,昨晚一夜,差點得把妹妹弄暈過去,因此趙無眠雖然還挺想,卻也不曾再干什么。
待歇息片刻,兩人穿衣,洛湘竹在自己的小行囊中,取出炭筆與草紙,寫了許多,還真要約法三章。
說是昨晚只是提前花燭,萬萬不可將她當成放蕩女子,日后若再想,定是成親之后。
趙無眠笑著說好,至于心底是不是真應了這些條件,自是未必。
待約法三章后,湘竹妹妹又在草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趙無眠,后她自顧推門,去馬鞍袋內取下青銅鐘,當成水盆,取出水囊往內灌水,后自顧背對趙無眠洗漱。
趙無眠接過草紙,抬眼一瞧,上面寫著短短一句話。
“我好喜歡你呀。”
自從洛湘竹離開后,一水村便失了平靜,南詔江湖皆知那縱火犯曾在村中住過,不少江湖人為了賞金,都來此問過村民,找過線索。
有些江湖人出手倒也闊綽,給消息就得賞銀,村民短短一個多月便賺了平常數年收獲,人人樂笑開了花。
今日,也有一對江湖人同乘一匹而來,村民們料想又是個問情報的,蹲在村口,待來者靠近便圍了上去,但定睛一瞧,卻是紛紛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驚悚。
那小啞巴帶著她男人回村了。
趙無眠對這些村民視若無物,策馬來至廣場停下,村長一家連忙迎上,周圍村民卻覺自己干了虧心事,不敢靠近,只敢藏頭露尾,悄悄打量。
趙無眠坐在馬上,瞧見村長一家,抬手便拋出鼓囊囊的錢袋,這都是他自那些九黎的人身上扒下來的。
村長拉開一瞧,眼睛都花了…數目不小,加起來怕有近千兩!
“當初妹子說了會來補償,我自不會讓她成無信之人。”趙無眠并未下馬,只是摩挲著無恨刀柄,又道:
“但一碼歸一碼,那晚往窗戶上砸石頭的人,村長肯定知道,如實說吧。”
洛湘竹眨眨眼睛,悄悄打量了眼趙無眠的臉,神情平靜,但話語很是認真。
村長一瞧趙無眠這陣仗,便是心里一突,知道這是來出氣的,支支吾吾正在猶豫,便聽‘嗆鐺’一聲,雪亮橫刀已是抵在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腦袋。
“說。”趙無眠淡淡吐露一個字。
村長夫人嚇得驚魂失色,頓知這小娘子的相公也不似小娘子這般好說話,連忙報出好幾個名字與住所。
趙無眠收刀入鞘,微微拱手,客客氣氣道:“多有得罪,見諒。”
話音落下,趙無眠輕夾馬腹,便策馬尋去,村長一家望著趙無眠的馬上背影,對視一眼,耳邊便忽聽遠處傳來響亮的驚聲尖叫與求饒聲。
但緊隨其后便是‘噗嗤’幾聲,人頭滾滾,血灑黃土。
村長一家連忙趕去,便瞧那些人的尸首已堆在一起,每個人的面上神情皆是極為驚悚,其中以那獵戶為最,五官扭曲,滿是悔不當初。
趙無眠依舊坐在馬上,將橫刀隨手一甩,在黃土地上印出一抹血痕,便干脆利落收刀入鞘,后朝周圍被嚇得不輕的村民拱手,朗聲道:
“人在江湖,刀不留情,驚擾諸位,稍后可去村長那領銀子,數目不小,足夠諸位將往后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就此別過。”
話音落下,趙無眠輕夾馬腹,當即在身后揚起一片黃土飛塵,很快消失。
趙無眠平日待人接物客氣慣了,行俠仗義的事更是沒少干,但真殺起人來,可從未留過情…
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處理干凈后,趙無眠判斷了下方向,便與洛湘竹朝永昌城策馬而去。
不出意外,崔向微就在那里。
永昌城,依舊是一副滿街白綾的模樣。
兒子被殺,崔向微技不如人,不能報仇,燭九天也懶得為這么件小事跑去草原和薩滿天廝殺一場,崔向微報仇無望,也就只能多祭奠幾日,以平兒子在天之靈。
燭九天顯然和薩滿天是一路人,對于這種俗世之事一般不愿多花心思,只顧得自己武功,否則他無論如何也不至于管都不管,畢竟這明顯寒了屬下的心。
但對燭九天而言,寒心又如何?壓根不在乎。
他這一身武功橫在南詔之上,誰有那個資格忤逆他?
節度使的府邸門前,崔向微翻身下馬,匆匆回府。
幕僚連忙迎上,同崔向微一起朝書房走去,口中則匆匆道:
“大人,那兩個縱火犯明顯知道自己被盯上,這段時日倒也謹慎,不知躲去哪里,壓根沒再露面。”
“那就是還沒找到?”崔向微眼皮也不抬,淡淡問道。
幕僚頓了頓,卻是笑道,取出一封短信,
“江湖太大,想找兩個人,不算簡單,但咱們派出去二十多號人,皆是高手,尋跡找人,自也擅長,這不,昨天他們就來了信,說是已經鎖定了一處村子,只等收網。”
“村子?趙無眠會安安穩穩在村里躲著?”崔向微斟酌片刻,稍顯疑惑,“以他那性子,若是和我結仇,第一時間就提著刀過來取我首級,怎么躲藏?”
“要么,是趙無眠傷勢太重,狀態不好,要么,便是這兩人壓根不是趙無眠與洛湘竹,是咱們想多了…”幕僚微微搖頭,又是一笑:
“不過再等一日,咱們派出去的人約莫也便來信了,到時便知。”
崔向微微微頷首,越過庭院中的假山流水,來至書房前,當即推門。
嘎吱————
崔向微站在門前忽的腳步一頓,渾身驟然發冷,眼中閃過極為驚悚的神情。
一男子大馬金刀坐在太師椅上,雙腿架起放在書桌上,手里翻著永昌路內的各種機密文書,另一只則拿著顆已經咬了一半的蘋果,百無聊賴。
太師椅旁,一柄連鞘橫刀豎直倚放著…
還有一位穿著素雅,面容絕世的少女雙手交疊在小腹,似是侍女,站在男人身后,瞧見崔向微,那小娘子明顯被嚇了一跳。
但那男人卻神情不變,只是抬眼看來,“你就是崔向微…最近派了不少人找我?”
“趙無…”
崔向微話音未落,趙無眠便已隨手拋下無數文書,按上刀柄。
嗆鐺————
書房內,紙張滿天而飛,寒芒猝然亮起,在紙張中一閃而過,驚鴻過隙,自崔向微身后輕擦而過。
在太師椅后的洛湘竹只瞧眼前一花,豎直倚放著的橫刀刀鞘內猝然亮起一抹寒芒,在空中擦出一抹白線,趙無眠便已出現在崔向微身后。
趙無眠背對崔向微,反手握刀夾在小臂向側一拉,擦去血跡,旋即滿天紙張猝然被一分為二,崔向微的脖頸處也浮現一抹血痕,面露驚悚。
噗通————
緊隨其后,人頭沖天而起,血流如注,無頭尸首輕晃一下,癱倒在地。
那幕僚早已被嚇得兩股戰戰,癱倒在地,渾身發抖。
趙無眠瞥了幕僚一眼,“給我辦件事,便不殺你…”
“趙…不,侯,侯爺敬請吩咐…”
片刻后,趙無眠提著橫刀,與洛湘竹堂而皇之自府邸走出,翻身上馬。
“走,去大理。”
洛湘竹美目亮晶晶,看了趙無眠好幾眼。
趙無眠一夾馬腹,在滿街行人的注視下,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