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院中一柄樸刀擲出,刀鋒在瑩瑩月光下如白華飛過。
院門外那道倩影被白華貫穿咽喉,身影迅速萎靡了下去,變成了一灘。
“叮~~”
樸刀釘在了堅固的墻面上,刀身不斷震顫著。
過了片刻,院中跑出一名聾啞老仆,看看地上那張干癟的人皮,又看看墻壁上嵌著的樸刀,本就黝黑的老臉更黑了幾分。
他一伸手,將嵌在墻壁里的樸刀給拔了出來。
隨后他蹲下身,撿起地上那張人皮,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著。
就在聾啞老仆檢查人皮的時候,鸞奴拖著受傷的身體,從院中出來,倚靠在院門邊,嘴角還滲著血。
她震驚道:“聶爺,您把人放跑了?”
聾啞老仆側過頭,假裝自己真的是個聾子,什么都聽不到,也看不懂唇語。
只是原本黝黑的老臉,現在有點難為情的紅。
鸞奴輕嘆道:“聶爺,您老啦。”
這一句話,仿佛戳到了聾啞老仆的痛腳一般。
他跳著腳站起來,嘴里發出“啊啊啊”含糊不清的聲響。
雖然鸞奴聽不懂,但看的出來。
罵的很臟。
聾啞老仆抽出刀來,卷了卷袖子,臉上露出幾分兇悍之色來。
真是老臉丟盡了,他聶無敵手底下居然跑了一個天人境都不是的小丫頭片子。
還要被另外一個小丫頭片子嘲諷老了!
雖說是因為在京都城,他不敢擅自動用靈力,怕被巡天監的渾天儀所感知。
但也已經足夠丟臉了!
聾啞老仆拎著樸刀,殺氣騰騰得朝著府外的方向走去。
公主府外,宮心熒躍身而出。
她身上不著片縷,原本就顯得嬌小的身軀,此刻更是幼態。
不僅僅是身高,還有容貌、身材,甚至連胸前的發育都至少倒退了十歲不止。
原本二十多歲的清冷美人,竟是變成了十五六的少女模樣。
不僅如此,她原本五品周天境的修為,也跌落到了六品化煞的地步。
當宮心熒沖出公主府時,原本就潛伏在周圍等候的那三名救世教徒立刻迎了上來:“圣女大人…”
可當他們看清楚宮心熒的模樣時,不由得都愣住了,呆愣得說不出話來。
宮心熒厲聲喊道:“逃!快逃!”
那三名救世教徒從未見過圣女有如此慌亂的時候,仿佛這公主府中藏著什么兇狠猛獸一般。
她們頓時驚慌不已,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下意識得選擇了服從,連忙跟在宮心熒身后逃走。
四人朝著外城逃命,一口氣奔襲了數里地,才從內城逃到外城。
幸運的是,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巡天監夜巡的官兵。
但不幸的是,外城今日不知有什么慶典。
街道兩側,每一家商鋪都開著門,燈火通明。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沿途還掛著彩燈,道路兩旁全是攤位,不時有小販賣力吆喝,招攬著生意。
這熱鬧景象,讓宮心熒都愣了一下。
怎么這個時間,還這般熱鬧?
夜風一吹,一股涼意卷來。
宮心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停下腳步,朝身后一名女教徒伸手:“把你外衣脫給我!”
那女教徒不敢違背,連忙脫下外衣遞過去,哪怕自己里頭只有一件抹胸。
宮心熒將外衣披在身上,此刻她體態嬌小這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像是裹了一層毯子般嚴嚴實實。
幸好她身旁親信皆為女子,才沒有丟太大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這一次也是損失慘重!
十年壽元,十年修為…皆被“往生蟲”吃了。
但若不是這教中圣物,她已經死了!
公主府中怎么會有如此恐怖的大能坐鎮?
“圣女大人,我們…還要逃么?”
三名救世教教徒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此刻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四人正藏身在內外城分隔的城門甬道中。
宮心熒回頭看了一眼內城長街。
長街上靜悄悄的,并沒有人影追來。
可她心中依舊被強烈的不安感籠罩。
宮心熒當機立斷道:“去城西碼頭!”
去城西碼頭,并不是為了與大長老聯手對付公主府中遭遇的那一位。
她雖然不知道趙祈安院子里究竟藏著怎樣一位大能。
但她清楚知道一點,那…絕不是大長老能夠對付的。
哪怕算上那天人武者級的血奴,也遠遠不夠!
但城門一關,唯有城西碼頭能夠離開京都城!
若是能夠弄到船,兩日功夫就能回荊州。
白云觀中的教徒,還有那些錢財…顧不得了!
她要立刻回荊州,請教主親自來一趟京都城。
若是玉真還活著,那么唯有教主出手,方才有可能從公主府中的那一位手中救出玉真。
若是玉真死了,教主也定會為玉真報仇!
“四散開來,莫聚在一起惹人眼。”
“是,圣女。”
宮心熒與親信分散開來,孤身一人穿行在熱鬧非凡的夜市中。
她甚少在夜里來京都城,竟是不知外城的夜市竟是如此熱鬧。
張燈結彩、人聲鼎沸…
是在荊州不曾見過的光景。
聽著周圍嘈雜的聲音,宮心熒的心情似乎也鎮定了不少。
此地人這么多,公主府中的那一位未必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動手。
“圣女大人也不說見到了什么,只顧著讓我們跑!”
夜市的另一邊,那名脫去了外衣給宮心熒的救世教教徒心中腹誹著。
她將外衣脫了給宮心熒,自己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抹胸。
就算她是紅蓮教徒,可走在這熙熙攘攘的夜市街上,周圍又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也不由有些難堪。
不過就在她不遠處的地方,就有一個賣成衣的小攤。
她頓時意動,朝著那衣攤走去,挑選起了成衣。
也就在這時,一名挑著燒餅的小販從她身邊經過,賣力吆喝著:“燒餅,新鮮出爐的燒餅。”
可就在這小販經過走在最末尾的那名救世教教徒身邊時,突然從肩上的扁擔里抽出了一把短匕,毫無征兆得從后抹向了那救世教教徒的咽喉。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濺滿了這衣攤上的所有衣裳。
那救世教教徒愣了許久,低頭看著自己還在呲血的喉嚨,被隔開的氣管發出“斯哈”聲。
她甚至來不及回頭看是誰暗算了她,捂著喉嚨踉踉蹌蹌得朝外跑去。
可沒跑出去兩步,身后卻有數只手伸來。
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有的手拉住了了她的手臂。
有的手按住了她的腿。
她就這樣,淹沒在了人群中…
當冰冷的尸體被藏在賣衣攤的桌布下,老板娘神態自若得將染血的成衣換成干凈的一批。
“燒餅,新鮮出爐的燒餅。”
賣燒餅的小販吆喝聲依舊響著,周圍的人也都如常,熱熱鬧鬧、沉浸在夜市的氛圍中。
今晚這里本沒有夜市的。
今晚的夜市,就是為她們準備的。
這一切,宮心熒渾然未覺。
當她走出擁擠的夜市,走到僻靜的地方,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一個蒼老的老仆,站在長街的另一頭,靜靜佇立著,宛若一尊雕塑。
直到他注意到了宮心熒,目光朝她看來,不由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黃牙來。
但宮心熒的注意力并沒有在他的身上,而是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上…握著一柄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