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來了!”
“云天界那邊,終于打起來了!”
界海,距離云天界不遠不近的虛空之中。
一道道隱匿于虛空的身影略帶著興奮與激動。
只是其中卻也不乏警惕之人,低聲道:
“諸位同道,且莫太過激動,咱們只是答應了那張伯楷,惟有等無上真佛的那群妖僧敗退,才會出手,眼下形勢不明,卻是還不太合適介入。”
他的話,頓時引來了不少人的認同:
“不錯,樊府主所言甚是,咱們都是散修,云天界未必便看得上咱們,只不過是如今缺少人手,不得不拉下身段而已,雖則無上真佛是咱們共同的敵人,但若是因此過早介入而損了人手,到時候即便趕走了無上真佛,對咱們來說,也是百害而無一利。”
“正是,咱們還是那句話,打得過,咱們便打,若云天宗那邊撐不住,那就也不能怪咱們不講道義了。”
人群之中,白渠殷氏殷天志聞言不禁微微皺眉,掃了眼極遠處若隱若現的一簇光團,那里便是云天界所在,聲音低沉道:
“樊府主所言倒也沒有問題,只是無上真佛面前,我等與云天界實則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沒了云天界在前面頂著,咱們被無上真佛盯上,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與其被各個擊破,終日惶惶,眼下在云天界牽線搭橋之下,聯合周邊各界勢力,一同對抗無上真佛,卻反倒是萬載難逢的機會。”
“諸位同道,我等不為一朝一夕,而是為了各家能夠長久…即便有所損失,也值得如此。”
聽到殷天志的話,方才的樊府主卻不由得反駁道:
“我等來此,難道便不是顧念機會難得么?”
“可若是云天界不敵,我等莫非還要上趕著送死?”
殷天志揚眉道:
“世事豈是天定?成敗無非在人!若不全力以赴,又焉知不行?”
有人卻不禁嘲道:
“呵呵,殷道友說得這般好,那應該你殷氏所有人都帶過來才是,何以來的只你們幾人?”
殷天志面色一沉,終于不再多言。
理是這個理,可他也的確做不到,不說別的,若真將殷氏的高階修士都帶來,萬一被其他留守章尸之墟的勢力偷了家,他又如何對得起殷氏的子弟們?
在他們心中,自家的存續,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尤其是在章尸之墟那等惡劣的環境下,更是如此。
想到這,他不由得再度看向遠處界海盡頭的那一點光芒。
“希望能順利吧。”
他的心中,由衷想到。
云天界。
青龍山脈。
光罩之內。
枯瘦老者、赭衣青年,此刻眼見北方大菩薩驟然從界外襲來,直取王魃,無不大驚失色。
“小心!”
北方大菩薩,那是比肩云天宗白掌教的存在,第一次破界之時,兩人皆曾見過對方兇威,渡劫中期修士在其面前,便如孩童一般,信手可抓,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渡劫圓滿層次的手段。
而如今,這樣的存在,竟然不顧顏面,出手突襲!
只是接下來,王魃竟硬生生受下對方一掌,卻自巋然不動,驚得二人頓時啞然失聲。
“這、這是怎么做到的?!”
回過神來,枯瘦老者又驚又喜。
天上的變化卻是極為迅猛,他甚至已經完全無法捕捉到那位北方大菩薩的蹤影,只看到一只金色佛手似若流光一般,直撲王魃所在!
心頭不禁再度提起,只是還未等他看清楚,一道驚人的獅吼之聲,驟然響徹整個云天界!
即便不曾針對他,可聽到這一聲獅吼,他只覺周身血氣震蕩,本就虛弱不堪的元神,竟都有種崩散的趨勢!
心中一驚,連忙守住元神,迅速煉化著元神內已經服下的寶丹。
王魃從云天宗那里求來的八階寶丹的確不凡,若非時間尚短,藥力尚未完全顯現,加之方才他接連逞強使用秘法,再度傷了元神,本也不至于如此脆弱。
好在如今他及時煉化,元神倒是又有些許好轉。
只是心頭也來不及多想,連忙便朝著那獅吼聲來源處望去。
但見一道白袍身影凝立在獅首之上,他瞬間驚醒:
“是、是蠶龍界那位…”
“晁天君!”
腦海中不由得便回想起上一次見到對方時的景象。
那一次界破之時,他本以為會身死道消,便是這位晁天君和另一位虛魔界界主夏侯天魔突兀出現,與蓋真人一起,力挽狂瀾于既倒。
其駕馭著萬首獅獸,橫掃無數菩薩、羅漢,無人可敵,最終逼得無上真佛的一眾僧人不得不退走,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大乘修士的手段,其宏偉浩蕩,已然與半仙無異。
是以他對這位大乘卻是記憶猶新。
當然,那一次來的菩薩、羅漢,遠沒有這一次來得多。
便是大菩薩也只來了兩位,連同一位六道之主。
只是危急程度,卻也與眼下相似。
心頭不禁大喜:
“這位既然現身,咱們果真是有希望了!”
卻在這時,他忽見天上的太一真人,竟朝著下方的晁天君行禮,遙聲道:
“王魃,見過晁師。”
“多謝晁師出手相救。”
“晁、晁師?!”
枯瘦老者和赭衣青年等人,聽到王魃對晁天君的稱呼,皆是不由得一愣。
而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那道白袍身影竟是帶著幾分無奈道:
“我讓你好生修行,你卻又何苦來趟這渾水。”
他們…認識?
枯瘦老者神色錯愕,隨即反應過來,心頭吃驚之余,卻是隨即生出了一絲恍然。
太一真人和這位晁天君只怕非但是認識,甚至或許太一真人的一身本事,也可能是來自晁天君!
“難怪、難怪…”
這一刻,他自覺終于明白了王魃會有如今這般實力的原因。
得大乘修士衣缽,實力遠超同儕自然也就理所應當。
這也算是解了他心頭的困惑。
畢竟小倉界的環境他十分清楚,竟能走出王魃這等人物,也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與此同時。
“晁師,你怎么會在這里?”
天穹之上,王魃身形一閃,落在晁天君身側,看著對方風采依舊,心頭不禁又驚又喜,忍不住問道:
“不是說你們都不在界內么?”
晁天君含笑望著面前的王魃,眼中閃過了一抹欣慰之色,聞言并未第一時間回答,反倒是忍不住贊許道:
“你這些日子與那些假和尚斗法,我卻是都看在眼里。”
“你領悟的速度,遠比我想象得要快,我界的諸多法門,你亦是可以做到信手拈來,渾然天成!我果然不曾看錯,你的確是最適合我蠶龍界傳承之人。”
王魃對于被人夸贊,倒是并不陌生,只是此刻聞言卻還是擔憂道:
“天殤佛主現在還未出來,晁師便已經現身,會否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聽到王魃的話,晁天君卻是微微搖頭道:
“你已經被北方小和尚盯住,我若是再不出現,你恐遭毒手,不過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王魃本想說自己亦非沒有后手,反殺或許沒有可能,但自保還是有些把握,但察覺到對方的關切,終究沒有開口。
正說話間,一道紫袍少年身影卻是也已經無聲從虛空中浮現,面若神人,正是云天宗掌教,白了禪。
只是看向晁天君,俊美無比的臉上,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無奈之色:
“晁前輩,您不該這個時候出來的…即便您不出手,太一道友真若遇上了危險,我也會第一時間營救。”
晁天君聞言卻是神色平靜,微微搖頭:
“他只是順帶。”
“不過你的那套辦法多半行不通了,天殤大和尚到現在都不露頭,怕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若是沒有足夠的餌,他恐怕一直都不會出現!”
王魃卻心頭微暖。
顯然按照計劃,晁師本該繼續隱藏,卻因為擔心他不是北方大菩薩的對手,而提前現身,縱然其嘴上說只是順帶,但他卻能感覺到,只怕這個‘順帶’才是重點。
紫袍少年聞言,也自然識破了對方的真實想法,倒也并未太過氣惱,只是皺眉快速道:
“所以晁前輩要做這個餌?”
王魃也是心頭一凜。
晁天君語氣隨意:
“大和尚又不是傻子,你們既然想要兌子,那自然也要有點誠意才行…早些晚些,反正都要出手,干脆我讓他們來下個決心!”
正說話間。
天穹上,被一聲驚退的北方大菩薩心中凝重,眼見無人在意他,頓時便欲要悄然退去。
白袍身影卻是立刻察覺,目光微瞇,看向北方大菩薩,聲音微冷:
“小和尚,又見面了,你傷我門人,便想要這么走了?”
“我什么時候傷到…”
北方大菩薩面色一變,剛想辯解,但立時便想起了之前被對方神獸撕咬下半截身軀的慘痛經歷,心頭驟沉,也不敢耽擱,竟是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朝著界外飛去!
下方的獅獸卻是忽地騰空而起,驀地張口,如無盡深淵,一股龐然吸力,竟是直接便將流光吸來!
便在這個時候,北方大菩薩脖頸中的佛珠微微一亮,浮現‘卍’字虛影,放出點點毫光,抵住了那股吸力,于半空中微微一頓!
白袍身影見狀冷笑一聲:
“天殤若是親來,我還敬他幾分,單一件道寶也想阻我?”
獅獸四足微壓,隨即爆射而起!
無數頭顱急撲而上,瞬間包裹住那北方大菩薩。
只聽得一道道沉悶聲響,那佛珠之上,頓時逐一龜裂!
眼看那一顆顆頭顱便要將佛珠盡數破壞。
卻在這一刻,界外虛空之中,那尊巨大若界域一般的坐佛佛像,仿佛感應到了什么,緩緩睜開了始終閉闔的雙眸。
雙手始終呈現出的‘施無畏印’與‘與愿印’,此刻卻緩緩化作了唯一一個手印:
‘降魔印’!
下一瞬,界內被萬首兇獸撕咬的北方大菩薩瞬時化作一道金燦佛光,落在了坐佛佛像置于面前的左手掌心之中。
“嗯?!”
云天界內。
正在交戰中的眾僧如似感應,無不逼退了對手,退后合掌垂首,低宣佛號:
“無上真佛。”
“恭迎天殤佛主。”
聲音低沉,卻又仿佛宏大無邊。
而此刻唯一顯露了真身的大乘修士,晁天君亦是心有所感,雙眸穿透了界膜,直觀界外坐佛。
心中凝重之際,又驚又疑:
“天殤佛主,藏身在這里?!”
“這是他的法相,還是什么?”
說來也有些可笑,他與無上真佛打了不少交道,卻還從未真正見到過那位天殤佛主的真面目。
只因對方寥寥出現的三次,分別是攻打蠶龍界、虛魔界和云天界,都只以一道佛光顯化,卻打得他幾無還手之力。
上一次還是在攻打云天界時,三位大乘聯手,擊殺了不少菩薩、羅漢,做出玉石俱焚之態,才勉強逼退了對方。
也正是因為忌憚這位神秘卻強橫無比的天殤佛主,哪怕匯集了諸方勢力,可他心底卻仍是沒有半點把握。
即便此刻,也依舊沒有把握,甚至更加覺得心中沒底。
雖然如此,他還是和紫袍少年輕笑道:
“你看,我一出來,他便也跟著出來了。”
紫袍少年沒有說話,心神極速掃過四周,隨即眼中終于閃過了一抹決意,低喝一聲:
“眾修聽令!”
“隨我出戰!”
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計策都已經無用。
此刻既然大魚終于上鉤,雖然時機仍非他心中最佳時刻,但也已經不重要了。
唯有抵住濤濤大浪,才能真正迎來收獲大魚的時刻!
否則,便是堤毀人亡。
伴隨著紫袍少年的下令聲,云天道場內被壓著許久的諸多修士們這一刻頓時呼嘯而出!
無數流光,遮天蔽日!
晁天君仍是面帶輕笑,只是給王魃的傳音中,卻終于暴露出了內心的沉重:
“此戰若成便罷…若是不成,也并非終局,切記,形勢不妙,立刻離開,這非是逃跑,而是保存真正的機會。”
“切記…”
王魃心中一震,忍不住朝對方看去。
華發吹卷,白袍獵獵,這位長者遙遙看向界外,雙眸中沒有畏懼,只有一片坦蕩從容。
下一瞬,這身影已經飛出界外,迎向那尊橫亙于界外虛空中的巨大坐佛…
大戰,終于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