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銀瓶 四
“這是‘卵生蝶’。”
吉蘭指著麥卡拉夫人掌心的一條藍色“毛蟲”，平靜說道。
“準確來說，是無用的尸體…因為‘卵生蝶’活著的時候，長有一對火紅色的蝶翼。死后翅膀脫落，身體迅速轉變成藍色，并析出劇毒。”
“這種神秘生物常出現在海拔較高的密林間，生命周期僅有兩天，且只有活物才具有價值。能夠作為溫和性材料加入煉金藥的煉制，也可以用于治療癔癥。”
聽到他如此詳細的描述，麥卡拉夫人俏眉一挑，面露詫異。
而一旁的女大臣等人，乃至已經通過考核的勒梅和加爾肯兩人，都是一臉驚訝。
這平民青年，怎會如此博學？！
“有趣的年輕人。”麥卡拉夫人微笑道。“說得很詳盡，且沒有疏漏。”
“嗯…那這兩種材料呢？你是否也認得？”
雖然金發青年已經通過了考核，但她依舊抱有好奇，于是試探著又問。
“夫人，這兩種材料分別叫‘苦萍’和‘毒參茄’。”
吉蘭瞥了眼銀袍女士手中的另兩樣材料，一顆僅有雞蛋大小的黑蘋果，以及一株宛若人參的褐色植物。
這兩樣材料上，浮現著歪斜的彩色詞條，將其信息極為詳細地標明。
“‘苦萍’比較罕見，一般只生長在墓地，以一種寄生槲的形式，糾纏于蘋果樹上，汲取其營養，結出這種細小的黑色果實。”
“它具有激烈的藥性，且味道極為苦澀，直接服用會對人體會造成傷害，出現腹瀉、嘔吐與暈厥等癥狀，但能夠使人在一定時間里看見靈體。”
吉蘭語速很快，沒有停頓，毫不拖泥帶水。仿佛像是早已將這些材料的信息，背得滾瓜爛熟一般。
“‘毒參茄’又名‘魔鬼之燭’，因為在夜晚，它的葉片會散發綠火般的光芒…實際是因為其頂部生長的鈴狀小花，會釋放一種特殊的氣味，從而吸引螢火蟲攀附。”
“這種材料常生長于沼澤、林地和山坡背陰處，具有毒性和致幻效果。當它被連根拔起時，會發出劇烈刺耳的尖叫聲和咒罵，而聽到這種聲音的人會聽力衰減，直至變聾，還會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但‘毒參茄’的藥汁對內外傷都具有極佳的效果，是療傷類煉金藥的常見主材…”
麥卡拉夫人越聽越驚訝，臉上的微笑也更加濃郁。
至于女大臣等人，更是張大了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金發青年身上，場面一度陷入了安靜。
“很好。”麥卡拉夫人點點頭，語氣不加掩飾地表達了欣賞。“看來你的基礎非常扎實。”
她手一晃，再度換了兩樣東西。
正是先前加爾肯未能辨識的材料。
“這兩樣再說說？”麥卡拉笑瞇瞇問道。
眾人一驚。
麥卡拉夫人這是打算試探出這青年的極限嗎？
可這已經遠遠超出考核的范疇了吧？
“好的，夫人。”吉蘭點點頭，語氣平靜道：“這兩種材料分別是‘曲樹皮’和‘鸚鵡芽孢’…”
他一如先前的語速，詳細描述起了這兩種材料的出處、效果和一些細節信息。
眾人深吸口氣，愈發覺得不可思議。
這平民青年懂得也太多了！
待吉蘭說完，麥卡拉夫人收起了手中的材料，贊嘆道：
“非常好。”
可緊接著，她竟然又攤開手，以一種溫柔的語氣問道：
“最后，你認得這個嗎？”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銀袍女士的掌心，可無一例外，皆是一怔，面露不解。
因為他們發現，女士手里空空如也！
什么都沒有！
麥卡拉大師這是什么意思…
眾人滿心疑慮，又將視線放到那金發青年身上。
吉蘭表面上不動聲色，以“玩家”原質強行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壓制內心驚愕的情緒，不讓其表露出來。
因為在他的靈視之下，分明看到了麥卡拉夫人手里，正靜靜放著一根“草”。
那“草”卻不是綠色，而是呈現一種詭異的猩紅。
宛如血玉一般晶瑩剔透。
斑斕詞條在倒映在吉蘭眼中：
“朝圣見證。”
“生長在神之鄉‘回廊’深處的一種常見植物，但卻沾染了失敗飛升者的鮮血，從而被改變了外觀顏色。”
“無數神秘者試圖飛升，于回廊跋涉，朝山巔朝圣，卻顛簸栽倒半途，灑下鮮血，宣告命運斷崖，登階敗亡。”
‘這是麥卡拉夫人在神之鄉“回廊”深處采摘到的一種材料？’
吉蘭心中猜測。
‘難道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還是說，是在試探我…’
“怎么樣？認得出嗎？”
銀袍女士一臉笑盈盈，再次問了句。
吉蘭卻是眉頭微皺，流露出疑惑之色，遲疑著說道：
“夫人，您手里…似乎什么也沒有。”
“是嗎？你要不再仔細看看？”
麥卡拉夫人仔細打量著青年的表情，卻未能發現什么端倪。
“抱歉，夫人。”
吉蘭略顯沮喪，搖搖頭沉聲道。
麥卡拉眼中閃過一絲思索，旋即微笑著收回手，不知為何，她內心略顯失望。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道。
“吉蘭·伊洛斯。”
“嗯…吉蘭先生，你的表現極好，今后你就是我的學徒了。”
麥卡拉夫人笑道。
說著，她又轉身，朝那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道：
“還有你們兩個，勒梅小姐，以及加爾肯先生。”
聞言，一男一女面露興奮之色。
一旁的女大臣等人，則有些強顏歡笑地鼓起掌來，說著違心的祝賀。
原因無他，只因麥卡拉大師招收的三位學徒里，竟有兩人都是平民，且都為男性…
那群貴族看向勒梅的眼神流露出羨慕，對于吉蘭和加爾肯兩名平民男性，更是充滿了不甘和嫉妒。
“伱們三個回去準備一下，與家人道別，順便準備好行李…從今往后，你們便要跟隨我學習和生活，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親人朋友了。”
麥卡拉夫人向吉蘭三人交代道。
她的語氣溫柔且親和，讓人如沐春風。
“知道了，老師。”
勒梅嘻嘻一笑，第一個應答。
她又扭過頭，看向吉蘭和加爾肯。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身為貴族的緣故，讓她對這兩位出身卑微的同齡男人有一種優越感，于是叉著腰，斜眼道：
“我是第一個通過考核的，所以理應是你們兩個的師姐…今后要對我保持尊敬和禮貌，明白了嗎？”
“明白了，勒梅師姐。”
加爾肯連忙朝她躬身行禮，低著頭恭敬道。
而吉蘭卻完全沒有搭理這貴族少女的意思，自顧自朝麥卡拉夫人走去，并向其解釋自己是孤兒，無需道別和準備。
見金發青年對自己不理不睬，勒梅·尼古拉臉色微變，咬牙切齒起來。
最后冷哼一聲，輕輕踹了加爾肯一腳，似乎是拿他撒氣。
挨了“師姐”一腳，加爾肯不敢吭聲，只是一臉戰戰兢兢。
在招收學徒的考核結束后不久，吉蘭便跟隨麥卡拉夫人離開了女王廣場。
夫人原本就隱居在薩克亞王國的首都安德婭，具體的位置在城鎮北邊的郊外。
那里的環境清幽恬靜，途經一片麥田后，便是樹林和溪流。
在林間之中，有幾座木屋。
“吉蘭，你先找個房間住下吧，適應一下周圍的環境，需要什么就跟我說。”
一襲銀袍的女士將他帶到了木屋前，溫柔地笑道。
“等勒梅和加爾肯來了，我再統一教導你們知識。”
吉蘭點點頭，道。
交代完，麥卡拉夫人便自顧自進了中間的木屋，獨自留下吉蘭站在院中。
他在左右兩邊的木屋里看了看，最后選擇了左邊那間，因為清晨的太陽會照進窗戶，他比較喜歡晨曦鋪滿房間，灑在身上的那種暖烘烘之感。
臨近傍晚之際。
加爾肯和勒梅相繼抵達了木屋。
前者背著一個大麻袋，手里領著大包小包，徒步而來。后者則是由一輛馬車接送，有四名隨行的壯碩女護衛，幫這位貴族少女鞍前馬后，將行李提了下來。
因為三位學徒中只有勒梅一位女性，所以單獨住在了右邊木屋里，加爾肯則是和吉蘭住一起。
晚餐是麥卡拉夫人親手做的。
每人一個白面包、一碗蘑菇蔬菜湯、以及一塊烤野豬肉。
食物簡樸，味道卻是極好。
四人坐在院中的木桌邊，就著清涼的晚風和夕陽，一同用餐。
“謝謝您，麥卡拉夫人，食物很好吃。”
勒梅吃了一口面包夾肉，禮貌站起身，朝著銀袍女士提裙一禮，臉上帶著可愛的笑容。
“坐下吧，不用這么客氣。”
麥卡拉夫人笑道。
勒梅又撫裙落座，動作優雅。
銀袍女士端起蘑菇湯，喝了一口。
然后從身上取出了一塊未經加工過的白色石灰石，于桌面上畫了一個圓形圖案，笑著朝三人問道：
“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嗎？”
“煉金陣。”吉蘭看了眼桌上的圖案，輕聲說道。
那是一個鑲嵌著正三角的圓。
“是的，這是一個基礎煉金陣。”
麥卡拉夫人笑道。
“它所代表的，實際上是能量與物質的循環。”
“煉金術的原理，就是自然規則。煉金術士們探索、發現、總結并利用這種規則，實現一些超乎想象的設想。”
“萬物都將終結，卻會留下痕跡。這樣的痕跡，可以是塵土，也可以是養分，又將孕育出新的萬物。”
“這就是一種能量與物質的循環。”
麥卡拉夫人指了指桌上的白色煉金陣，向三位學徒說道。
“而這樣的基礎煉金陣，便是對自然規則的一種簡化。”
“煉金術是一種對世間萬物進行理解、分解并再構筑的一種神秘學知識。通過它，可以縮減循環的時間和過程。”
麥卡拉夫人笑了笑，稍作停頓。
“就比如說這樣。”
說著，她將手里的白色石灰石輕輕放在了桌上的煉金陣中。
伴隨金光一閃。
嗡——
在座的勒梅和加爾肯瞳孔一縮，臉上流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只見那枚石灰石，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金燦燦的顏色，旋即化作了一顆黃金！
“點石成金！”勒梅驚呼道。
旋即，她目露興奮和期盼，朝銀袍女士道：
“老師，我想學這個！要是掌握了‘點石成金’的知識，以后我就不缺錢了！”
一旁的加爾肯張了張嘴，卻沒有膽子開口求學，只是眼眸里的熱切和激動難以掩蓋。
吉蘭凝視著桌上的金色石頭。
他很肯定，那就是一枚黃金。
一枚從普通石灰石變成的黃金！
但同樣的，吉蘭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能夠無緣無故地點石成金。
“夫人，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吧？”
他突然沉聲開口問道。
麥卡拉詫異地看了金發青年一眼，似乎是因為這年輕人竟然沒有被貪婪所蒙蔽雙眼，還能冷靜思考而感到驚訝。
“不錯。”銀袍女士點頭笑道。“煉金術不是萬能的，亦不能無中生有。”
“想要獲得一種物質，就必須付出對應的代價。這便是塵世的律法真理之一‘等價交換’，由九月司辰‘雪女士’所掌管。”
“簡而言之，要得到，就先失去。”
說著，夫人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只見她的掌心，正放著一個小玻璃瓶，只不過內部空空蕩蕩。
“方才的‘點石成金’，實際是我悄悄消耗了這瓶‘煉金藥’的緣故，而非憑空將石灰石變成了黃金。”
“至于這瓶‘煉金藥’的價值，卻是比黃金還要貴重些。”
麥卡拉夫人朝三位學徒笑道，語氣暗含著一絲告誡與教導之意：
“所以，不要妄圖通過煉金術不勞而獲，這是違背塵世律法之事，是不可能實現的。”
三位學徒恭敬道。
麥卡拉夫人欣慰點頭，又取出了三枚石灰石，遞到他們面前。
“接下來，我會先教導你們繪制基礎的九種煉金陣，以及它們各自的效果與用途。”
“且認真銘記，勤加練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