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府上仆從來報,玉真只覺得一口氣頂在了嗓子眼,怒火“噌”一下就上來了。
她柳眉倒豎,銀牙暗咬,卷了卷袖子:“速帶本宮過去!”
說罷,她也不理會那來報信的小廝,自顧自腳步匆匆得朝著堂外走去。
反了天了,她倒要看看,這公主府哪個賤仆敢動她的人!
當玉真怒氣沖沖得帶著人趕到公主府庫房時,卻見庫房門前,擋著幾個身高體壯的彪形大漢。
她快步朝著庫房里走去,可結果那幾名彪形大漢卻是上前堵了一步。
見去路被堵,玉真愣了愣。
旋即,她不可置信道:“你們…敢擋本宮的路?你們可知本宮是誰?”
幾名彪形大漢眼觀鼻鼻觀心,如同雕塑一般。
但是路卻是堵得嚴嚴實實,連動都沒動彈一下。
也就在這時,庫房里傳來海管家的哀鳴哭喊:
“爺爺們饒命,爺爺們饒命,奴才招了,奴才什么都招了…”
玉真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大喝一聲:“滾開!”
那群護衛之中,為首的那名大漢這才上前一步,敷衍得拱拱手,懶散道:“公主,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莫讓小的們難做。”
“奉誰的命?!”玉真勃然大怒,如同一只母獅般,“你們擅闖公主府,不怕殺頭么?”
外頭的吵鬧聲,頓時也引起了庫房內的人的注意。
“吱呀~”
庫房門從內打開,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玉真急忙看向庫房方向,只見庫房內一群戴著方帽的先生們正在來來往往得走動,不斷從架子上取下書冊翻閱,手上算盤打得噼里啪啦作響。
而從庫房里走出來的,是一個相貌奇丑的中年人。
他身材矮小,有些佝僂,右手捻著一撇稀稀疏疏的狗油胡,邁著外八的步子朝外走了出來:“怎么回事?吵吵得老子的人都查不了賬了!”
那些護衛見到此人,收起了之前的傲慢無禮,抱拳俯身:“茍執事。”
玉真上前一步,擰眉喝道:“你是何人?”
茍向西其實第一眼便注意到了玉真公主,只是一直到玉真出聲喝問,這才仿佛剛注意到一般,“哎呦”一聲,快步走下臺階。
“不知公主到臨,小的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他小跑著來到玉真面前,躬著身子笑瞇瞇得拱手:“鄙人茍向西,乃趙氏商行京都分會的執事,殿下喚我一聲‘茍執事’便是。”
玉真冷著臉道:“趙氏商行?趙氏商行的手何時能插進公主府來?本宮不管你是誰的‘狗’,今日不給本宮一個交代,小心你的狗頭!”
茍執事縮了縮脖子,摸著后勁有些害怕一般,但旋即又是嘿嘿一笑:“趙氏商行的執事自然是管不了公主府的事,但鄙人不才,得東家賞識,如今被調為公主府總管家,負責為府上打理財務…”
“東家?趙祈安?!”
玉真杏眸圓瞪,旋即怒道:“憑什么?趙祈安憑什么管公主府的事?”
茍向西微微瞇起眼,看著憤怒失態的玉真,眼神流露出了一絲陰冷。
他漸漸直起腰,輕哼一聲:“憑什么?憑這公主府的一磚一瓦、一樹一草,皆是用趙家的錢建的!”
“你這奴才,膽敢如此和本宮說話!”
“還有更敢的!”
茍向西一掃之前奴顏婢膝的模樣,即便是面對公主亦是狠聲:“公主府吃穿用度,皆出自東家,皆出自趙氏商行!憑這,東家能不能管?趙氏商行能不能管?!”
這一瞬間,這往常渾然不放在眼中的小人物卻是爆發了不容忽視的氣場。
玉真一時間竟是被其氣勢所迫,言語一噎,下意識得退了一步。
茍向西不等她反應,喝道:“如今府上財權不清、府上仆從雜役中飽私囊,為惡首者,便是這大管家海懷恩!”
他抱拳高舉,高聲道:“我等奉東家之命,徹查公主府海大管家中飽私囊之事!從今往后,公主府內政財權,皆在吾輩之手!”
貪墨?!中飽私囊?!
玉真仿佛抓住了話柄,立刻喝道:“胡說八道!本宮自幼便是海管家看著長大,他出宮之前更是母妃心旁親近之人,他無兒無女貪錢有什么用!你空口白牙便污人清白,若拿不出證據,本宮為你是問!”
“證據?”
茍向西輕笑了一聲,回頭看向庫房里頭,喊了一聲:“來人,殿下要看證據,那便拿些證據來!”
一聲喝罷,庫房里匆匆跑出一人,拿著厚厚一沓賬簿,半蹲著身子恭敬得雙手捧著,讓手上賬簿恰好是茍向西方便翻閱的高度。
茍向西抬起手,手指在嘴邊輕啐一口,隨后把面前賬簿翻開,隨意翻了幾頁,然后從腰間取下一物。
那是一只金算盤,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可上頭算珠卻是粒粒分明,工藝極為精巧。
“公主府上上下下仆從共計一千三百人,其中無需月奉的私奴五百一十二人;護衛一百二十人,每人每月二兩銀;雜役二百人,每人每月二錢;三等丫鬟三百一十二人,每人每月三錢…”
靈活無比的手指在算盤上飛快撥動,幾乎都出了殘影,算珠被打得“啪啪”作響。
茍向西明明剛來公主府,可對公主府的事了如指掌。
他從仆從的月錢,到公主府的吃穿用度、玉真買的那些金銀首飾、以及人情往來…這一樁樁、一項項都列的清清楚楚。
那些數據就像是印在了他腦子里一般,幾乎不需要怎么看賬簿便能理得清楚。
“…全部算好,公主府三月的開銷也不過三千六百一十八兩七錢。可整個三月公主府卻向趙氏商行索要了一萬兩千兩銀子。”
他一抖算盤,算珠盡數歸回原位,隨后目光看向玉真,露出笑來:“殿下,多的錢去哪了?”
玉真不吭聲,可臉色卻是越發難看。
錢去哪了?
她當然知道!
可是能說么?
“看來殿下也不知道,那定是有人欺上瞞下,中飽私囊!”
茍向西故作恍然,點了點頭,然后朝著庫房里頭吆喝了一聲:“把他給我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