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整間驛站依然被十方兇煞大陣覆蓋。
“他娘的‘陣鬼’,岑老匹夫!”
謝長樂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和楚家眾人聯手抵御周遭的妖魔大軍。
之前在這座“十方兇煞大陣”出現時,他就被岑羽分隔在楚家眾人身側。
隨后便是各種環境變幻。
先是沙漠之地,烈日當空,灼熱的氣息侵襲。
謝長樂熱得汗流浹背,體內真元運轉也不頂用。
若不是楚家護衛中,有一名修行水元訣的武者,時不時護持著,興許他們就死在第一個火煞幻境中。
第二個便是水煞,所有人都被汪洋淹沒。
關鍵時刻,依舊是楚家一行人拿出了一艘小船,讓他們得以幸存。
接著是土煞,一片刀山…
經歷各種煞氣變幻的幻境,謝長樂恨不得要把布置這座陣法的岑羽大卸八塊。
他第一次后悔先前在劍峰山上沒有好好修行,以至于遭遇這樣的大劫。
若他擁有陳逸那樣的實力,哪怕和花有香一樣劍道大成,也能夠輕松掃蕩大陣幻境啊。
旁邊。
楚明等人站在護衛們中間,神色難看的看著那些妖魔問道:
“長樂師兄,您說咱們能度過這次危機嗎?”
謝長樂提劍格擋住一頭妖魔襲殺,反手一劍刺入它的頭顱,語氣肯定的回答:
“一定能!”
雖說這話有些迷之信心,但他清楚一點——若是陳逸等人敗亡,那他們這些人早死了。
楚明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了,小侯爺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你他娘的有這閑扯的功夫,不能過來搭把手?”謝長樂氣急道。
這么多幻境過去,要么是他出手,要么是楚家的護衛出手。
而楚家子弟不論少爺千金,沒一個出手的。
哪怕期間死了幾名護衛,楚明、楚婉兒四人依舊只是看著。
而讓謝長樂內心不喜的是,他能感知到這幾個楚家子弟都有修為傍身,并且修為不弱。
為首的楚明不說,楚晨、楚婉兒、楚青三人的修為都是五品抱丹境。這樣的實力,比大多數楚家護衛強出不少。
但他們就是袖手旁觀。
反倒是他這位太虛道宗劍峰山真傳弟子忙前忙后,像是一名忠心耿耿的楚家護衛。
楚明聞言怔了怔,隨后看向那位叫王叔的中年護衛,見他不停搖頭,便無奈道:
“抱歉長樂師兄,短時間內我等不方便與人動手。”
謝長樂側頭看了一眼,皺眉道:“眼前這些明明是妖魔,哪里是人?”
他還算有保留,不然一句“眼瞎嗎”定會脫口而出。
楚明:“…”
他囁嚅幾下嘴唇,有心想解釋幾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明。
性子比較直的楚晨張了張嘴,反駁道:“長樂師兄,我們楚家出身明事理,這樣做是有苦衷的。”
聞言,楚明和楚婉兒臉色微變,心道糟糕。
便見謝長樂收起長劍后退一步,任由周遭妖魔幻影沖擊而來,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明事理?”
楚晨一愣,“我沒…”
話未說完,楚晨忙捂住他的嘴,一邊向謝長樂道歉,一邊示意身側的護衛上前堵住缺口。
楚婉兒見狀,同樣開口道:“舍弟口無遮攔,還望長樂師兄見諒。”
她看到謝長樂仍舊無動于衷,只好繼續解釋道:
“我們兄妹四人此行乃是前往南蠻秘境,未免修為不夠,出發前都服用家族秘藥。”
“期間若是出手,一身藥力恐會消散大半…”
謝長樂方才恍然,世家傳承都有章法,的確有增加修為的秘藥。
太虛道宗同樣擁有類似的秘藥,那些秘藥都有諸多限制,修為提升越多,對潛力的損傷越大,輕易不得服用。
否則,這次南蠻之行就不是他們四人,花有香、杜彥清兄妹也能一起來。
不過世家出身的人大都有這樣的臭毛病,凡事都遮遮掩掩。
有什么好東西都藏著掖著,生怕被人惦記上。
想到這里,謝長樂瞪了幾人一眼,沒好氣的說:“早這樣說不就好了?”
“以為我太虛道宗會像‘十二血滴子’那些悍匪,對你們出手?”
楚明和楚婉兒對視一眼,干笑幾聲:“幾位師兄必然不可能,呵呵。”
若是陳逸出手,他們早死了。
別說他們不能隨意運轉功法,即便能動手,那也是一劍身死的下場。
誤會解除。
謝長樂看著周圍不斷被擊殺,又不斷從虛無中生出的妖魔,便再次提劍出手。
另外一邊,同處十方兇煞大陣中的蕭玄真,也度過了數個幻境。
雖說她只有一個人,但是以她的修為、技法,這座大陣中的煞氣根本傷不到她。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蕭玄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神中滿是焦急。
她不畏懼邪魔襲殺,太虛八法本就為廝殺而生。
不論妖魔、邪魔,八法中至少有一法能夠克敵制勝。
而讓她焦心的是獨自一人的花仙子,丹峰山上的火木道法強則強矣,并非沒有克制方法。
尤其是在這十方兇煞大陣之中,水煞侵襲必定能削弱火木道法威能。
蕭玄真很擔心,若是花仙子在這里出了事情…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花師妹不會有事。”
“對,還有陳逸那壞人在,花師妹一定不會有事!”
心煩意亂中,蕭玄真第一次期盼著陳逸能在身邊。
若是他能在這里,她就不用擔心花師妹的安危。
以壞人的實力,絕不會有人能欺負她們…
蕭玄真咬了咬牙,臉上神色復雜,有惱怒有自責也有幾分期望。
“‘小劍仙’師弟,快回來吧!”
這時的花仙子,距離蕭玄真直線距離不過一丈遠。
但在這座十方兇煞大陣的影響下,兩人仿佛隔了千山萬水般。
一面是刀山火海,另一面則是“惡骨”祝剛。
花仙子手臂傷勢已然恢復,她看著不遠處的祝剛,腦海中同樣在想著陳逸。
不過和蕭玄真期盼陳逸回來不同,她更希望的陳逸能夠平安無事。
哪怕陳逸敵不過北面的妖魔,只要他能夠逃出升天便好。
至于她自己…
花仙子握住胸前的吊墜——兩枚用一條紅色繩子纏繞的耳墜。
那是先前陳逸贈予她的禮物,也是能讓她心安的救命符。
花仙子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日的景象。
陳逸從山下步行而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中有少許慵懶的神情。
來到她和花有容兩人面前,笑著拿出兩對耳墜贈予她們姐妹,嘴上說著感謝她們煉制的丹藥。
花仙子說不出當時她是什么樣的心情,只知道她的眼里映著那張笑臉。
那樣的清晰,溫暖,仿佛一縷春日暖陽照進她內心。
就如同此刻這般,她被困在十方兇煞大陣之中,內心依然有一道暖流。
暖暖的,很安心。
哪怕面前有一名樣貌猙獰的邪魔,花仙子覺得只要有這對耳墜在手,她便不會有事。
“只要陳師兄平安就好…”
花仙子站在青木火團陣中,周身的火光若隱若現,淡淡的橘紅色光芒映照得她如同謫仙般。
那雙露在面紗之外的明眸,看似是看向了“惡骨”所在,心神卻早已飛出了大陣之外。
這一點即便是祝剛這樣兇神惡煞的人也能看得出來。
“小娘皮,你這是絲毫不將爺爺放眼里啊。”
祝剛面色猙獰的瞪著她,內心里滿是殺伐暴虐。
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邪魔,一位沾染無數血腥的人。
這樣無視他真的好嗎?
花仙子眼神聚焦他一瞬,便輕輕側了側身體,目光看向北方。
那里一片虛無,只是一些緩緩升騰的霧氣。
“淦!”
祝剛怒罵一聲,隨后便朝陣外吼道:“岑羽,你他媽的準備好了沒有?”
“要么讓老子動手宰了這娘們,要么把老子換到其他地方。”
“他娘的先前那幾個嘴賤的人,老子要宰了他們!”
祝剛本就因為蛛四娘被殺生出些不好的預感,如今被花仙子這樣無視,內心里更是無名火起。
片刻后,陣外傳來岑羽的聲音。
“別急別急,那小道長身上可是‘小劍仙’陳逸的劍意。”
“貧道準備不好,你向她出手就是死路一條。”
祝剛自然清楚這點,蛛四娘那顆瞪大了眼睛的腦袋還在旁邊盯著。
“你他娘的還要多久?”
“再拖延下去,萬一那‘小劍仙’把妖魔和聞人櫻都殺了,咱們可都要折在這兒了。”
便在這時,岑羽欣喜道:“好了!”
話音剛落,這片被濃霧環繞的區域內,數百枚符篆印記悄然浮現。
符篆追著符篆,印記連串,形成一個金色的大字——金!
“劍屬金,劍意鋒銳殺伐,有貧道這座戊金大陣在,保你性命無憂。”
“當真?”
“這個嘛,的確沒有性命危機,但會有點疼。”
岑羽沒有把話說滿,他臨時布置的戊金大陣,只能削弱劍意中的金銳之氣。
但劍意之中除了鋒銳外,還有陳逸所留的殺伐意志——可是比擬天地威勢的東西。
難說能不能穿透“惡骨”祝剛的肉身。
“老子不怕疼!”
祝剛獰笑著看向花仙子,握著拳頭徑直走了過去。
“小娘皮,先前竟敢無視老子,這次看你怎么死!”
甚至他在心里已經想著不能輕易殺了眼前的女道士,怎么著都得折磨一番,以解他的心頭恨。
花仙子看了他一眼,隨即真元流轉靈竅浮現,雙手快速掐訣。
“青木道法·斗字訣!”
“呵!”
沒了劍意威脅,祝剛絲毫沒有將周遭升騰的青木火焰放在眼里。
左右不過一點點高溫,比先前另外一個小娘皮施展的離火威能差遠了。
“繼續繼續,待老子拿下你,一定讓你體驗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說著,祝剛邁步走進青木火焰中,任由周遭火蛇轟擊他的身軀。
盡管疼得齜牙咧嘴,但這些火焰只是讓他皮膚泛紅,血肉都沒有灼燒跡象,更不用說傷到他最堅硬的骨頭。
花仙子神色不變,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在這座十方兇煞大陣的壓制下,她的青木火焰威力大減,傷害不到眼前邪魔也算正常。
可她并不打算坐以待斃,即便身死她依然決定放手一搏,直至真元耗盡為止。
花仙子注視著猙獰而來的“惡骨”,從懷中取出兩包藥粉拋灑而出。
——磷石!
“這是什么?”
“毒藥?”
“老子火焰都不怕,還會怕毒粉?”
祝剛冷笑一聲,大跨步走了過去。
哪知剛邁出兩步,他就看到周遭的青木火焰竟詭異的成了乳白色。
下一瞬,一股比先前溫度高了數十倍的熱浪襲來。
“這?!”
祝剛臉色大變,忙不迭的后退,想要脫離。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之前沾染到身上的藥粉,在這火焰下竟是爆發出比另外一個小娘皮所用火焰更高的溫度。
僅僅是一點藥粉,便燒穿了他的皮膚血肉。
而先前他被重創的地方,落了些藥粉后,乳白火焰竟是跗骨灼燒。
劇烈的疼痛,讓祝剛凄慘嘶吼。
即便他退出青木道法所在范圍,那些火焰依舊灼燒不斷。
“你,你該死!”
祝剛拍打幾下,發現周身火焰不僅沒有熄滅,反而以他肉身為柴越發漲大。
他死死的盯著花仙子,一雙眼睛滿是血絲,全力催發的肉身散發出陣陣肉香。
“你該死!”
祝剛再次怒吼,接著他竟是沒再管身上的火焰,徑直沖向花仙子。
“老子死也要拉你一起!”
花仙子見狀微微皺眉,沒有原地停留,而是施展身法繞著這方區域躲避祝剛。
“‘惡骨’道友,真慘啊。”
這時,陣外的岑羽察覺到祝剛的異樣,心知他怕是也要和蛛四娘一樣死在這里。
無奈搖頭時,他掐出兩枚道訣符篆印記。
便見花仙子所在的濃霧范圍不斷縮小,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墻擋住她的去路。
祝剛看到這一幕,忍著全身被灼燒得皮開肉綻的劇痛嘶吼道:
“‘陣鬼’,老子先走一步,在黃泉路上等著你!”
說完,他便朝花仙子撲了過去。
“你他娘的小娘皮,給老子死!”
花仙子看著不顧一切襲殺而來的祝剛,咬了咬嘴唇停在原地,內心一片寧靜。
她雙手握住身前的耳墜,神色有幾分黯然。
陳師兄,我先走一步…可惜…
然而就在這時,一抹猩紅穿透十方兇煞大陣,穿透濃霧阻隔,眨眼間劃過祝剛。
便見原本還嘶吼連連的祝剛沖刺步法停滯,臉上被灼燒成血洞的雙眼兀自盯著前方,腳下卻是一動不動。
花仙子怔了怔,眼神流露出些許欣喜。
“陳師兄,是你嗎?”
接著她便聽到耳邊響起陳逸溫和的聲音:“師妹,稍等片刻。”
花仙子露出笑容,腦袋點了數下:“我,我等你。”
來人正是陳逸!
他看著十方兇煞大陣之中安然無恙的幾人,不由得松了口氣。
好在來的及時。
隨后陳逸便看向一旁的“陣鬼”岑羽,笑著說:“多謝。”
“小,小劍仙道友,你,您您客氣。”
臉色蒼白的岑羽擠出一抹笑容說道:“能幫到您,乃是貧道三生有幸。”
此時的“陣鬼”心中已經將聞人櫻和那些前來伏殺的同道罵了個遍。
沒有那份實力就別攢這個局啊,真他娘的坑!
岑羽想到先前一幕,仍舊心有余悸——
前一刻,他還在欣喜于“惡骨”祝剛和陣中那位擅長道法的女道士同歸于盡。
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就出現了一柄長劍。
隨后而來的還有“小劍仙”陳逸的冷漠話語,讓他解開大陣。
岑羽哪敢不聽?
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您,您還有什么吩咐盡管提,貧道定然滿足您。”
“沒了。”
陳逸看著逐漸散去的濃霧,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那便好,蠻好,貧道…”
岑羽連連點頭,心中不敢有任何放松。
沒等他說完,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一抹紅芒,驚駭下連忙喊道:
“饒了我!!”
然而春雨劍毫不停留的劃過他的脖頸,直接帶走了他的腦袋。
下一刻,岑羽臉上的驚駭之色依舊,而他的身體卻直直的躺倒在泥濘之中。
陳逸瞥了他一眼,收回春雨劍。
饒了你?
無量那個天尊,你得問他老人家答不答應!
便在這時,十方兇煞大陣徹底消散。
花仙子直奔他而來。
遮擋在她臉上的面紗不知何時已然不見,露出她那絕美容顏。
即便是在這樣的暴雨陰云暗淡的天氣,那張臉依舊艷麗如鮮花一般。
“沒事吧?”陳逸看著她笑道。
花仙子搖著腦袋停在他的身前,一雙美目直直的看著他,任由濃密的黑發隨風飄散。
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眸,陳逸的笑容怔了怔。
不知道是誰過的——眼睛是心靈的窗口。
原本他是不信的,明明可以開口講話,為何要用眼神示意。
但在這一刻,陳逸卻是清晰的明白,他看到了花仙子的內心。
如一潭清澈如鏡的湖水,一眼見底!
然而還沒等陳逸想好要說些什么,遠處的蕭玄真、謝長樂等人也跑了過來。
謝長樂大呼小叫著喊道:
“師弟,我就知道你能殺穿了那些邪魔外道,果不其然。”
蕭玄真則是來到花仙子身側,歉意的拉著她的手。
“師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陳逸心下松了口氣,隨后便和謝長樂幾人說著話。
花仙子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后,心里默默想著。
陳師兄,平安無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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