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過劍痕者,死!”
陳逸的語氣并非冷厲,周身氣息既無冰寒殺意,也沒有霸道鋒芒。
只是很平淡稀松的講出,卻讓人聽出言詞中的不容置疑。
平靜的聲音如一縷清風,掠過在場每個人耳邊,清晰的傳入他們心田。
化龍池邊上圍觀的“追魂”袁定山等人,神色俱都凝重。
在看過方才一劍的光華,聽清這句話后,他們心神都感受到了話中寒意。
“‘小劍仙’陳逸…”
“只怕今日之后,無人再稱他為‘小劍仙’,而是改稱‘劍仙’!”
袁定山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擔心說的大聲會讓某個“劍仙”覺得吵鬧。
然而這樣夸張的名號,在周遭天驕聽來,心中絲毫沒有想要反駁的念頭。
更多的人反而認為“劍仙”陳逸才是實至名歸。
實在是先前那一劍光華斬過,掀翻蠻人天驕和陳遠的威勢太過驚人。
驚得這些居高望遠的天驕們的心神也像蠻人天驕和陳遠那般,從天空跌到地上。
公冶守、許三年等武侯子弟同樣愣愣的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雖說他們在忘川縣見識過陳逸斬殺“牛魔”的風采,但都不如此刻這句簡短的話語帶來的沖擊。
“逸哥兒還是逸哥兒,當真恐怖。”
“大空佛子”浮沉心下微動,金光浮現在眼內,抬頭看了看。
但是只有一瞬。
浮沉重新低下頭,金色佛光收斂,眼睛微閉,口中默默念誦著“阿彌陀佛”。
旁人不知道的是,他的眼角流出兩道血痕,被金色佛光消解。
此刻最為激動卻是一眾蠻人,尤其是那名被陳逸一劍掃出的蠻人天驕。
他落地后,身上的熊魔鎧甲竟出現幾道裂痕,流淌而出的血氣逸散間,讓他的臉色更顯陰沉。
蠻人天驕瞪著陳逸,口中嗚呵不斷,聲音洪亮震天,更指著身前的劍痕表情憤懣,仿佛是在咒罵。
旁邊那名擁有猿猴血印的蠻人天驕,時不時附和幾句,眼神陰鷙的打量著陳逸和陳遠。
人群中的阿蠻連忙用蠻語勸說幾句,方才看向陳逸道:
“師兄,您,您是準備對陳遠出手嗎?”
他并不清楚陳遠和陳逸兩人的關系,故而這樣詢問。
在他想來,絕刀傳人和太虛道宗劍峰山傳人應是對立的。
陳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開口道:“讓他們退后吧。”
隨后他看向陳遠,說道:“你…兄長,跟我來吧。”
說完,陳逸便朝秘境邊緣走去。
“好,好的很!”
陳遠獰笑著,拎起萬鈞刀便跟了過去。
這時,那名身著血色鎧甲的蠻人天驕上前一步,腳下貼著劍痕邊沿,喊道:
“魏人,別,逃!”
陳逸頓了頓,頭也不回揮出第二劍,劍氣橫在他腳邊。
強硬的態度,不言而喻!
阿蠻見狀,慌忙拉住那蠻族天驕,語速極快的說出一段蠻語。
“阿哥,他是魏人‘小劍仙’,也是我的師兄,你別…”
但不論他怎么勸說,那名天驕神色依舊是憤恨,指著陳逸和陳遠嘰里呱啦的說一通蠻語。
甚至到了后來,他還在指責阿蠻以及周遭蠻人少年。
阿蠻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他看著陳逸,欲言又止。
陳逸見狀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回頭看向一眾蠻人,好似在等待他們邁過那道劍痕。
而陳遠眼神流露出一抹玩味兒,便雙手抱懷,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不著急,他一點都不著急。
一時間,化龍池外氣息陷入古怪的壓抑中。
公冶守等人猶豫著沒有開口,他們都清楚陳遠和陳逸之間的事情,自知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浮沉頭也不抬,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遠處的袁定山等人更不會開口。
不論“小劍仙”陳逸,還是蠻人天驕,都不是他們能夠應對的。
唯有那兩名蠻人天驕咆哮著,數丈長的身形讓他們可以居高臨下的瞪著陳逸和陳遠。
說話間,唾沫橫飛,顯然罵的很難聽。
阿蠻只得奮力勸說,絲毫不敢大意,更不敢無視陳逸的話。
雖說他在太虛道宗和陳逸接觸不多,但也見識過這位劍峰山師兄斬殺羽化仙門的郝松青。
他十分清楚,劍修之人說得出做得出,絕不會無的放矢。
卻在這時那蠻人天驕一把扯開他,邁步跨過銀白劍痕,雙眼冒火的盯著陳逸嘶吼:
“魏人,你,不行!”
話音未落,另外一名蠻人天驕同樣上前,背上猿猴血印譏笑著。
“陳遠,死!”
兩名身形高大的蠻人天驕,盡皆跨過劍痕,一身血氣兇煞涌出。
阿蠻一個趔趄,卻是顧不得自身,連忙看向不遠處的陳逸,臉上不禁流露出幾分祈求。
“師兄不要…”
陳逸瞥了他一眼,隨即仰頭注視著那兩名蠻族天驕。
“自作孽,不可活。”
何況還是南蠻教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下一刻,銀白劍光再現。
光華之盛遠超先前那道由遠及近的一劍!
兩名蠻人天驕對此早有準備。
那名身具熊魔血印的蠻人仗著血衣鎧甲,雙拳凝聚血氣,一步跨出便朝劍光砸去。
而身背猿猴的蠻人天驕,高大的身體絲毫不影響他的靈動。
他原地旋轉兩圈,身形已然來到陳遠身前,雙手呈爪狀劃出數十道血刃。
“死!”
陳遠有些訝然,他沒想到這蠻人的目標是自己。
但他剛要拔出萬鈞刀,卻見那抹劃出的銀白劍光竟出現在他身前。
那種頃刻間降臨的感覺,根本不是“速度極快”能形容,更像是跨越了空間,詭異得如同鬼魅。
而陳逸依舊不動如山,只并指為劍翻轉兩下。
“劍十一·流螢!”
春雨劍纏繞著銀白劍意,在出現在那名蠻人天驕身前之時,便眨眼穿透他的頭顱。
接著,銀白劍光再次跳躍,銀光乍現般出現在血衣鎧甲的蠻人天驕身前。
春雨劍蜻蜓點水般劃過他的雙拳,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后,從他一側太陽穴穿透過去。
眨眼之間,兩名率先動手的蠻人天驕盡都身形凝滯不動,甚至還保持著原本攻殺的姿勢。
兩張尺長的臉上滿是茫然和驚懼,眼睛似是不敢置信般瞪大。
然而,他們的周身血氣卻在緩緩消散,片刻之后便聲息全無。
——一劍,兩死!
眾人愣愣的看著,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他們都沒看清發生了什么。
在他們眼中,只是兩名蠻人天驕兇神惡煞的沖過了劍痕,之后是一道如同絲線般的銀白劍光閃爍。
既不絢麗,也沒有殺意凜然,更沒有驚人可怖的威勢。
怎么就眨個眼的功夫,兩名蠻人天驕就死了?
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死了?!
那可是堪比神游境的蠻族天驕,是可以勾連天地威勢的大薩滿啊!
陳逸收回春雨劍,掃了眼遠處眾人,隨即看向微微愣神的陳遠招了招手。
陳遠回過神來,眼神變幻不定的看著他。
他十分清楚方才一劍的恐怖威能,心神悸動時,卻更加怨憤、惱恨。
若是那時候他能夠進入興武學府,那么拜入太虛道宗的人就是他,而非陳逸!
如今的陳逸越是強大,他的恨意越強烈。
那般濃烈的恨意,讓他在見識過陳逸的劍道后,依然沒有任何畏懼。
此刻在陳遠心中,想殺陳逸的仇怨已然讓他身心都在戰栗。
等了這么多年,他恨陳逸的聒噪早已超過他對自身的無能的恨意。
“走吧。”
兄弟兩人一前一后的離開。
誰都沒有注意到,兩縷無形無質的煙霧從蠻人天驕尸體上流出,鉆入陳逸身體內。
這一刻,沒有人再敢阻攔,更沒人敢跨過那道銀白的劍痕。
甚至是回過神來的阿蠻,以及一眾蠻人,也都只悲痛的看著那兩名同族天驕。
袁定山等人心神平復下來,臉上依舊驚疑不定。
“定山兄,你方才所說沒錯,如今的確可以稱呼他為‘劍仙’了。”
“一劍斬殺兩名神游境大薩滿,這番恐怖的實力令人無法想象。”
“諸位怕是忘了,如今他還不是地榜第一。”
“那,謝東安和魏南天兩人該有多強?”
距離最近的公冶守等人看著遠去的陳逸、陳遠兩人,神色都有些復雜。
許三年忍不住問道:“你們說,逸哥兒不會殺了陳遠吧?”
“應該不會吧,兩人可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龐龍象遲疑道。
公冶守擺了擺手道:“等吧。”
以陳逸如今的實力,當是不會有危險。
至于他會如何對待陳遠這位兄長兼絕刀傳人,就不是眾人能猜測的了。
這時,蕭玄真和花仙子兩人趕來。
她們看了看兩名蠻人尸體,又看了看遠去的陳逸陳遠兩人,神色都有幾分復雜。
“陳逸師弟的心情很不好,或許…”
兩人有心想替陳逸解釋幾句,但面對已經身死的蠻人天驕,什么樣的解釋都顯得蒼白。
不過蕭玄真和花仙子之所以解釋,也是看在阿蠻同為太虛道宗的份上。
若是換了其他蠻人,她們只會站在陳逸這邊,便是殺了又如何?
阿蠻沉默良久,隨后朝她們拱了拱手,邁步上前收殮兩名同族天驕的尸體。
“勞煩師姐轉告龐師,阿蠻有負他的教導。”
“若有機會,阿蠻會報答他的恩情。”
蕭玄真臉色微變,“你,你打算叛離宗門?”
阿蠻點了點頭,高大雄壯的身體略有蕭索,語氣沉重的說道:
“阿蠻身有蠻族血脈,還望師姐見諒。”
說完,他便扛起兩具尸體,和其他神色悲痛的蠻人少年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蕭玄真神色復雜的嘆了口氣,沒再繼續勸說。
過了片刻。
蕭玄真思索道:“師妹,陳師弟這般做法,似乎和先前不一樣啊?”
花仙子點了點頭,一雙絕美眼眸看著陳逸離開的方向,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以她對陳逸的了解,剛才應該只是驅離蠻人,而非一劍斬殺。
如今這般決然凌厲的做法,恐怕和他的兄長陳遠不無關系。
“希望師兄能夠解決吧…”
蕭玄真聞言,心中更是復雜。
她不明白,這樣的事情為何會出現在陳逸身上。
絕刀傳人陳遠是他的兄長,偏偏又陰差陽錯的殺了劍峰山的凌音容師姐…
煩死了!
煩躁的蕭玄真瞪著化龍池所在的眾人,“你們來此歷練是為了提升實力,不是來看戲的!”
“走,走,都走!”
眾人:“…”
袁定山等人互相看了看,紛紛搖頭轉身重新進入化龍池所在。
盡管他們心有不滿,也好奇陳逸和陳遠后續,但是繼續待下去的確不太妥當。
總不能因為一句話就對太虛道宗的人出手吧?
他們可不是那些腦子不靈光的蠻人,才不會主動尋死。
公冶守等人也是啞然,沉默片刻后,卻是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蕭道長,先,先坐下休息片刻吧。”
“我想逸哥兒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公冶守訕笑著取出些瓜果之類的,又掏出幾張桌椅,示意幾人坐下等待。
花仙子拉了拉蕭玄真,兩人一同坐了下來。
“謝了。”
不過坐下之后,眾人都沒了開口的心思,神色各異的看著遠處。
陳逸走了很久。
這一路上,他什么都沒想,劍意擴散時也未將注意力放在身后,仿佛他只是為了走而走。
陳遠也一言不發的跟了很久。
他的臉色卻是變幻不停,盯著前方背影的眼神隱約殺意浮動。
一直到遠離化龍池之后,陳逸方才停下來。
他揮了揮手,殺伐劍意升起,環繞在兩人周圍。
“就這里吧。”
陳遠左右看了看,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這是你為自己選的墓地,還是為我?”
“不得不說,這個地方風景不錯,比之無量山上光禿禿的樣子好了許多。”
周遭山清水秀,林木茂盛,但不像南蠻密林那般遮蔽光芒。
秘境內的艷陽高照之時,林間光彩充足,和煦的清風吹拂而過。
的確稱得上“風景不錯”。
然而陳逸卻沒有心情觀看這番景色,他轉過身看著陳遠。
記憶中幼小的身影與眼前高大健壯的刀客逐漸重疊。
而除了容貌外,陳逸卻找不到一絲相似的地方。
印象里,幼年的陳遠笑得憨憨的,總是沒心沒肺的跑來跑去。
他的毛病不少,討厭先生的教導,怕疼,極其不喜歡安靜。
但他喜好卻很簡單,喜歡吃甜食,喜歡聽故事,喜歡笑。
不像此刻的陳遠——
眼神很冷,是那種希望他去死的冷。
笑容很冷,卻不是久別重逢的開心。
身體很冷,殺意、刀意引而不發,已然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陳逸打量片刻,嘴角咧了咧,說道:
“我想過很多個和你重逢后的場面。”
“有歡喜,有溫馨,也有開懷暢飲,獨獨沒想過會是劍拔弩張。”
“我也想過,”陳遠看著他冷笑道:“但每一次都是一刀劈死你!”
聞言,陳逸收斂那抹僵硬的笑容,平靜的問道:“所以你不是陳遠,對吧?”
陳遠仿佛聽到了笑話,前仰后合的狂笑起來。
一邊笑,他一邊拎著萬鈞刀指著陳逸,道:“你在害怕?”“你害怕我是真正的陳遠,是吧?”
“哈哈…如果我說我就是陳遠,你要怎么做?不對我出手嗎?”
說到這里,陳遠笑容一收,臉色冷漠。
“你的惺惺作態真惹人發笑啊,陳逸。”
“老子找你,便是為了殺了你!”
陳逸面色不變的繼續問道:“還有一個問題,是你殺了凌音容師姐嗎?”
“哈,你總算問起這個了。”
陳遠微微昂著頭,冷哼道:“沒錯,人就是老子殺的!”
“那個蠢女人一沒天資二沒實力三沒長相,除了拖累老子,她簡直一無是處!”
“是嗎?”
陳逸不置可否的點頭道:“我聽說是凌師姐主動尋死,放你出來解救你?”
放你出來,解救你…
看似矛盾的話,卻讓陳遠面色徹底轉冷。
他雙手握住萬鈞刀刀柄,眼神滿是殺意的盯著陳逸,冷聲道:
“你知道?”
陳逸答非所問的說:“所以,你的確不是他。”
確定了心中猜測,陳逸嘴角微微勾起,手掌同樣握住春雨劍。
“聽話,你回去,讓他出來!”
“做不到!”
陳遠神色一狠,低吼一聲。
萬鈞刀隨之出鞘,高大的身形壓低之際,兇猛沖殺而來。
他周身靈竅氣旋浮現,三顆靈竅散發幽冷冰寒的氣息,仿若凍結天地的無情。
一刀斬出。
剎那間,幽藍刀氣凝成一柄十丈長刀,通體環繞真元,散發著同樣的冰寒。
“絕刀·無情!”
刀鋒所向,刀氣頃刻而至。
陳逸卻視若無睹,目光依舊看著陳遠,眼底似有嘆息。
他猜對了,卻也高興不起來。
而在刀氣臨身之際,陳逸方才驅散心中想法,春雨劍出鞘。
一劍上撩,后發先至以劍尖頂在刀刃上。
接著一道殺伐劍意閃過,銀白劍氣只彈出兩寸。
那道十丈之長的幽藍刀氣便如泡影般崩碎。
陳遠見狀,臉色更加猙獰,手腕翻轉,萬鈞刀斜斜的再斬。
冰寒的刀意決絕的再次斬下,刀氣縱橫!
陳逸依舊不動如山,單手背在身后,執劍的手掌橫移。
春雨劍劍身敲在刀刃上,一股震蕩之力傳出,銀白劍氣便再次崩碎了那抹幽藍的刀氣。
陳遠再上,結果依然如此。
不論他催發多少刀意,刀氣如何凌厲霸道,在陳逸劍下,都翻不起浪花。
別說浪花,甚至他連讓陳逸挪動一步都做不到。
陳遠怒火中燒,后退幾步,“你在羞辱老子?”
陳逸神色認真:“你我父親同為一人。”
陳遠死死的瞪著他,隨即咬了咬牙,一身刀意全力爆發。
幽藍的刀意散發著瘋癲、絕望、無情之感,映照的他的表情越發陰冷。
不知何時,一層灰暗無光的陰云浮現在兩人頭頂上方。
云層之下,一把長刀緩緩浮現。
幽藍的長刀足有百丈之長,橫亙在陰云之下,散發冰寒氣息。
下一刻,陰云中閃過幾道光芒,隨后便有雷聲陣陣傳出。
轟隆隆。
陳遠凝望著陳逸,眼神冰冷得仿若在看一個死人。
“我承認你的實力很強,但你依然要死在我的刀下!”
聞言,陳逸沒有開口,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不覺間,幾滴雨水降落下來砸在他身上。
那雨水很冰,便是隔著道袍,隔著殺伐劍意的護持,他也能感受那股冰冷之意。
陳逸看了片刻,側頭看向陳遠,語氣平淡的說道:
“最后一次——你回去,讓他出來。”
陳遠歪著頭冷笑:“若我說不呢?你會殺我?”
“即便你殺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陳逸搖了搖頭,“我不會殺你,但可以讓你變成廢人。”
正如光幕面板上描述的那樣——二十五歲的陳遠只到六品境。
一位失去修為、刀意的絕刀傳人,應該可以安心的做他自己。
一次不成,那便再廢一次!
“你,敢?”
陳遠聞言更怒,咬著后槽牙低吼道:“你有什么資格這么做?!”
“在地牢里面對妖魔襲殺,他唱一閃亮晶晶,你在哪里?”
“當時,你受圣上恩典進了興武學府!”
“他拜入無量山成為絕刀傳人,每天受盡晏海的折磨,你呢?”
“整天一閃一閃亮晶晶,只會一閃一閃一閃…一閃你他媽的!”
“老子聽得耳朵生了繭子!”
被那句話所激,陳遠發泄般的怒吼道:“若不是因為你,老子的絕刀一定更強!”
“遠比你的劍道更強!!”
陳逸沒有打斷他,腦海中不斷閃出老大的樣子,拼湊出他的遭遇。
盡管陳遠透露出的信息不多,但他卻還是大概了解了一些。
地牢,妖魔…兩歲…
無量山,絕刀…折磨…
陳逸心下一冷,神色間生出一抹怒火:敬業侯周天策,絕刀晏海!
而在怒火升騰時,他的腦海里卻突兀的閃過那封來自老大的信。
第一封信…
哪怕陳逸在得知陳遠絕刀傳人身份時,便已經清楚那封信上的內容是假的。
但他沒想到陳遠真實的遭遇,竟然會那般糟糕!
“周天策,你死不足惜!!”
震怒之際,陳逸僅剩的理智告訴他,此刻要先解決掉陳遠之事。
至于周天策…
他發誓,絕不會讓他死得太輕松!
想到這里,陳逸面色冷峻的看著陳遠,周身緩緩浮現一顆顆靈竅氣旋,殺伐劍意環繞。
“或許你是對的。”
“沒有我的存在,你的絕刀刀意或許會比現在強得多。”
還沒等陳遠再次開口譏諷,陳逸話鋒一轉:
“但有一點卻是錯的——你的絕刀再強,也不可能強過我!”
話音落下,銀白劍意驟然大盛。
“吼!”
下一刻便有一聲虎嘯震蕩天地,白虎神意隨之浮現在天際。
它的眼瞳盯著那柄百丈長的幽藍長刀,巨大的虎爪比劃幾下,竟是露出一副輕蔑的表情。
仿佛在說,一把小刀不及它腳下星辰。
像是為了證明這一點,白虎神意還邁出一步,虎爪踏出時,一顆暗紅色的巨大星辰浮現在它腳下。
那星辰散發著不詳的氣息,橫出之時,直徑不僅比幽藍長刀要長,體積還更大。
看到這里,白虎神意滿意的點點頭,伸出一只虎爪戳了戳幽藍長刀。
待看到長刀上被戳了兩顆洞之后,白虎神意臉上笑意更濃了。
它看著下方的陳遠,滿眼滿臉都是“你不行”!
陳遠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臉色鐵青。
絕刀刀意的確可以讓他變得嗜血、無情,但不會讓他變成傻子。
他很清楚,天空之上的白虎神意,乃是陳逸的劍意顯化。
那般巨大,那般強大的劍意,遠遠超出他想象,竟讓他一時生不出反抗之心。
“劍道神通之種?”
“不,你這是已經達到神通境!”
陳遠看向陳逸,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他媽的到底是怎么修煉的?!”
陳逸淡淡的說道:“如你所見,只比你強出一個大境界而已。”
陳遠又羞又惱。
便是以他的自信,也不認為他占據主導后,能夠在現在將絕刀修煉至神通境。
這時,陳逸挽了個劍花,下了最后通牒: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一炷香之內,你回去換他出來。”
“超過這個時間,哪怕你不走,也將無法繼續修煉絕刀。”
“仔細想想,成為廢人對你來說,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錯個屁!”
陳遠忍不住爆了粗口,罵罵咧咧:“不要以為你很強,只要給老子時間,老子一定能將你斬殺!”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從“現在殺了你”變成了“給些時間殺了你”。
這樣的變化,連此刻的陳遠都未意識到。
陳逸笑了笑,殺伐劍意依舊強盛,牢牢鎖定陳遠周身。
“你還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陳遠仿若未聞,自顧自的罵道:
“你他娘的,你不是人,人怎么可能如此短的時間將劍道提升至此?”
“老子不相信…”
“半柱香!”
“你他媽的,什么半柱香,老子不認!你就是再強,也不能讓老子離開…”
“還剩下四分之一柱香。”
陳逸絲毫不著惱,甚至臉上笑意更濃幾分,還有心情解釋道:
“你大概忘了什么叫四分之一吧,小時候先生教導的算學里有。”
“狗屁,什么算學,老子沒學過!”
陳遠氣得跳腳,萬鈞刀拎在手里,卻是怎么都斬不出這一刀。
盡管他恨不得宰了陳逸,但內心的些許畏懼,卻讓他清楚那樣做的后果。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變成一個廢人!
“還有五分之一,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你他娘的,淦!”
陳逸微微皺眉,劍意迸發一記,銀白劍氣斬在他腳下。
“再罵,我就不客氣了!”
陳遠臉色兇狠,罵的更兇了。
“不就是廢了我的修為和刀道嗎?來啊!”
“你廢了我的刀道,他也一樣會成為普通人,那時候你會高興?!”
“怎么都不會高興,”陳逸搖了搖頭,“但兩害取其輕。”
“你沒了修為,便可以老實的待在侯府內。”
“到時候你繼承武安侯爵位,我會給你留下保命的劍意,駐守邊疆倒也足夠。”
陳遠頓了頓,徹底被他這番話打敗了。
他最后掙扎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并非我不想回去,而是他不愿出來?”
“因為凌音容師姐?”
陳逸一怔,反應過來問道。
陳遠冷哼道:“既然你知道那女人故意死在老子刀下,應能想清楚他讓老子出來的心思!”
“一個懦夫,連這么點打擊都承受不住,徹底消失才好!”
陳逸皺了皺眉,他確實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境況。
他原以為凌音容師姐的身死,是讓陳遠的絕刀刀意搶奪了位置。
但沒想到事實是老大主動讓出來的…
思索片刻。
陳逸看著他道:“總之你回去,讓他出來,否則你知道什么下場。”
陳遠似是被他氣笑了,張嘴結舌片刻,猛地丟掉萬鈞刀,發狠道:
“這是你說的,別后悔!”
“你給老子記住,他遲早還會面對類似的事情,那時候老子還會出來!”
“到時候,老子一定斬了你!”
陳逸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神色不言而喻。
若是后面陳遠再被絕刀刀意控制了心神,遇到他時,只會敗得更慘。
“你給我等著!”
丟下這句話后,陳遠閉上了眼睛,表情隱隱有幾分掙扎之色。
一會兒鐵青,一會兒煞白,表情變幻之快,讓陳逸都有些皺眉。
看到這里時,他徹底信了陳遠方才的話。
在領音容師姐身死后,應該是老大自己選擇放棄了身體的控制,任由絕刀刀意控制心神。
“你他娘的倒是出去啊!”
“沒看你這個好二弟要廢了你我?!”
“他媽的,你縮在那里能改變什么?”
“那個女人是能活過來,還是咋?”
“趕緊滾蛋!”
一連串怒罵聲從陳遠口中傳出,隨后他的臉色便徹底化為慘白。
不僅如此,天空之上的幽藍長刀也悄然變成了雪白的色澤。
刀意悄然改變。
散發的刀意不再是絕望、無情、冷酷,而是濃郁得化不開的悲傷。
陰云隨之翻滾,淅淅瀝瀝的雨滴轉眼變成了一片片雪花。
——天地悲絕!
便在這時,陳遠緩緩睜開眼睛。
只是一眼,他的黑發一根根化為雪白,眼神悲傷的看著陳逸,兩行清淚流下。
“二弟,你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