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半天,有關宗門小考的重要,傳遍整個太虛道宗。
各個山峰都開始議論紛紛。
有資格參加小考的興奮莫名,沒資格參與的多少有些失落。
只不過很快,那些興奮的師兄弟們,神情也跟著一起嘆氣。
皆是因為,當眾人頭腦清醒之后,自然而然的會想到“誰將是此次宗門小考的第一”。
“陳逸,必然是劍峰山的陳逸師弟。”
“十年前,他六歲時就已能獨戰四品靈竅境的邪魔外道,還親自斬殺過兩名邪魔,實力毋庸置疑。”
“我承認陳師弟實力出眾,天資出眾,但是過去這么久,據說他的劍道一直未有提升。”
“沒有提升?”
“我說這位師兄,您是對劍意圓滿境有誤解嗎?”
“即便陳師弟劍道停留在當初的程度,能在二十歲前將技法修至大成境的人,都是鳳毛麟角。”
“何況他的修為也已經達到五品抱丹境,單是他修行的九轉玄罡訣就能淘汰一大批同門。”
一時間,陳逸再次成為太虛道宗各峰議論的焦點。
雖然山上有不少他們同樣看好的師兄、師姐。
比如太虛峰蕭玄真、魏樂天,丹峰山花仙子,嶙峋峰阿蠻等人。
但是只要和陳逸放到一起比較,“獲勝”的人必然是陳逸。
這也讓那些在陳逸之后拜入宗門的師弟、師妹們,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這位傳奇師兄。
更有人找來最新一期的《天驕榜·地榜》,指著第一頁上的“小劍仙”,與有榮焉的說:
“十年啊。”
“陳逸師弟,高居榜首十年,至今沒有人能撼動他的位置。”
然后,他們就會再翻兩頁,指著地榜第三的蕭玄真說道:
“便是蕭師妹都不行。”
類似的話說得多了,自然會傳進蕭玄真耳朵里。
她面對這樣的議論,一如既往的直接。
直接賞給每個敢于在她附近說出那番話的同門,每人一個“鐵拳”。
“陳,逸!氣死我了!”
林雪茹悄悄擺手,示意其他師兄弟們趕緊離開,方才看向蕭玄真,提議道:
“師姐,不如咱們去演武場修行太虛八法?”
“修,必須修。”
蕭玄真兀自氣哼哼的說道:“這次宗門小考,我一定讓那壞人瞧瞧八法大成的威力!”
“還有三個月時間,我相信師姐一定能夠修成。”林雪茹笑著說道。
蕭玄真反應過來,狐疑的看著她:“師妹,你不是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嗎?這次怎么會…”
“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將太虛八法修至大成能夠打敗陳逸?”
“不是,”林雪茹很干脆的搖搖頭,“但是師姐打不過逸哥哥,可以打敗其他人呀。”
蕭玄真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無奈的說:“還真是師妹能說出來的話。”
“本來就是嘛,打不過逸哥哥不丟臉,很多人都打不過他呀。”
“行行行,你家逸哥哥最厲害,可以了吧?”
越是和林雪茹相處的久,蕭玄真越覺得她一定被陳逸灌了迷魂湯。
哪有人從早到晚將一個人掛在嘴邊的?
唔,這樣說也不準確。
準確來說,只要雪茹師妹修煉結束,她就會把陳逸掛在嘴邊。
“那師姐要一起去修煉嗎?”林雪茹吐了吐小舌頭,問道。
“去,等著看吧,我一定要打敗陳逸那壞家伙。”
“師妹祝你成功咯。”
林雪茹才不信蕭玄真師姐能打過逸哥哥。
這些年來,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她清楚逸哥哥有多努力。
幾乎每一天,逸哥哥都會早早起來。
從修煉劍法,到教導人修行劍道,再之后便是修煉九轉玄罡訣。
甚至在晚上回到廂房后,他依然會繼續修行功法。
可以說,她的逸哥哥將絕大多數時間都用來修行,才會憑借中等天資,在這么短時間內將修為提升至五品抱丹境中段。
當然,這期間她還要感謝一個人——丹峰山的花仙子師妹。
嗯,她要替逸哥哥感謝花仙子師妹。
林雪茹想到那位同為《道門十大仙子》,排名第一的花仙子師妹,心情莫名的有幾分失落。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心里偶爾會冒出一個想法。
如果最先和逸哥哥認識的人是花仙子師妹,那她是不是就不能…
“不是!”
“嗯?”蕭玄真聽到她的聲音,茫然問道:“師妹,什么不是?”
“沒,沒沒…咱們趕緊到演武場去吧,師父還在那里等著呢。”
林雪茹臉色微紅,拉上她小跑過去。
一邊跑,她還一邊埋怨自己胡思亂想。
花仙子師妹那么好,她只是在報答逸哥哥對她的救命之恩而已。
蕭玄真哦了一聲,沒有多想。
“沒想到古師伯藏了一手,他竟有辦法幫助我們盡快提升太虛八法的進境。”
“蕭師叔也有吧?”
“我爹?”
“我爹的確知道很多,不過自從他那次受傷之后,已經很久沒和我說這些了…”
蕭玄真神色平靜。
事實上,她心里清楚蕭篁的想法。
無非是不希望她的修為進境太快,以免她被太周山戰場征召。
“不讓去,我偏要去!”
此刻,在不遠處有一眾太虛峰弟子,看到她們遠去之后方才現身。
為首的人赫然是十二皇子魏樂天和十三皇女魏霄云,角落里還有一臉不情愿的杜彥清。
“看來蕭師姐也沒有把握勝過逸哥兒。”
魏樂天身形挺拔,穿著太虛道宗道袍,發髻上卻戴著一頂銀冠,神色間隱隱有幾分倨傲。
魏霄云笑著點頭,目光依舊放在蕭玄真和林雪茹身上,眼神有幾分莫名怨憤。
讓她有所怨念的不是其他,而是那所謂的《道門十大仙子》上沒有她的名字。
連蕭玄真、林雪茹,以及那位和陳逸相熟的花仙子都榜上有名。
而她這位皇室宗親、太虛峰真傳,卻沒有登上那冊《道門十大仙子》。
每回想到,都讓她氣憤不已。
而這也是她最近幾次不愿前往劍峰山和京都府同伴相聚的原因。
魏樂天不知道她心里想法,看向杜彥清繼續問道:“你說本皇子能否勝過逸哥兒?”
“不能。”
杜彥清暗自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礙于鎮北王囑托,他才不會跟在魏樂天身邊。
什么東西,也和逸哥兒相比?
“是嗎?”
魏樂天瞥了他一眼,沒再詢問,揮手招呼身邊同門。
“走,先去飲酒吟詩。”
“宗門小考而已,不急不急…”
丹峰山。
孫道輔一身黑色道袍上繡著白色猛虎,嚴肅的看著丹修一脈的弟子們。
“此次宗門小考,除年齡外,我丹峰一脈會加上修為和技法限制。”
“七品之下,炎陽功小成之下的弟子無須參加。”
只這一句,就讓場中弟子從十五名,降低到五名。
他們神色雖有些不甘,但都沒敢多說。
除了對掌教孫道輔的敬畏外,也清楚以他們的修為、技法強行參加,只會給丹峰山抹黑。
“仙子,他們交給你了。”
“弟子明白。”
為首的花仙子欠身一禮,心中早有預料。
剩余的五人中,她的修為最高,炎陽功法的境界最高。
于情于理,她都是最合適替師父分憂的人選。
待孫道輔以及其余無法參加宗門小考的同門離開后,她看了看在場之人,平靜淡然的說道:
“按照師父要求,三個月的時間,你們要將修為或者技法提升一個大境界。”
“一應丹藥所需,由我負責。”
這十年間,花仙子很懂得發揮自身天資。
她將全部精力都用于對藥理的研究,掌握的丹方多達一百七十種,涵蓋從九品塵世境至四品靈竅境所能用到的所有。
除了贈予陳逸的丹藥,其余都用來提升她和花有容、花有香的修為。
“多謝花師姐。”
幾名同門不禁欣喜,取出紙筆寫著修行所需丹藥。
這時察覺到周圍師姐散去的花有容,默默跟到花仙子身邊,輕聲問道:
“姐姐,我,我不想參加。”
花仙子沒有詢問原因,只是拉過她走到一旁,絕美如仙子般的臉上柔柔的笑道:
“若你真不想參加,屆時直接認輸就好。”
她清楚三妹的性格,善良怯弱,不想自己受傷也不想傷害到同門。
因此,她沒有勸說。
花有容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生氣,心里一松。
“這樣可以嗎?”
“沒有問題,”花仙子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師父那里,我去說。”
“那就好。”花有容甜甜笑了起來,腦袋上的小辮子都帶上幾分笑意。
或許是因為她們既是姐妹又同為丹修的緣故,以至于如今兩人相貌格外相似。
不過花仙子一身氣質沉靜淡然,晶瑩肌膚和璀璨如星河般的眼睛,讓她真如天上仙子下凡一般。
而花有容則是溫順柔弱,柔弱到讓人很難升起欺負她的心,多是想保護她。
“二姐會參加的吧?”花有容想到在劍峰山上的花有香,小聲問道。
“你二姐必然不會錯過。”
花仙子豐潤紅唇輕啟,眉眼流露出一絲笑意。
她能想到花有香會說的話:“大姐,三妹,你們瞧好吧,我一定在此次小考中大放異彩。”
花仙子不知道花有香能不能大放異彩,只知道她若是再不幫忙,二妹該有意見了。
這十年間,她煉制的丹藥,除了供姐妹三人修行外,其余的都給了陳逸。
之前還沒什么,直到上次花有香問她:“陳師兄以后會不會成為我姐夫?”
就是這樣一句開玩笑的話,卻讓花仙子心臟噗通直跳。
她第一次察覺到先前的行為,早就已經超出“報恩”的范疇。
或許是出于感激,或許是習慣,又或許是因為其他讓她難以理解的原因。
總之從那之后,花仙子時常會想起這句話。
每一次,她都會發現臉上會不自覺的發燙。
旁邊的花有容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思索道:“二姐的修為應該很難排到前面。”
“倒是陳師兄應是會取得好成績。”
“姐姐,外面都在說陳師兄會拿到第一呢,你覺得呢?”
花仙子回過神來,微微側身,語氣盡量平緩的說道:“他一定會的。”
沒錯,陳逸師兄必定會是第一。
而她只要能夠跟在他身后就好。
拿不到前三,她就爭取前五,甚至是前十也是好的。
“師父說,在小考中取得前十的話,宗門會有一些獎勵,不知道那會是什么獎勵。”
“嗯。”
花仙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花有容聊著,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里。
太虛道宗各峰上討論不斷,但其中涉及的緣由,卻很少有人傳揚。
這一點與某些道門、佛門、學府等宗門圣地不同。
比如遠在河西府的無量山。
幾位從太周山戰場回返的大修士,直接將天元大陸要選出十位天資實力最出眾的年輕武者的事情,公之于眾。
同時宣布宗門要在近期選出十位,用以參與后續天元大陸的年輕武者選拔。
這直接打亂了晏海對陳遠的一系列安排。
“為何會在此時?”
晏海看著手上宗門發出的文函,嘴里罵罵咧咧。
他惱怒的不僅因為好徒兒的絕刀進境受到影響,還有太周山戰場近期的召喚。
通常情況,當有一批修士從太周山戰場回返后,那邊就會再征召另外一批人進去。
當中有先前退回來修養的老人,也有符合要求的新人。
“老子這才修養了十五年,傷勢剛剛恢復就要過去,真他娘的…”
旁邊揮舞重刀修行的陳遠,沒有理會“好師父”的叫罵。
或者說,他早已習慣。
甚至先前他在封魔谷地與妖魔廝殺時,偶爾也會想起師父的訓斥。
那段不算美好的回憶,每次都能激發他的潛力。
當然,更多的時候,陳遠想到的都是在京都府的日子。
有對祖爺爺周天策的怨憤,對周婉儀、陳太平的思念,還有對陳逸這位二弟的擔憂。
直到從封魔谷地出來,得知二弟平安無事,修為、技法能夠自保后,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好徒兒,別揮你那把破刀了。”
這時,晏海心神平復下來,隨手一刀朝他砍過去。
看似簡單的一刀,斬出之后,刀氣凝而不散,刀意如寒冰般散發無情淡漠。
陳遠閃身躲過,眼神微冷,卻是揮刀迎上。
“絕天!”
同樣的刀道,相似的刀意,斜斜的斬出。
嚓——
重刀從中間平滑斷裂,當啷落地。
陳遠看著手中的斷刀,隨即平靜的說道:“師父,我需要一柄更重更好的刀。”
晏海打量他一番,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瘋狂之意,那雙本就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更是隱隱有著殺意。
“好徒兒,你的絕刀似乎走偏了。”
“不夠無情,不夠果決,不夠冷,不夠不夠不夠!”
練刀之人最懂刀,何況是修行絕刀數十年之久的晏海。
他從陳遠方才那刀中看出了很多東西。
那些東西,看似絕刀,其中卻摻雜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這樣的發現,讓晏海恨不得一刀劈死陳遠這位絕刀傳人,他的好徒兒。
“不是弟子走偏了刀道,而是師父的刀太過無情,弟子接不下。”
陳遠隨手將丟出手中的斷刀,神色平靜的說道:“這把刀跟隨我十年,有感情。”
“是嗎?”晏海盯著他看了許久,方才獰笑道:“有感情的刀,斷了就斷了,師父再幫你尋一把好刀。”
“不過,你的刀不能偏!”
“弟子明白。”
陳遠悄然松了口氣,他清楚方才那一刀的刀道,應是被師父看出來了。
好在圓了過去,否則…
“好徒兒,”晏海扛著長刀,說道:“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師父,請說。”
“第一,宗門要在近期選拔出參與天元大陸年輕一輩比斗的弟子,你去參加一下。”
陳遠會意的行禮道:“弟子一定盡力爭取。”
“不是爭取,”晏海臉上依舊猙獰笑著,“我要你殺掉一切對手。”
陳遠身體頓了頓,沒有開口,再次一禮。
“你是我絕峰傳人,沒有同門!”
“死在你手里的人,死都死了,自然也不是你同門。”
“哪怕他們都出自無量山,又如何?”
說著,晏海哈哈笑了起來,轉身離去。
“給老子記住,無論是誰,只要站在你對面,便是你的敵人!”
“弟子,遵命。”
等笑聲遠去,陳遠方才站起身,抬頭凝望著那道背影。
天元大陸的年輕一輩…
二弟,也會參加的吧?
一時間,魏朝宗門各派都開始為后續的天元大陸弟子選拔做準備。
連帶著一些江湖客們也都議論起來。
其中便不再只有太虛道宗的“小劍仙”陳逸。
還包括無量山翻天道、覆海道傳人,大空寺佛子,京都學府謝東安等人。
江湖客閑暇之余,爭論著誰會是年輕一輩的首位。
而這些種種,都沒有傳到陳逸耳中。
至少短時間內,他的心思都不會放在外界,一心撲在劍道修行上。
自從他見識到師父李輕舟一劍開天后,就察覺到他的劍道境界,有希望更進一步。
因此陳逸回到廂房后,便盤膝靜坐,膝蓋上平放著春雨劍,回想著那一劍風采。
“一劍開天,劍氣縱橫數千里。”
“劍道大成之上的境界應該不止如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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