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憑一人之力,鎮守千余步的城墻,守得密不透風,就算是煉精境,也力有不逮。
但林焰換了一種方式!
神通!鎮魔!
以滔天的煞氣!
以顯赫的兇威!
所過之處,斬妖除魔,斷裂黑暗!
殺得黑暗之中的妖邪,生出畏懼退避之念!
以鎮魔之神通,具備克制之效,讓黑暗之中的妖邪,只要看見他這位無常掌旗使的身影,便不敢入侵!
所以他每過一處,便留下一道“剪紙為馬”所造就的假身,持刀而立,威懾八方。
正常來說,縱然是煉精境巔峰,一樣具備剪紙為馬的手段,也很難做到這樣的地步。
但林焰施展出來的鎮魔神通,對于黑暗之中的妖邪而言,卻比之于煉精境巔峰,還要更為可怕。
“這一段城墻,千余步,算是守住了。”
林焰深吸口氣,看向腳下。
這是一位守城的士兵,被游祟侵蝕,吃了魂魄。
肉身雖存,魂靈已消。
從此便只是一個活死人了。
嘆息了一聲,林焰伸手燃起最后一盞柳枝照夜燈,低聲道:“不是擁有此燈,便安穩無憂的。”
他心中想起了剛才那個身著甲胄的人。
自稱是趙州大統領派來,協助自己鞏固城防的。
但此人卻忽然拔刀相向。
林焰來不及細問,只得斬了對方。
但此刻想來,終究充滿了疑點。
可他此時此刻,也依然沒有閑暇,細細思索此事…稍作休整之后,他看向了身后。
臨江坊的方向。
銅鑼敲響,坊間鐘鼓齊鳴。
家家戶戶,均已亮起柳枝照夜燈。
但當妖邪入城,便代表它們心中對于城中的血肉以及香火的渴望,已經超過了對于柳尊的敬畏。
柳枝照夜燈的效用,雖然談不上是蕩然無存,可是在這一夜,也已顯得極為微弱。
林焰神情愈發凝重。
按道理說,城中各坊,已準備人手,應對闖入城中的妖邪。
只是現在看來,似乎闖入的妖邪,比預料之中更為強大。
從外邊調來增援臨江坊的巡城小隊,似乎接連潰敗…求援的焰火,接連升起。
而此刻升起的求援焰火,已經處于臨江坊的第二條街道。
也就是說,那尊強大的妖物,已經闖入臨江坊第一條街道當中。
“…”
林焰擦拭長刀,倏忽越過城頭,跳下了六丈高的城墻。
嘭地一聲!
他安然落地,腳下青磚碎裂!
眨眼光景,身影已消失不見,只留塵埃飛濺。
距離城墻位置最近的街道,已被妖邪攻破,臨近幾家人已遭毒手。
而原本受命巡守的幾支小隊,負責在坊間當中,清除闖入城中妖邪。
因前方死傷慘重,外南區的城守衙門,已下令撤退,等同于放棄臨江坊。
“撤!”
梁虎神色肅然,這般說來。
他是青山坊掌旗使,但奉命前來支援臨江坊。
如今臨江坊之中,闖入了一尊堪比煉精境的熊妖,體格壯碩,無可抵擋。
只能退守青山坊,重新構筑防線,等待內城的大人物來援。
他心中暗道:“不知那個無常,是否已經死了?若明日依然是我來代掌臨江坊…”
經過今夜的破壞,明日開始,內城那邊,勢必會重建臨江坊。
其中涉及的巨大利益,他只要能夠吃下一部分,那么往后三代人,都足以衣食無憂!
更重要的是,今日他剛將臨江坊的權柄交給無常,就算上面問責,也與他無關。
反倒再次代掌臨江司,進行善后,可算力挽狂瀾,功勞頗大。
“這無常倒是我的福星。”
“他這一來,臨江坊失守的責任,全都壓在他的身上。”
“他死在城頭上,明日我重掌臨江司,好處倒全都入了梁某的口袋。”
“如此,明日梁某親自去給他收尸。”
梁虎這樣想著,心中暗喜,揮手道:“回青山坊!”
但他身后那位中年男子,卻不由得遲疑了下:“那這臨江坊?”
只見燈火光芒映照下,在梁虎身后有十二名小旗。
按正常來說,梁虎是青山坊的掌旗使,他應該是帶著青山坊的六名小旗前來支援。
余下六名小旗,則留守青山坊當中。
但是,原本的臨江坊十二小旗,都是他的手下。
所以他孤身前來,根本用不著調動青山坊的人手。
“臨江坊完了。”
梁虎淡淡說道:“城墻失守,就代表后續會有更多的妖邪洶涌而來!”
“我知道你們大部分是臨江坊出身,但是以當下的情形…”
“要么留下等死!”
“要么隨我回青山坊!”
“今日若能保得性命,那么明日,在我手下,才能有你們一輩子享不盡的富貴!”
他聲音落下,轉身便走,半點也沒有留戀。
而余下這十二人,面面相覷,終究有七八個人,忽然咬了咬牙,轉身追了上去。
余下幾人,皆是沉默。
他們有家有室,有兒有女,都在臨江坊當中。
夜間寒風刺骨,令人不由顫動。
而此刻的沉默,卻仿佛又有一層陰霾,籠罩在眾人心間。
“各自回家罷,快些動身,帶上家人,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成功逃到青山坊。”
默然片刻,忽然一名中年男子,便轉身離去,往自家方向而行,腳步極快。
另一人則是個青年,他同樣也已娶妻生子,家中父母尚在。
但他深吸口氣,終于下定決定,沒有往家里的方向去,而是朝著梁虎等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方陽家中有父母妻兒,看來是舍棄家人,追隨梁掌旗使去了。”
剩余三人當中,年紀最大的那人,左耳缺了一塊,他神色復雜,偏頭問道:“小暉,你孤家寡人,怎么不走?”
“我自小在臨江坊東街長大,吃百家飯的。”
名為小暉的年輕人,約莫二十四五的年紀,右臉上有條刀疤。
他一手提著照夜燈,一手握著手里的鋼刀,臉色異常平靜,悶聲道:“左右不過爛命一條,也沒什么前程,眼睜睜看著鄉親們去死,往后活著也沒多大意思!跟他們死在一塊兒,好歹掙個名聲…”
缺了左耳的中年人,卻看向另外一個青年:“鄭流,你呢?”
名為鄭流的青年,聲音有些干澀:“我家老母年邁,走不動了,我得回家,護著老母,要是運道不好…妖邪入了家,那就陪著老母親一塊兒上路。”
他說完之后,握緊手中刀,咬了咬牙,便準備離開。
卻忽然頓住腳步。
剛才準備舍棄家人,追隨梁虎的那個人,竟然掉頭回來了。
“方陽?”
“你們看那邊…”
方陽壓低著聲音,說道:“那不是新任掌旗使嘛?”
眾人聞言,紛紛偏頭看去。
只見城墻方向,一道人影,迅速奔走。
身著黑袍,手持長刀。
沒有柳枝照夜燈,也沒有香燭火焰。
他身如疾風,迅速穿過街道。
只憑一刀,沿途斬滅邪祟。
讓內壯武夫都感到棘手的邪祟,卻在他一刀之下,剎那消散!
與此同時,前方倏忽響起咆哮之聲,顯得極為兇厲。
但卻見這位五爺,身形未停,已躍入長街,直撲前方咆哮聲的源頭而去。
那是熊妖的位置!
巨熊魁梧壯碩,力可生撕虎豹,先前已經有兩支巡城小隊,被它撕成碎片。
先前梁虎掌旗使只遙遙看了一眼,便臉色蒼白,帶著他們匆忙撤退。
這新任掌旗使,竟然直撲那熊妖的位置而去?
“他這是擅離職守啊!”
方陽眼前微亮,興奮地道:“他負責守城墻,現在臨陣脫逃,咱們若是留下證據來,明日就能讓監天司總部定罪!”
“等他人頭落地,咱們在梁虎掌旗使那邊,就立了大功,這樣…”
噗嗤一聲!
就在這時,名為小暉的年輕人,忽然面露厲色,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