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后院客宅。
陰冷幽暗的房間內,屋門緊閉。
玉真蜷縮在地板上,顯得有些狼狽。
以往的她,光鮮亮麗,美艷動人。
穿最好的衣裳、用最艷的胭脂、戴最貴的首飾。
每日要洗三遍身子,都需要應季的花瓣沐浴,光是伺候她沐浴的婢女就有足足六人。
可如今,她哪里還有之前的光鮮。
她頭發散亂,披頭散發,臉上的妝容早已哭花,身上的衣裳都已經三日未曾換過了。
玉真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掙扎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卻連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的氣海被破,用邪丹補全的武道根基徹底被廢去,現在就連普通人都不如,稍一動作,臍下三寸地便傳來火辣辣般的疼痛。
可即便再痛苦,玉真依舊是強撐著身子想要爬起來,蒼白的臉色浮現出一抹羞惱的紅暈,手捂著肚子,兩條白皙修長的腿不住得摩挲著。
就在這時,大門被推了開來。
外界的光照了進來,頓時亮的玉真睜不開眼,下意識得便將手抬起遮擋著眼睛。
屋門外,傳來冷冰冰的聲響。
“殿下,吃飯了。”
是鸞奴。
玉真聽到鸞奴的聲響,下意識地攥緊了手,眼眸似要噴出火來一般。
鸞奴對此不以為意,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來到玉真身邊,撫平裙擺蹲下身,將食盒一一打開,把里頭的菜肴擺在了玉真的面前。
菜色,其實并不差。
一小碗蘿卜燉肉,一盤新鮮的時蔬,還有一小碟腌漬菜。
府上尋常下人,還吃不上這么好的。
可在玉真看來,這和豬食有什么區別?
你知道本宮平日里一餐要幾道菜肴么?你知道那一道菜得花多少心思么?
鸞奴當然知道,她怎會不知呢?她服侍了本宮多少年?
她就是想借此羞辱本宮罷了!
玉真深呼吸了幾口氣,強壓著身體的不適,也將內心怨恨憤怒的情緒壓了下去。
她不去看鸞奴擺在她面前的菜肴,哪怕饑餓了幾天的肚子已經讓她頭昏眼花,可與生俱來的高貴讓她難以放下內心的矜持,去吃那如豬食一般的食物。
她不是沒有鬧過,剛被囚禁在此地時,她也曾勃然大怒,也曾一袖子掃開送來的食物。
但換來的是一記響亮的巴掌。
那火辣辣的痛感,她至今記憶深刻,直到現在也感覺臉頰還紅腫著。
而那一巴掌,也把她打清醒了。
“鸞奴。”
玉真的聲音很是沙啞,雖然盡可能保持著平靜但聲音依舊有些顫抖:“本宮一直待你如姐妹,他趙祈安究竟許諾了你什么,值得你為了他背叛本宮?”
見鸞奴并不言語,她直起身子,苦口婆心般勸道:“不管趙祈安許諾了什么,可他敢如此對待本宮,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么?父皇遲早知曉,他是最疼愛本宮的,定不會輕饒了趙祈安。”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肯去宮中替本宮傳個話,之前一切,本宮可以既往不咎!”
她說得情真意切,像是出于真心為鸞奴考慮一樣。
可鸞奴聞言,面上露出譏諷的笑來:“既往不咎?殿下您說這話,自己信么?”
玉真咬著牙,鑒定道:“本宮金口玉言,怎會騙你?”
“可奴婢不信,奴婢服侍了殿下十年,怕是比殿下更了解你自己。”鸞奴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側,幽幽道,“殿下此刻心中想的,怕不是有朝一日得以脫困,定要將奴婢制成人彘,都不足以解恨呢。”
玉真瞳孔猛然一縮,心中思緒此刻被一言道出,心頭頓時一陣慌亂。
鸞奴哂笑道:“殿下還是省省力氣吧,若不是恩主十二年前我就被蠻子當做隨軍的干糧分食了,他教我識文斷字、傳我武道功法,早在那時奴婢這條賤命,就賣給了恩主。”
玉真頓時大為驚駭,難以置信得看向鸞奴。
鸞奴分明自幼便服侍在她身邊,她怎會是趙祈安的人?
也就是說…趙祈安在來京之時,便有能力往她身邊安插眼線,而她竟是至今才發覺?
玉真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沒一頭栽倒。
她強撐著身子,失聲喃喃:“不,不可能…趙祈安只是個庸人,他怎么會有這樣的能力?”
突然間,她腦海中靈光一閃。
如果說鸞奴是趙祈安早早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那公主府上那些奴仆…
那天晚上,她見到的那些對趙祈安唯命是從的奴仆,本以為只是被趙祈安威逼利誘的收買了。
可現在想來…怕不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趙祈安的人!
“假的…都是假的!”
玉真情緒瞬間崩潰,腦海中冒出一個讓她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的想法。
她從一開始,就生活在趙祈安編制的羅網之下。
趙祈安的平庸無能…都是裝出來的!
可若是有這樣的手段,為何要瞞著自己?為何要藏拙到現在?
除非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接納自己!
當玉真想通了這一切,心目中那懦弱無能的“趙祈安”節節崩塌。
余下的,唯有隱忍、無情…
鸞奴注意到玉真不對勁的臉色,目光又落在了她忍不住摩挲的雙腿上,頓時眉頭一挑,露出玩味笑容來:“殿下,何必忍得這般辛苦…”
玉真看她走來,心中頓時升起陰霾,聲音發顫,色厲內荏得喝道:“你、你別過來!”
“讓奴來幫幫殿下。”
鸞奴抬起腳。
一腳…
狠狠揣在了玉真的小腹上。
當趙祈安來見玉真時,見她狼狽的模樣,不由皺眉,輕掩口鼻。
玉真低垂著腦袋,羞憤難當已經到了想死的地步。
他對身旁鸞奴吩咐道:“將她帶下去,更衣洗漱再來見我。”
鸞奴低眉順眼道:“是,奴這就去辦。”
過了一刻鐘,已經洗漱完換上了干凈衣裳的玉真來到了側屋茶室,被鸞奴攙扶著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已經洗漱打理過一番,可玉真面色發白,整個人都顯得頹然。
看著,也不似從前那般好看。
她話未開口,淚便簌簌流下:“你殺了我吧!”
“啪!”
趙祈安一句廢話沒有,懷中匕首抽出,插在桌上。
玉真一時間連哭都忘了,低頭呆呆得看了看插在桌上的匕首,又怔怔得看了看趙祈安。
趙祈安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