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換了身衣服,把走龍寄存到了馬倌那里,交了差不多三十金的費用,讓人給他搞點丹藥,靈材,再讓馬倌好好洗刷一下,給他做個水療,好好按摩按摩,安排兩匹母馬。
走龍很開心,馬倌的剃毛手段很舒服,他很喜歡。
可算能休息了,走龍跑了這么久果斷開始躺平,享受按摩,洗浴,美食,母馬。
而高見則頭頂著滿臉不爽的舒堅,來到了內城的街道之上。
內城里,依然一片錦繡繁華。
說實話,這里比越州的縣城還要繁華的多,那邊街上有的什么靈獸啊,機關啊,滄州內城都有更好的。
而且,除此之外,內城本身還有各種各樣方便的東西。
陣法取暖只是基礎。
各種通訊,隨意取水的管路,千里傳音的東西,遠程觀看外城戲班的投影寶珠,乃至于以‘鏡花水月’之法制成的某些‘節目’。
是的,高見或許是太忙了,以至于沒有時間去享受,到現在他才在內城閑逛,以至于看見了這種奇異的表現形式。
他當時是在路邊,因為騎著走龍奔波了一晚上,又和左岸大戰,再加上各種腦力勞動,接著又繼續騎著走龍奔波,此刻在終于休息,所以想要找個地方坐著休息一下,買杯茶喝兩口,清醒清醒,順便給舒堅喂點堅果。
這時候,他在茶館坐著的時候,看見了那所謂的‘鏡花水月’。
看見看見,在茶館周圍,有人在布置‘幕布’。
那些人,先是插上各種陣旗上,之后在上面拉起作為幕布的幔帳,拉平后鋪在地上,然后有人敲鑼打鼓,吆喝其他人來看。
高見和其他一些路人,于是便扭頭看向那邊,再接著,忽聞霹靂一聲,黑幔忽顯景象,然后變了顏色。
可以瞧見,有五色云氣在黑布上顯出光影,然后顯出人影,竟然是來自閔州的表演,看起來還是現場直播!
大體上類似于某種‘投影’,真的有人在某個地方呈現自己的表演,然后被某種東西收錄,再發送到神朝各地,而且水平相當的高,將這些東西原封不動的呈現在了這個地方。
真的是原封不動,黑布之上出現的人影完全是由‘氣’構成的,所以甚至有重量,有溫度,有活著一般的沖擊力,只不過是在戲劇結束之后就立馬消散了而已。
高見看的津津有味,故事主要說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妖想要化人,但最后卻陰差陽錯步入邪道而被誅殺的故事。
他還聽見了旁邊有人在聊天。
據說這個表演的劇團是一個門派下轄的劇團,那個門派叫‘傳奇樓’。
其人呼演戲本子為“傳奇”,因其事甚奇特,未經人見而傳之而得名。
這個門派,最喜歡將奇怪奇異的事情傳播出去,‘傳奇’二字,是以得名,講究一個‘非奇不傳’。
聽說在神朝內部還挺有名的,雖然名氣只限于在修行者們。
高見才來這個世界連半年都不到,還是第一次聽說,他之前混的最多也是外城,還有各地的野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奔波忙碌,根本沒有了解這些的余裕。
外城,實在是太落后了,雖然有一些術法的存在,可是根本就沒有產生以修行者為基礎的文明存在。
而神朝,可是一個以修行者為根基的超級大國啊。
不過…
高見回過頭來的時候,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些戲劇,這些術法,其實并沒有觀看門檻,凡人來也可以看懂。
所以…如果有一天,外城的人,也可以看這些,那就好了。
他休息的差不多了,從茶館坐起來,付了茶錢。
那些演出似乎是茶館自帶的,所以不用額外付費,但茶錢本身也不便宜,要九百多錢。
一杯茶,一場演出而已。
九百多錢,夠外城一個壯勞力掙小半年了。
放在村子里,更是要辛苦勞作上一年才有這么多吧?而且這些錢還要拿來開支家計。
不過在內城,只夠喝杯茶,看場戲。
高見可以看見,他手中的茶葉,是種植出來的靈材,茶杯本身也是不凡的礦石研磨而燒制成的。
那些術法戲劇,正在拆卸一些消耗品,術法自然是要消耗各種材料和氣的,其中所消耗的,除了鏡花水月施術者的氣,那些耗材也是靈材。
這么些靈材,就是那些農民種植,采摘的吧。
滴滴民夫血,化作金枝葉。
這重重光華,都是碾磨血肉才發出的耀眼光芒啊。
“神朝收稅收上來的靈材,還真是用的一點價值都沒有啊。”高見摸了摸手里的金絲熊。
“這不是挺有價值的嗎?這茶味道真不錯啊,內城的東西,凡是拿出來賣的,可都是好東西,三教九流,各種工匠,都有修行者,他們做的東西,可不是凡物能比的。”舒堅一臉舒適,瞇著眼睛躺在高見的胸口,伸出爪子撓了撓自己的毛。
“鼠山沒有這些東西嗎?舒長老你也是七境往上走吧?沒享受過?我不信啊。”高見一臉狐疑。
“我們一群老鼠要享受什么?人族的東西雖好,偶爾來點就行了,我可不想把鼠山變成另一個白山江。”舒堅撇了撇嘴。
要真是徹底變成人族那樣,不就是另一個白山江水族了嗎?
到時候,鼠山可就不再是鼠山了。
“那還,挺好的啊。”高見笑了笑,只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還真是,每次在高見遇到這些卵事的事情,總能遇到好事來讓他舒心一下。
只是這么想了一下,銹刀的刀鋒再度延展,達到了六寸。
而高見卻并沒有在意這個,只是說道:“舒長老,你說,多舟縣會被報復嗎?左家現在應該騰不出手了吧?”
“你擔心這個?那我讓幾只小鼠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小地方,最厲害的主祭就是三境,已經被我打死了,左家現在估計要忙著自己打自己了,短時間內肯定是騰不出手管一堆一境的土地神。”舒堅如此說道。
“有鼠山照拂,那我就不怕了。”高見笑笑:“那之后的事情,倒也順理成章了。”
“噢,對了,說起這個,我還想問你好幾件事呢。”舒堅像是想起來了什么,在高見的手掌心站了起來:“你和左岸不是有仇嗎?就這么放了他嗎?”
“我和左岸是有仇,不過這都是為了終結血祭啊,能終結掉血祭,比什么都強,我干了這么多,都是為了這些。”高見說道。
舒堅啃著爪子:“左青不是說他已經要終結血祭了嗎?他那個律法,確實要從根子上終結掉血祭吧?”
“他說我就信?左家還說要和我和解呢,結果和解了嗎?”高見一攤手:“我還是更相信自己啊,而且,你不覺得嗎?那所謂的‘法’,其實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血祭啊,只是不見血而已。”
“不見血的血祭,那還叫血祭嗎?”舒堅有些不太理解。
高見思索了一下要怎么回答這話。
然后,他來了靈感,于是把舒堅放在自己的腦袋上,頂著他,一路小跑。
高見現在的速度,一路小跑速度也是相當的快,不多時,就已經來到了內城的江口。
此處是白山江匯聚的地方,可以看見有一座巨大的橋梁修建在此,橋梁的柱子極粗,插在河床上,由許多的符箓加固,一眼就知道是道門和巫覡的手筆,而其中各種材料的組合和拼裝,又涉及煉師手段,就高見的眼光來看,應該是王家的煉師,真靜道宮和左家的巫覡聯手制作的這一座巨橋。
長三十里,寬二里有余,橫跨江面,其上有商旅卸行裝,有旅人互相說笑,各種機關,巨獸在上面來回穿行。
滄州內城中間有白山江穿過,所以內城實際上是分成兩半的,正是這不止一座巨橋將兩邊連接在了一起。
外城實際上也是這么被分成兩半的,不過外城是通過船和碼頭在聯系,并沒有這么壯觀的奇觀巨橋。
高見來到這里,頭上頂著舒堅,指了指橋下。
橋下,就是白山江。
江面之上有云霧飄散,隱隱仙風,有許許多多的樓船畫舫,漂浮河上。
那些樓船畫舫,一個個都是雕檻朱窗,船頂是篷帳,四面皆懸以角燈,船上有樓閣,設回欄,樓閣之中有茶幾坐榻,船左右沒有窗寮,直接臨江,以便眺望,四周有四槳平分,緩緩劃水,樓船雖然在前進,卻沒有半點聲音。
此時是白天,但已經有了顧客,可以看見許許多多的鶯燕女子正在樓船之上,與人嬉笑,看似友人重聚一般。
沒有什么燈紅酒綠,笙歌燕舞,粉白黛紫,情致纏綿,只是普普通通的聊天,看著優雅,斯文極了。
滄州是水鄉,樓船上緩蕩煙波,水通著白山江,那大江中有真正的大型貨運樓船,其上百般物件,甚至有些是零售的,時常吆喝,與這些畫舫炫耀上面的東西有多么珍貴,多么稀奇。
賣家舌綻蓮花,夸耀貨物,還時不時的拿出來用一下,可以瞧見那些東西,有能控物的玉如意,有能自我跟隨護主的寶劍,能自行運轉計時的精妙機關獸,有唱歌婉轉的靈鳥,有巴掌大,看著極為可愛,還會散發清香的草木精靈,據說喝了之后會有奇特功效的美酒,如此等等等等。
上面的人炫耀貨物,下面的畫舫之中便會響起撒嬌之聲,于是便有闊綽的客人慷慨解囊,為身邊的嬌姬美人買上幾件稀奇玩意兒,得到一聲聲稱贊,還能看美人嬉笑把玩,大家哈哈大笑,各自收獲。
這般場景下,兩岸柳蔭夾水,隔湖畫閣爭輝,湖面上的畫舫,與岸邊的雕樓燈火通明,呈現出一派美景,花欄竹架,有韻客聯吟,繡戶珠簾,時露嬌娥半面,酒館茶坊十六七八家,端的是繁華盛地。
流以水榭,泛以樓船,白舫紅簾,其樂融融,樓上的那些女人一個個也不像是妓女舞娘,而是像是這些闊綽富人的小妹妹。
甚至,高見和舒堅看見的也不全是美姬去討好富人,時常可以看見,這些女人反而趾高氣昂,一個個像是有什么底氣一樣,對客人愛答不理。
反而客人一個個低聲下氣,小心翼翼的哄著美人,時不時拿出巨款,給周圍的商船上買幾件貴重的玩物,只為博美人一笑。
搞的地位好像顛倒了一樣,明明是出來賣的,卻昂著頭像是天鵝,而花錢的反而成了孫子,但大家都不覺得奇怪。
高見指著下面的場景說道:“舒長老,你看,這地方你知道吧?”
“畫舫嘛,我知道啊,不過我一直不太懂,你們人族怎么把交配看的這么重要,我們鼠山都是隨便生的。”舒堅坐在高見頭頂,撇了撇嘴。
不就是交配生孩子嘛?舒堅最起碼都有幾百個孩子了,而且鼠山是沒有‘配偶’這么一說的,大家喜歡就生,也不存在成親之類的話語和承諾,舒堅的幾百個孩子的母親不少也生過其他鼠的孩子,大家都不覺得有什么特別的,甚至舒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孩子。
因為,在鼠山,雖然也有化形的,但大部分鼠鼠,實際上都把整個族群所有的孩子當自己的來養,所有的孩子在小時候也都成長在一起,都是兄弟姐妹,并不分什么父母是誰。
所以舒堅都很好奇人族怎么能把這種事炒成天價?不太理解。
不過人族也不太理解鼠族的事情,倒也不必太在意。
“鼠山的事情我不太懂。”高見搖頭:“你覺得,這個地方,和外面外城的那些釘棚,有區別嗎?”
都是這種營生,但分成了清吟班子,茶室書寓,草臺窯子,老媽堂釘棚等等區分。(詳情見第五十七章)
釘棚便是血淋淋的,時常有人死在里面。
而在這里,卻顯得溫馨和藹,大家都是這么的有素質。
不過舒堅看了一眼之后說道:“嗯…沒有吧,干的都是一樣的事。”
高見于是仰天感嘆道:“血祭也是如此啊,左青所做的,就是把釘棚換成了畫舫,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