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山呼海嘯,但后山卻是一片死寂,尸橫遍野,尸首皆是面露驚駭,被人干脆利落一刀砍死。
一處被密林遮掩的隱蔽山洞內,精心開墾出一片不算大的花田,上面洋洋灑灑種著十幾朵舞紅花,不多,但根莖碩大,花瓣紅潤,哪怕是不識貨的人也能一眼看出相比外界成片的舞紅花,此處所種定為上上品。
這山洞并未與地宮相連,乃是范家人工挖鑿出的庇護所,常言狡兔三窟,范家身為青城寄人籬下,可謂將小心謹慎發揮到了極致。
洞內有位白發老嫗,穿著灰袍,收拾桌上醫書筆記,時不時望向舞紅花,淡漠雙眼隱隱不舍,朝身旁問:“當真要撤?我等在此地布局近乎景正一朝,從零到一雖是艱難,卻也有所收獲,只要繼續,不出一年即可大成…就這么放棄了?”
此人名為范慕青,乃是范家蠱毒之術最為精通之人,舞紅花便是在她的主導下培育而出,早已花甲之年,乃是唐微雨的爹,唐星文那一輩的人物。
范書楠坐在不遠處的躺椅上,臉色蒼白,雙目微閉,發鬢凌亂,再不復往日儒雅。
聞聽此言,范書楠額前青筋暴起,但還是竭力扯出一絲笑容,道:
“爹死了,唐微雨就在青城山四處搜尋追殺我等,趙無眠此刻暫且被羊舌叢云拖延,不知戰況…唐微雨就算再不濟也是武魁高手,再不撤,是要等著被唐微雨盡數斬去首級遞到趙無眠面前堆成京觀嗎?”
唐微雨在青城后山,如若無人之境,范書楠也是在心腹拼死傳遞消息下才得知此事,連忙躲進這山坳坳,連唐微雨的面都不敢見。
“可…”
“你以為本公子想撤?我們范家在九黎內底蘊不足,純靠祖宗余蔭庇護才沒被踢出五大姓…”范書楠驟然起身,雙目布滿血絲,神情猙獰,
“好不容易才發現這青城山的土質與其余地界截然不同,只要能培育出舞紅花,加之爹的實力,那下任族長之位可謂板上釘釘,眼看就要成功,趙無眠卻不知從何地殺出來…你以為我甘心?”
山洞內僅存護衛皆是一片沉默。
這事說起來也是夠操蛋的,羊舌叢云頂在前面,基本無人注意到他們范家,都茍了十幾年,眼看就要成功,結果趙無眠卻忽然從京師殺過來…
在此之前,范離雖死于趙無眠之手,有了點仇怨,但趙無眠應當是不知九黎范家的存在才對…但偏偏他就是不遠千里來了青城山,用一把刀把范家砍得支離破碎…哪怕他半年后再來呢?如此,他們也有時間將舞紅花徹底培育成功。
如今武魁高手的范無城死了,舞紅花眼看也要沒了,山洞外還有個兩面細作唐微雨搜山追殺…別提什么留得青山在的話,現在這山洞說不定都要成為范書楠的埋骨之地。
一旦范書楠死了,那范家再無頂梁柱,族內積蓄都得被九黎其余四大姓吃干抹凈…連祖宗的基業都要保不住。
念及此處,范書楠心態再如何豁達,也不由有些道心破碎…誰他娘知道唐微雨早就是趙無眠的手下,誰他娘知道趙無眠明明已經用過了天魔血解,卻還能有如此實力,一劍封喉范無城…
真他娘操蛋。
范慕青聞聽此言,一陣默然,無論再如何不甘,這就是現狀…不過只要帶著花種逃走,總能青山再起,可武魁的感知何其敏銳,青城山周邊又被他們布下無數陣法,稍微制造點動靜,唐微雨轉瞬就會殺來,人家可是靠著輕功聞名的武魁高手…
本是用來抵御入侵的東西,如今卻反過來讓他們成了甕中之鱉。
世事無常啊…
不過范書楠留在這里,肯定不是等死,他已經派人去找援軍…
便在此時,有護衛小跑著自洞外走進,范書楠大喜,還以為是援軍來了,結果卻聽護衛倉促道:“公子,有西域圣教的人找上門,意欲合作?”
范書楠微微一愣,他找的人不是西域圣教啊,這山洞極為隱蔽,西域圣教的人怎么找過來的?
秦三爺!
操他娘!這老東西定然早便和西域圣教的人聯絡上,為自己留了后路…這些年,黑市時不時就會出現幾朵舞紅花,定然也是這老東西搞的鬼!要么是要找樣品試藥,要么,就是露出線索給朝廷,等著此時成為他們的‘救世主’,以此吞并他們!
還說什么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呸!胡人的狗!
范書楠自然不笨,眨眼便猜出原委,臉色頓時一陣僵硬,果真,不出幾秒,便有兩人自洞外走進。
其中一人年過花甲,氣質帶著老江湖一貫的淡然穩重,但此刻卻是卑躬屈膝,甚至都不敢正眼看他身前之人,低著頭,望著足下,十足十的老油子做派。
另外一人,身著異邦服飾,長發披散腰后,些許珠寶稍加點綴,戴著面紗,單單露出一雙貓兒似的碧綠眼眸,氣質高貴中帶著幾分妖異,一眼看去好似異邦公主,再看又覺江湖妖女…
西域距離蜀地千里之遙,距離太遠,因此圣教在此地的話事人,只能是孟婆。
她負手而行,面無表情,在秦三爺的引路下,來至洞內,此地潮濕逼仄,氣味不好,讓她蹙了下眉。
范書楠自躺椅起身,扯起一絲笑,保持著世家禮儀,“九黎范書楠,見過西域孟婆。”
孟婆碧綠眼眸瞥向范書楠,因為細作秦三爺,她即便沒有插手此事,卻也對現狀相當了解,懶得多言,開門見山道:
“你已經走投無路,帶著舞紅花與九黎蠱毒之術為我圣教辦事,本座便救你一命。”
果真是奔著舞紅花和蠱術來的…江湖也就是如此,一旦落敗,定有野狗前來蠶食。
“這狗操的江湖…”范書楠低聲自語一句后,瞥向孟婆身后低眉睡眼的秦三爺,而后對孟婆行禮道:“看來貴教早便知舞紅花一事…”
“不早,也就這個月才知道。”孟婆知道范書楠在想什么,面紗下帶著淡淡的笑,道:
“行走江湖,一步路,想百步,這老頭知道舞紅花培育成功后,定然還要與你們在利益上扯皮一段時間,而有這培育能力的人,是你們范家的,他定然吃虧,因此早便做好準備,放幾朵花在黑市,引人注意,便是為了此刻…你沒能發覺,只能說太年輕。”
范書楠臉上的笑容勉強幾分,“這老頭能算計我們范家,自然也能算計你們圣教。”
“是嗎?”孟婆微微歪了下臉,“你說的有道理。”
噗嗤————
一柄西域短彎刀忽的刺入秦三爺脖頸,而后宛若切豆腐般輕輕一劃,斗大頭顱瞬間沖天而起,血流如注。
咕嚕咕嚕————
秦三爺的頭顱摔在潮濕地上,滾動幾圈,面上還帶著恭敬與一絲本能的驚恐與不可置信。
噗通————
無頭尸體輕晃幾下,繼而癱倒在地,鮮血很快便染紅了地面。
洞內一片死寂無聲,范書楠望著秦三爺的尸首,臉色極為錯愕,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
孟婆一揮彎刀,掃去血跡,才朝范書楠露出很有妖女味兒的笑,“舞紅花與九黎蠱術的利用價值比他大,他帶本座找到此處后,死與不死也便無關痛癢,不如殺了他,為范家出氣,方便我等后續合作…如何?”
這話明顯是利于范書楠,但他此刻卻覺脖頸微涼,心底發毛…孟婆能如此干脆利落殺了秦三爺,那未來定然也能如此殺了他。
這是真妖女…殺人不眨眼的。
范書楠不相信這妖女會不知她殺了秦三爺的后果,明明會讓自己心悸…是在警告他,別和秦三爺一樣算計她,更是因為范書楠已經無路可走,除了孟婆能救他們出去,再無人有這實力。
范書楠向來對西域圣教忌諱莫深,西域那地方就是一個亂字,可謂人均惡人,街上隨便一小販手上都背著十幾條人命的那種,而圣教能統領那等地方,豈是好相與之輩?
羊舌叢云還講江湖規矩,講恩義,但西域圣教只會吃肉不吐骨頭。
范書楠猶豫間,白發老嫗范慕青倒是開口,“青城山的地脈與尋常土地不同,西域滿天黃沙,種不了舞紅花…若你們能奪下青城山,才有繼續培育舞紅花的可能。”
這話不是放棄自己的籌碼嗎?范書楠眼角一抽,卻見孟婆蹙眉問:“有何不同?肥沃土地總會有的。”
范慕青低聲道:“具體緣由不知,但十幾年來,我們在許多地方嘗試培育,苗疆,燕云,江南,皆是無功而返…唯有青城此地。”
“有意思…”孟婆琢磨片刻,自懷中取出瓷瓶,接了點土,準備帶回圣教研究一二。
倒是把范書楠晾在一旁,想來孟婆是真心實意想得到這舞紅花…畢竟舞紅花的藥效說不定對武魁高手也有用,能讓實力倍增的東西,沒人會不感興趣。
將瓷瓶放進懷中,孟婆才瞥了眼范書楠,“隨本座走吧,沒了范無城,你們范家即便培育出舞紅花,也只是為他人做嫁衣…橫豎都是被吞并,不如隨我圣教,尚且能解此刻之憂。”
范書楠沉默,這話肯定沒錯,五大姓雖同為九黎,但不是和和睦睦…九黎那邊,基本無望回去,不如攜舞紅花在外發展。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年,三年時間,便回鄉一試…
此時,忽聽一道悅耳聲線傳來,嗓音微冷卻空靈悅耳,“你帶不走舞紅花。”
孟婆淡漠神情微變,聞聲看去,蒼花娘娘負手站在洞口,氣質遺世而獨立,但那股武魁高手的氣勢卻是壓在在場除了孟婆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些喘不過氣。
范書楠大喜…援軍可算到了。
思慮許久,目前最適合的合作伙伴只能是幻真閣…一門三武魁,又有九鐘,可不知比羊舌叢云的青連天強大多少。
趙無眠再強,打得過羊舌叢云,還能打得過實力遠勝刀魁的莫驚雪?
三個武魁,圍剿都能圍死他。
孟婆瞧見蒼花娘娘,嗓音當即帶上幾分咬牙切齒,“又是你…你就誠心要與我針鋒相對!?蒼花樓樓主是你的,現在就連這舞紅花也要和我搶?”
蒼花娘娘瞥了孟婆,“又沒和你搶男人,急什么?當年樓主之位,也是你放不下西域的胡人,自己不要的,關本座屁事?”
顯然,兩人曾經師出同門,貌似還是師姐妹的關系。
“呸。”孟婆亮起短彎刀,冷冷一笑,“龍泉還沒給你打服是吧?”
雖然那天是兩女聯手被蕭遠暮壓著打,但不妨礙此刻放狠話。
蒼花娘娘衣袍無風自動,素手微屈,內息凝繞近乎成實質,淡淡笑了下,“看來今日,西域就得少個武魁高手…”
范書楠渾身冒汗,武魁若真貼臉打起來,這山洞都得塌,他們肯定活不了。
聽說當時龍泉,就是這兩妖女加上蕭遠暮…兩個都如此,三個還得了,也不知趙無眠是怎么活下來的…
但孟婆忽的反應過來,美目輕瞇,竟是打算和蒼花娘娘談談:“這時候我們打起來,定讓唐微雨趕過來坐收漁翁之利…打不得。”
“誰管你。”
蒼花娘娘抬掌拍來,孟婆是真心想得到舞紅花,只能咬牙招架,退去洞外,以防余波這這群人碾死。
武魁交手的動靜不可能瞞過唐微雨,幾個呼吸間他便飛馳而來,闖進洞中。
范書楠當即面若死灰,只能寄希望于蒼花娘娘神勇無比,逼退孟婆后再打個受傷的唐微雨…但蒼花娘娘和孟婆一消失就不見了蹤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畢竟蒼花娘娘是受趙無眠所托,前來處理范書楠…他猜到范書楠走投無路之下,多半會投靠幻真閣,當日在成都,他和蒼花娘娘談的也是這件事,只不過孟婆的出現倒是出乎預料。
不過無妨,雖有波折,但總體無意外…范家逃不出趙無眠的手掌心。
蒼花娘娘自知只要拖住孟婆,自有唐微雨來收場。
咕嚕咕嚕——
都江鎮的客棧中房內支著藥爐,紫衣正在為他熬藥,而趙無眠對青城后山的事暫時還不知,只是躺在榻上,枕著蘇青綺的大腿,臉色蒼白,呼吸稍顯急促。
羊舌叢云絕對不弱,當初十招擊敗唐微雨,明顯不是謠言…蜀道難最后一招,趙無眠能接住就活,接不住怕是得被當場砍死,積勢積到那種地步,根本沒有留手余地。
一劍破招,對于趙無眠而言,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是一種極大損耗,因此回屋之后,稍微放松就癱了。
畢竟他是靠著天魔血解才能和武魁有一戰之力,常態下,體魄還是要遜色不少的。
他的上衣已經脫去,單穿長褲,慕璃兒在他身上左捏捏右捏捏,倒不是饞趙無眠身子,而是為他按摩放松緊繃肌肉。
太后也在左捏捏右捏捏,也在幫忙,面上鳳儀不減,氣度非凡,但要是周圍沒人,說不定就捏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趙無眠只是累了,不是昏了,腦后是蘇小姐的大腿,柔軟細膩,身前是熟美師父和太后娘娘,小手在他身上有一下沒一下捏著,鼻尖混著幽香,難免起了點…想療傷的沖動。
趙無眠有點尷尬地側了側身,面向蘇青綺那邊,鼻尖都碰到了蘇青綺的小腹,再往下,都能隔著裙子吃饅…
床邊三女敏銳察覺異常,太后剛想調笑一聲,就被慕璃兒紅著臉拉出去。
紫衣瞥了兩女一眼,暗道若不是太后在這兒,你自己怕是都要掀開裙子坐上去…挺會裝純,等被太后撞見那天,看你怎么被笑話。
不過她也不想在這兒當電燈泡,將藥熬好,倒進碗里,將其放在桌上,便對趙無眠道:“趁早喝了,等羊舌叢云帶人從青連天搬下來,你同我上山看看舞紅花去…若能中和‘成癮性’這副作用,這也算是味不錯的藥。”
趙無眠想起身喝藥,但渾身刺痛,一動彈就疼得齜牙咧嘴,紫衣沒辦法,只能端起藥,坐在床邊,盛了一勺,輕吹幾口氣,喂到趙無眠嘴邊。
趙無眠看了蘇青綺一眼,眼瞧她沒生氣,便湊上去一口喝下,“真苦。”
“別說廢話。”
“此事了結,要和我一起回京嗎?”
“回京做什么?”紫衣用湯勺攪拌著藥液,“你的先天萬毒體,目前還差天玄塵與龍燎血…本姑娘得先去找。”
趙無眠‘哦’了一聲,想起什么,道:“唐微雨給了我瓶五分之一的九黎蠱…”
“留著吧,等集齊后服下,對你的體魄一樣有大益處。”說著,紫衣語氣稍顯恍然,“百年來,誰像你這般福氣好,吃蠱王之毒就跟吃糖豆似的。”
“福氣好…一般是指娶個好老婆吧?這樣看來,我福氣當真不錯。”趙無眠朝蘇青綺笑了下。
蘇青綺沒說話,感覺就趙無眠這爛桃花,怕是五福臨門都不夠…
紫衣懶得搭這話,繼續談正事,“天玄塵在歸玄谷的典籍中,乃是近似琉璃四玉的東西…與九鐘有關。”
“哪個九鐘?”
“傳國玉璽。”
趙無眠微微一愣…傳國玉璽,洛朝煙手邊就放著一個,但那不是九鐘,只是仿制而來。
真正的傳國玉璽,在當年戎人被太祖高皇帝驅逐關外時,被一并帶走…如今不出所料,是在烏達木手中。
想從烏達木手里搶九鐘…
“天玄天玄,除了傳國玉璽,誰會以天命名?”紫衣回憶片刻,而后道:
“而天玄塵真正的名字應該叫‘天玄墨’,乃是傳國玉璽蓋印所用,乃‘仙人之下’季應時借著傳國玉璽特制而來,極為稀少,即便當時戎人也沒用那天玄墨蓋過幾次印,大部分時間還是用普通油墨。”
趙無眠蹙眉,“因此天玄墨或許還流落江湖什么地方,例如找出當年戎人用以蓋印的折子,從上面扣點墨出來…不過也扣不出多少,才改名為‘塵’吧,還挺貼切。”
“或許吧,但大離開國六十年,誰知道當年戎人在什么折子蓋了印?這事兒得找徒兒查查。”紫衣微微搖頭,“只是時間過于久遠,怕是不太好查。”
蘇青綺聞聽此言,琢磨片刻,補充道:“傳言傳國玉璽可掌興亡,天玄墨既是特制,定然也有一番神奇功效?”
“真能執掌興亡?有點夸大吧?若真如此,戎人還能被太祖高皇帝驅逐?”趙無眠稍顯錯愕,這些個九鐘,名頭一個比一個大,效果聽上去一個比一個夸張啊。
蘇青綺搖頭,“不知,朝廷從沒見過真正的傳國玉璽,記載很少。”
紫衣又吹了吹滾燙藥液,遞到趙無眠嘴邊,繼續道:
“天玄墨具體效用不太清楚,但根據谷中記載,以天玄塵為主藥,混合其余藥材可煉制天玄丹,服下后,可令體內毒質徹底平息,永不爆發…若是沒有此丹,等一年半載后,體內毒質照舊會要了趙無眠的命。”
趙無眠的體內毒質只是因為霞云蠱才暫時安穩下來,而非永無后患…這事兒紫衣當時就告訴過他。
“江湖若實在找不到,我就想辦法去草原一趟…草原大汗那里定然有天玄墨,只是太危險,得謀劃謀劃…”趙無眠喃喃自語。
“再說吧,草原那地方,能不去就不去,萬一被烏達木逮住可就徹底完了,我先在江湖找找看,反正距離毒發還有一年半載,不著急。”紫衣不是很情愿趙無眠去草原那等危險之地。
喂完藥,她放下藥碗,拍拍衣裙,也沒多言,起身離去。
藥物終究只是輔助,其實肯定沒雙修療傷來的快。
嘎吱————
房門一關,頓時剩下趙無眠與蘇青綺…
趙無眠還枕著她的大腿,見狀扭過頭…
低綺戶,照無眠。
蘇青綺嬌軀猛然一緊,但也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很溫順地咬著唇,沒發出聲音,片刻后,才受不住,雙手抵著趙無眠的額頭,沒讓他繼續,口中道:
“快,快療傷吧…別浪費時間了…”
趙無眠一點不急,其實靠《柳無盡》,目前已經足夠療傷了,只不過若是再加上雙修,效果肯定更好…
他抬手撩開裙子。
蘇青綺不似蕭遠暮,里面穿著薄褲,但因為低綺戶,此刻薄褲緊緊貼著,能清楚看到魚線…
有重點…
趙無眠指尖捏了下,卻看蘇青綺抖得更劇烈,也便不再逗她,平躺下來。
蘇青綺自知其意,心底還是不好意思,但肯定不可能讓趙無眠在這種時候還主動,便慢吞吞跨坐上來,準備脫薄褲。
“不用脫…”
撕拉——
“又,又撕…嗯…”
第二天的夜,晚風勾起天空流云,滿天細雨徐徐落下。
唐微雨把半死不活的范書楠與范慕青押進偵緝司,趙無眠也便將羊舌叢云放出去,讓他帶著青連天弟子滾蛋。
但青連天畢竟家大業大,搬了一天一夜,才徹底搬空,通往山內的石階不斷有弟子搬著東西走下,依依不舍,眼中含淚。
打一場擂,宗門上下都被人趕下山頭…誰能不難過。
而在成都的刀魁牌匾前,有朝廷的工匠拉起隔離線,細細打量這武魁牌匾…這東西如今是未明侯的,理應在細節有所修繕,最好徹底翻新,否則,豈不是顯得未明侯撿別人的東西來用?多沒面兒。
周圍洋洋灑灑站了不少江湖客,人頭攢動,嗓音惋惜,感嘆道:“唉,成王敗寇。”
“要怪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這龍頭讓未明侯當上,其實也不全是壞事,至少武魁牌匾還在成都…歲賦又能回到往日。”
“咦?也是哦。”
提起這茬,當即不少江湖人都精神一震,又開始七嘴八舌討論。
武魁牌匾前聲音嘈雜,對面一家酒鋪倒是落得清閑,以往不少江湖客都會來這買酒倒在武魁牌匾前,敬杯江湖,如今連靠近都靠近不了,自然無人。
酒鋪前的牌匾已經泛黃,酒幡更是臟到根本看不清酒字,只能通過牌匾上隱隱約約的‘小刀酒鋪’四個字,以及門前堆放的酒壇,看出這是個賣酒之地。
酒館掌柜老楊用抹布擦著桌子,時不時抬眼看向窗外武魁牌匾,輕嘆一口氣。
踏踏踏 有腳步聲傳來,卻見一個獨臂漢子走進酒鋪,在桌前默默落下。
老楊微微一愣,轉而笑問:“胳膊撿回來了沒有?歸玄谷就算醫術再通天,也不可能讓你憑空長出條胳膊來。”
羊舌叢云單臂放在桌上,拍出幾文錢,甕聲甕氣道:“不去歸玄谷了。”
“為何?”
“雙臂有雙臂的刀,獨臂有獨臂的刀。”羊舌叢云微微一頓,繼而道:“這是教訓。”
“是嗎…”老楊沉默片刻,為舌叢云倒了杯酒,“嘗嘗這酒,可還是往日滋味,前幾日你大哥來這喝過,說老夫這酒里摻水…”
提起羊舌殷,老楊又輕嘆一口氣。
羊舌叢云默默喝酒,不言不語。
老楊便接著問:“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羊舌叢云端起酒壇為自己倒酒,淡淡道:“兒子失蹤,大哥被擒…有的事要做。”
“行吧,準備把駐地遷去哪兒?老頭子也好跟著把酒鋪開過去。”
“你這一把老骨頭,還跑得了嗎?”
“跑不了也得跑。”老楊眼底帶上幾分追憶,“老夫還記得,你們兄弟兩人那時候才這么大點,就抱著跟自己一樣高的刀,在鋪子里喝燒刀子…”
“行了行了,陳年舊事,提那作甚?”
小時候的中二經歷,對于上了年紀的人,明顯是黑歷史。
羊舌叢云又抿了口酒,“兒子和兄長的事,帶著宗門查不方便,等安頓好門內弟子,我也該去江湖一趟。”
“哦?好久沒見你離開蜀地了…”
羊舌叢云沉默半響,沒有回答,喝完了酒,默默起身,掀開酒簾,迎面便是那巨大的八腳牌樓。
這本來是他的武魁牌匾。
站在這里,羊舌叢云不知該當何語,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從酒鋪內又買了壺酒,酒液倒在手上,凌空一灑。
酒液掠過人群,精準落在八腳牌樓下的地磚上,與年年歲歲來來往往的江湖人灑下的酒液一起,融進地磚。
此去江湖…敬江湖也。
今晚是個無雨夜,很難得,天空澄澈好似秋日清泉。
趙無眠站在青城山下,蕭遠暮雖是一副幼女模樣,卻負著雙手站在他身側,很有上位者的威嚴味,可惜因為面容太稚嫩,一眼看去只覺是裝大人的小孩。
兩人趁夜上山,來至后山。
舞紅花田依舊,千里孤墳不變。
呼呼————
晚風拂過,深紅花瓣在天空飛舞。
月光拂下,花田之上的水霧彌漫飄蕩。
兩人站在‘酒兒之父’的碑前,墓碑與兩人的背影,被水霧籠罩,在月光下隱隱約約。
蕭遠暮沉默無言,片刻后才道:“這碑后,并非爺爺的墓,但這碑,的確是酒兒姐姐親手所刻…我想把碑帶回去,修至奶奶墓旁。”
趙無眠微微頷首,并未反駁。
蕭遠暮從懷中拿出手帕,擦拭著破舊石碑,因為疏于打理,上面有了許多歲月的痕跡。
蕭遠暮哭了。
她只有在趙無眠的面前才會哭…堂堂魔門妖女,太玄宮反賊,卻總是哭。
“你要難過,可以一邊喚我爹爹,一邊抱著我…”
嘭——
趙無眠被蕭遠暮一拳砸倒在地,壓折舞紅花,便有更多花瓣隨風飄舞。
自下而上看去,花瓣幾乎遮掩了夜空。
趙無眠躺在尚且濕潤的花田中,默然望著夜空幾秒,而后想起了什么,“蕭遠暮。”
“作甚?”
趙無眠從懷中取出一枚簪子,遞給她,“忘了告訴你…展顏簪,早在我來青城后山時,就找到了。”
蕭遠暮頓在原地,依稀想起十二年前…
她眼眶微紅,尚在含淚,聞聽此言,移開視線,望著墓碑,不看趙無眠,單為他露出側臉。
趙無眠頓知其意,起身抬手挽起蕭遠暮的發絲,用簪子為她別了個小團子。
蕭遠暮的頭發,觸感順滑。
別上簪子后,蕭遠暮用衣袖擦擦眼淚,準備自袖口拿出銅鏡瞧瞧趙無眠的手藝,結果便看趙無眠一手輕抬她的下巴。
她一愣。
啵——
柔軟濕潤的可愛小粉唇便被趙無眠親上。
蕭遠暮愣在原地,竟是從這妖女臉上看到了手足無措,但她繼而想起什么。
嘭————
一道人影在月光下,滑出十幾丈,伴隨著蕭遠暮的羞憤怒罵。
“我還沒變大,你親什么!?”
“抱,抱歉,情不自禁,都忘了你現在的狀態…”
“你就是故意的,喜歡幼女!?”
“真是情不自禁…別打別打,我傷還沒好…”
呼呼————
滿天紅花,月下飛舞。
(紅花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