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具體緣由乃是…”
此刻這間裝飾簡陋廂房內,回蕩著李輕舟的聲音。
太虛道宗各峰掌教、長老,乃至太上長老齊聚,都看向他。
其中包括太虛道宗宗主蕭篁,丹峰山掌教孫道輔,嶙峋峰掌教龐寬,奇門峰掌教方華。
以及捉妖堂長老曹阿寶,書山長老項少陽,演武堂長老查元勝和執法堂長老顓孫友。
另外還有兩位面容蒼老的老者,沉默的坐在蕭篁身后。
“太周山戰場幾位大人之所以如此安排,皆是因為妖魔一方提出要和我人族,進行一場賭斗。”
說到最后,李輕舟神色嚴肅許多,語氣也有幾分沉重,仿佛這段話如山一般壓在他身上。
古天罡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弟,那是什么樣的賭斗?”
李輕舟知道其他人心中同樣疑惑,沒賣關子,繼續解釋道:
“那場賭斗由我人族和妖魔各出十人,勝場多的一方獲勝。”
“只是如此倒也無妨,先前三次賭斗,幾位大人心里有數。”
“但是這次,妖魔一方提出,要將這十人的年齡限制在三十歲之下。”
李輕舟頓了頓,掃視一圈道:“也就是要由初入太周山戰場的新人進行賭斗。”
聽到這里,即便在座之人修為高深,各有不凡的經歷,臉色也是微變。
“新人比斗,有何意義?”孫道輔沉吟道:“那可是十位擁有頂級天資的后輩。”
龐寬揪著硬實的胡茬,皺眉道:“老孫說的沒錯,一旦那十人在比斗中出了閃失,影響的可是未來百年征伐。”
“此事應該利弊參半,風險對妖魔一方也一樣。”曹阿寶思索道。
聽到這里,蕭篁抬手示意安靜,看向李輕舟問道:“師弟,其中可是另有隱情?”
“若非戰場出了某種變故,我想那幾位大人應不會同意這樣賭斗。”
李輕舟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其中的確藏著一樁隱秘,不過只有那幾位大人清楚詳情,恕我無法回答你。”
眾人互相看了看,便不再繼續開口。
他們都清楚太周山戰場的規矩,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一個字都不能說。
何況,在座之中多數人都無法進入那處戰場,知道太多只會徒增煩惱。
“其他的呢?”
“第二項決議,同樣與這場賭斗有關,不過是在八年后。”
“待天元大陸選拔出參與賭斗的十人,幾位大人會開啟那處秘境。”
李輕舟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語氣輕松的說:“能精進多少,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蕭篁神色微動,同樣笑了起來:“若是這樣,那我太虛道宗的弟子要更努力才好。”
“沒錯…”
古天罡看著他們打啞謎,心里如同貓抓一般難受。
“我說你倆能不能說的直白一些,老道清楚你們有資格進入太周山,但不用在這時候炫耀吧?”
蕭篁和李輕舟相視而笑,還是蕭篁這位宗主開口解釋道:
“那處秘境有奪天地造化之能,有益于他們修為和技法提升。”
“若是運氣足夠,直接獲得一項神通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神通…
諸位在座的掌教、長老臉色的確露出欣喜。
“如蕭師兄所說,這場比斗我太虛道宗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龐寬嘿然笑了起來,黢黑的面容和兩排锃亮潔白的牙齒形成鮮明對比,連眼角紋都帶上幾分笑意。
“實力、運氣缺一不可,盡人事聽天命吧。”書山長老項少陽嘆息一聲。
“沒錯,我等盡力教導即可。”孫道輔思索片刻,嘴角帶笑。
他丹峰山的弟子不擅長武道廝殺,但不代表他們不能廝殺。
否則那太周山戰場也不會有丹修、陣修出現,大家都去培養劍修和體修了。
蕭篁同樣笑道:“剛好李師弟回山,劍峰山那幾名弟子,你可要好生教導啊。”
“師兄指的是陳逸?”
李輕舟心知他幾位弟子,年齡偏大,無論詹紅袖、呂成還是寧雪,都沒辦法參與那場賭斗。
也只有他離開前,拜托古天罡的一位擁有劍道絕頂天才,值得蕭篁特意提醒。
“是他沒錯。”蕭篁點點頭,“師弟有所不知,十年前陳師侄下山游歷時,一劍斬殺拜神宗聞人鴻。”
“從那之后,天下江湖都知‘小劍仙’之名。”
古天罡附和著道:“師弟應該還不清楚他的修為和劍道進境吧?”
“愿聞其詳。”李輕舟默念‘小劍仙’,心中涌起些許笑意。
哪怕是在太周山戰場上,“劍仙”名號都屬于鳳毛麟角。
就連他自身,也很難承載這樣的名號。
那不僅代表實力,還代表著無窮的麻煩,會招來妖魔一方的窺視、算計、圍殺。
“陳逸如今修為已至五品抱丹境,劍道大成,劍意圓滿。”
“師兄此言當真?”
“師弟,陳逸修為是這十年的進境,不可謂不快。但他的劍道則是十年前的。”
古天罡看他急不可耐的樣子,心情頓時舒暢許多,笑道:“如今他的劍道如何,我等還未出手測驗。”
“想來距離劍道大成之上的劍心通明,應是不遠了吧。”
李輕舟默默計算之后,臉上微喜,徹底動容。
十六歲的劍心通明,比之他來說,進境都算得上逆天。
若是能夠更進一步,達到…
豈不是能保一場賭斗不失?
“諸位師叔、師兄,輕舟要說的只有這些。”
“后續魏朝選拔之事,還要辛苦蕭師兄費心,盡快與道門、佛門和學府等宗門商議出詳細規則。”
李輕舟快速說完,起身道:“我剛剛回返宗門,還有事情需要處理。”
“等我忙完,再邀請諸位到劍峰山一聚。”
“慢來慢來。”見他要走,蕭篁猜到他的想法,抬手攔下他。
“師弟不用著急,陳逸師侄就在劍鋒山上,等商議完你再回去也不遲。”
說著,蕭篁不等李輕舟拒絕,繼續道:
“魏朝選拔年輕一輩規則未定,但我太虛道宗的選拔倒是可以先行。”
“剛好再過不久,便是宗門十年一次的小考,我想借此機會一并決出我太虛道宗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詳細規則…”
入夜,涼風吹拂。
天上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飄起了雪花,將劍峰山上逐漸包裹住,留下一層薄薄的白紗。
然而些許風寒沒有影響到陳逸等人的興致,依舊圍坐在篝火旁,吃著架在上面的烤肉,有說有笑。
幾名愛酒的人,時不時的碰杯。
也就是詹紅袖、王永年、杜彥清,以及花有香和李明月這兩“俠義之士”。
詹紅袖這位劍峰山大師姐,不必多說,從陳逸第一次見到她起,她就愛好喝酒。
說一句嗜酒如命,也不為過。
而王永年從小胖子長成大胖子之后,同樣學會了喝酒。
不過用他的話說,喝酒不是他主動,而是受到嶙峋峰上諸多師兄弟們的影響。
那些體修,唯二的愛好就是打磨肉體和飲酒。
還美其名曰,酒水進肚有助于藥浴吸收,能讓他們的身體更加強橫。
久而久之,王永年便跟著學會了。
至于杜彥清這位鎮北王世子嘛,他喝酒同樣有合理的緣由。
說來好笑。
自從陳逸那次江南府之行后,魏樂天等人在交好其余有天資的同門時,自然不會忘掉他。
不過他不想與魏樂天交往密切,幾次拒絕之后,就讓那位十二皇子斷了念頭。
這樣一來,就苦了杜彥清。
因為都在太虛峰上,魏樂天時常邀請他做客。
礙于勛貴身份和同門之誼,杜彥清不好推脫。
就是那時,他學會了飲酒,還有吟詩。
至于花有香和李明月,她倆算是被詹紅袖手把手教會的飲酒。
不過她倆在經過丹峰山賠償金錢的事情后,仿佛一下子長大了似的。
在跑到其他山峰玩耍時,她們也會注意不破壞一花一草,以免給劍峰山帶來麻煩。
不過多數時間,她們都待在劍峰山上,接受幾位師兄師姐的教導。
劍道進境和修為都有不小的提升。
特別是花有香,她在十年間不僅將修為從九品塵世境提升至六品歸元境下段,劍道也有小成境界。
雖說比起陳逸來,她還差得很遠,但是她自己似乎挺滿意,還說過“不枉費我二花這么努力”之類的話。
不過,陳逸有幾次看到過她神色落寞,心中清楚她只怕是表面樂觀。
不說和他相比,二花師妹比起花仙子、花有容兩位親姐妹,進境也是慢了許多。
花仙子十年間修為早已到了四品靈竅境,進境幾乎和林雪茹相近。
花有容性格軟了一些,但有花仙子的言傳身教以及丹藥輔助,她的修為同樣到了五品抱丹境。
因此,陳逸很能理解花有香的心思。
不過他也沒有辦法解決“天資受限”的事情,只能以后看看能否有機緣幫助劍峰山的幾位同門。
這時,杜彥清高舉酒杯,臉色紅潤的說道:“今日大家興致頗高,不若讓我吟詩一首?”
“還是別了,”杜妍瞥了他一眼,“我怕你一首詩下來,掃了大家的興致。”
此時的杜彥清兄妹,樣貌都有幾分鎮北王的風范。
只見杜彥清一襲銀白大氅,身形略高于陳逸,臉型方正,眉眼鼻都很有神,初現威嚴。
而小郡主出落大方,容貌雖然比不過林雪茹、蕭玄真,倒也稱得上清秀。
尤其她精研陣道,氣息藏而不露,落在外人眼中顯得有幾分神秘。
“哎?”杜彥清眨了眨眼睛,“你哥我文采斐然,樂天師兄還夸過我。”
“你?文采斐然?”
小郡主杜妍捂著額頭,一副痛苦的模樣。
過了片刻,她懶得繼續聽杜彥清胡扯,直接單手掐訣,一道陣法將他困住。
做完這些,杜妍拍拍手,哼道:“好了,這下肅靜許多。”
見狀,陳逸等人都笑了起來。
只有杜彥清沒有察覺,仿佛是受到了夸贊一般長身而起,貌似在吟誦詩句。
不過在杜妍的陣法中,他連聲音都傳不出來,惹得眾人的笑聲更大了。
連寧雪這位向來雅靜的師姐,也不禁莞爾。
要說誰對陳逸他們的情誼最了解,整個太虛道宗除了她外,便只有那位曾經被發配京都府的古天罡。
或許是因為那段教導的經歷,每回寧雪看著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她心里都會有些暖意。
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茁壯成長般,欣慰之余,還有幾分成就感。
和她相比,詹紅袖就沒多少自覺。
這十年來,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下山執行捉妖堂的任務。
偶爾遇到困難一些的任務,她就會想到陳逸。
只不過因為江南府那次任務,登上《天驕榜·地榜》第一的陳逸,出了太虛道宗就會麻煩纏身。
所以,詹紅袖幾次考慮后,都選擇放棄這個打算。
沒有陳逸協助的好處,便是她的劍意,在五年前已經達到圓滿境。
而在那之前,她的修為已經順利的提升到了三品天合境。
只是讓她疑惑的是,那之后她并沒有收到太周山戰場的征召。
即便她去詢問過蕭篁這位宗主,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以至于詹紅袖偶爾會胡思亂想。
難道是太周山戰場那邊出了什么問題不成?
一直到臨近午夜,眾人起身散去。
“逸哥兒,下回再有這樣的聚會,麻煩別喊我妹妹了。”
解除了陣法限制的杜彥清,神色幽怨,悄悄的朝陳逸耳語。
只可惜,一直關注他的杜妍看穿了他的心思,上來扭住他的耳朵,就往山下行去。
“兄長,妍兒有事要交代你。”
“疼疼疼…”
看到鎮北王兄妹相親相愛的走遠,林雪茹和陳逸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林雪茹眨著大眼睛,眼神中仿佛在訴說著什么。
“逸哥哥,我和蕭師姐也回了。”
陳逸看著她,笑著點頭:“天黑路滑,你路上小心一些。”
“用你說?”蕭眼兀自悶悶不樂的哼道:“我出事都不會讓雪茹師妹有事。”
也不知道她是因為白天的比斗落敗,還是因為陳逸方才只叮囑了林雪茹。
總之是此刻她的心情格外的不爽。
陳逸瞥了她一眼,“最好是這樣。”
“你這個壞家伙,我…”
“師姐,咱們回去,回去再說。”
林雪茹見兩人又要拌嘴,連忙拉上蕭玄真的手,向山下跑去。
直到遠離一些,她才回身看向依舊注視她的陳逸,遠遠地揮揮手。
然后,她便轉身繼續和蕭玄真下山。
“師妹,你對那壞人太好了,你小心以后會被他欺負。”
“師姐,才不是這樣,逸哥哥最好了。”
看到她們走遠,陳逸不由得輕笑一聲。
這么多年過去,慶幸的是小丫頭的心思如故,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