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長早上起床梳洗之后習慣性的來到餐廳坐下。
廚房中的廚子在看見他坐下之后,才開始烹飪今天早上的早餐。
貧窮家庭的早餐往往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讓家中的勞動力在午餐之前不會因為肚子里空空的而產生饑餓感。
但對于有錢人來說,他們的早餐,午餐,晚餐,任何一餐,都是為了享用美食。
剛剛烹飪出來的食物,肯定比已經放涼的一些食物在口感,氣味,各方面,都更加優秀一些。
對于州長來說他有的就是時間,等得起。
沒有人會因為他早到自己的辦公室表揚鼓勵他“做得好”,并且讓他保持下去。
也不會有人因為他遲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就說他“下次應該早點來”。
所以他的進食,是真正在享受食物,而不只是單純的為了填飽肚子。
在等待早餐的這個過程中州長和其他政客,以及大多數家庭的男性一樣,會選擇看一會報紙。
在他面前的小推車上,放著二十多份報紙,整個因德諾州能夠收集到的報紙都放在了這里。
只是今天擺放的順序,讓他稍微有些意外,“《浪潮》沒到嗎?”
他問。
一般來說《浪潮》這份報紙會放在最前面,他基本上也會首先看《浪潮》。
作為州長他已經度過了需要明確的表明自己立場和態度的階段,作為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他的立場就是主立場,他的態度就是人們就算不跟隨,也不能對抗的態度。
所以他既不會選擇社會黨喉舌的報紙,也不會選擇自由黨陣營的報紙,而是《浪潮》,一份中立的,客觀敘事的報紙。
但今天這里沒有,不在最前面。
他的管家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老爺,我建議您先看看第一份報紙的第四版面。”
州長回頭看了一眼老管家,他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彼此都非常的信任。
兩人對視了片刻,大概有三四秒,然后管家才低下頭挪開目光,這樣才不會失禮。
州長不是一個喜歡改變習慣的人,但是管家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好吧,我相信你。”,他拿起了第一份叫做《捍衛者日報》的報紙,鬼知道這個名字是誰起的,捍衛者?
捍衛什么?
自由?
還是皿煮?
這些人真他媽不會起名字,一看就是自由黨陣營的,他對這份報紙的內容不太抱希望,雖然不知道管家為什么強烈要求他看一下第四版。
當他翻到第四版的時候,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就被標題吸引了目光——
《白,還是黑??》
加粗加大標題讓它看起來更像是頭版頭條,而不是四版頭條。
他又反過來看了一眼報紙的頭版頭條,心中已經意識到,這篇導報有問題。
于是他耐著性子往下看,越看,他的表情越是嚴肅。
報道中稱在過去二十年里,在因德諾州被抓住的那四十四名公路連環殺手中,他們自己承認的謀殺案件,大約在一千四百三十一起。
還有大約三千多起謀殺案,是他們不愿意承認的,或者在審訊初期階段,他們沒有承認過的案件。
但是到了審訊的后期,在開庭最終判決他們到底要為此付出多少代價的時候,他們突然就又承認下來這三千多起謀殺案是他們所作所為的。
報道的編撰者稱,之前有人認為是這些連環殺手為了逃避被送上絞刑架或者電椅,所以他們在快要宣判執行的時候,又會供述一些自己制造的慘案,來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事實上法律程序中也是可以這么做的,只要交代的是檢方沒有掌握的案件,那么檢方就會重新調查取證,搞清楚整個案件。
一般來說這能讓一個案犯的死刑執行日期,往后拖上兩三個月。
三千多起謀殺案,足夠這些人拖到在監獄里老死了。
但記者稱他從一些資料中調查所得知,其中有一部分罪名,可能是這些罪犯死后,才被認為是他們做的。
一開始人們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但記者開始對這些案件產生好奇,他開始研究。
他從一些案件中發現了一些端倪。
就在州長好奇他到底發現了什么端倪,以及整件事到底是怎樣的時候,報紙突然提及了偵破這些案件的單位。
他們全都是州警察局的公路警察團隊和州警察局刑案團隊,看上去好像沒有什么問題,公路殺手被公路警察抓,沒有問題。
記者卻找了一個很離奇的角度去看待這些事情,他只是舉例說明,只是舉例!
他舉的例子,讓州長都忍不住默默的讀了出來。
“…路段分局主持工作的某位警長,從他升任警長之后,一共破獲了兩起公路連環殺手案,其中…年一起,…年一起。”
“兩名罪犯一共在公路上一共謀害了三百五十多人,其中他們親口承認的也有六十多人,剩下的都是在他們生命的末期,甚至是死后,才被認定是他們犯下的案件。”
“有趣的是,負責這些案件偵破工作的,一直都是某位警長本人。”
“提到某位警長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某位警長在紅石市擁有兩棟價值超過七萬塊錢的別墅。”
“名下還擁有店鋪,豪車,各種投資不等,生活非常的奢華。”
“某位警長和他的妻子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沒有過從商之類的履歷。”
“記者通過一些材料發現,某位警長兩次財富的急劇增長,就發生在他偵破了兩起公路連環殺手案件前后。”
州長看到這里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兩名連環殺手聚攏的財富被這個警長貪墨了下來。
他這個時候還不是太在意,只是覺得這個某位警長的做法有些粗糙了,但完全可以理解。
其實這件事本身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要把錢歸還給受害者。
聯邦政府很難拿出一個每個人都滿意的分配方案,并且有一些受害者的家庭情況他們也不太清楚,也需要去了解,調查。
有時候警力方面的支出就是一筆沉重的開支,像是有些查到了,有些沒查到,錢怎么分?
前面的人滿意了,后面的人會滿意嗎?
有的家庭情況困難一些,有的受害者家屬申報的資金明顯超出他們能擁有的數額,這些都是很麻煩,很容易制造出矛盾沖突的問題。
所以一般情況下,警察這邊就默認的歸公了。
不是說上交給政府,而是警察局內部自己存小金庫了。
他只是以為這個警長吃相不好看,把應該存在警察局小金庫里的錢,自己私吞了。
但接下來,隨著報道的角度持續深入,他愈發的發現不對勁。
期間還有一些證據,比如說有個別受害者稱他們在洲際公路上被警察搶劫。
還有大量的證據可以認定公路警察在洲際公路上敲詐來往的車輛,他們的行事作風一點也不像是維護正義和人民安全的警察,更像是那些邪惡的黑幫,匪幫!
記者在后半段提出了一個問題,每年有那么多人失蹤,在洲際公路上失蹤,如果按照這些失蹤的頻率把他們的失蹤歸咎于連環殺手。
那么聯邦的公路上幾乎全都是連環殺手,他們根本忙不過來!
可能上午在某個路段殺了一個人,下午就要驅車幾百公里去另外一個地方殺人,然后半夜再趕回來繼續殺人。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忙碌的人,就算車轱轆跑得飛火星,他們都沒有停下來休息休息的時間。
但這些人,真的是他們干掉的嗎?
還是說,有其他人冒用了他們的身份,在洲際公路上做這些非法的勾當,利用連環殺手的名聲來遮掩自己的犯罪事實?
州長又他媽不是傻子,他立刻就把報道中兩個完全不同身份的群體聯系在了一起。
某警長,以及公路連環殺手。
報道中沒有明確的指明這種可能,但卻給了人們無限遐想的空間,就連州長都忍不住去想,警察們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放下了報紙,然后又看向了第二份,管家微微欠身,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他拿起報紙翻開了已經插入書簽的那一頁。
這份報紙的知名度也不怎么高,但他們寫得卻很直接——
《有警員稱公路警察可能涉嫌嚴重刑事犯罪》
里面介紹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堵路事件,以及直接揭露了這件事情的本質。
警察黑吃黑,導致了黑幫的報復,矛盾升級,警方這邊急了,為了抓住人直接把路堵了。
報道中用了不少不確定的詞。
“可能”,“大概”,“如果”,“或許”,用了很多這樣模棱兩可的詞,但它的內容依舊會讓人感覺到真實,以及勁爆。
此時廚子們已經把放在他面前的食物撤了下去,開始重新烹飪第二份食物。
“這些報道,是什么意思?”,州長放下了第二份報紙,面色嚴肅的問管家。
管家始終保持著低頭看著腳尖前面一點的態度,輕聲說道,“是真的。”
州長聲音都有些走掉了,“什么是真的?”
“報道中說的那些事情,警察涉嫌黑吃黑,導致了這次堵路事件,是真的。”
州長就像是沒聽懂那樣!
他看著管家持續了十幾二十秒,眼神也變得逐漸銳利起來,他給管家帶去了巨大的壓力。
但管家卻始終保持著他的態度,這些事情,是真的!
州長搖了搖頭,“這些人,太放肆了!”
如果真的如同報道上給出的那些數據,也就是說這些年里,洲際公路警察造成的無辜民眾死亡數量,是遠超于那些殺手做的!
這他媽…他想到了那個標題。
《白,還是黑??》
此時他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感受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人在推動這些事情曝光。
這兩份不怎么出名,可能銷售量也不算高的報紙只是他們的試探。
一旦他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可能接下來《浪潮》就會報道。
就算他打了招呼,《浪潮》不報道這些案件,那么其他州的媒體,會不會這么顧大局?
像是《聯邦郵報》這樣的重量級報紙,他們會不會報道這些內容?
這些都是可怕的麻煩!
一旦輿論開始發酵,無論他表現得怎么樣,身上這個污點都是洗不掉的。
他站了起來,打算去給副州長打電話,因為州警察局那邊的事情一直都是副州長在做。
不過恰好廚子們端著食物過來了,他又坐了回去。
總得把早餐吃完才行。
他沒有“謝謝”這些廚子,包括管家都沒有。
其實有些時候有些人總會幻想皇帝的金鋤頭,他們認為上流社會的人會非常的文明,禮貌,會在下人為他們提供服務,并且完成該服務的時候說謝謝。
他們總是把這些上流社會的人想象得非常的美好,可他們其實并不清楚,對于這些人來說,下人甚至都不能算是人!
所以他們一點都不會對這些為自己提供服務的人表示感謝,這就是他們應該做的。
老爺們支付了工資,已經不欠這些人什么,加上他們地位太低了,所以越是上流社會,越是能夠感受到明顯的階級差距。
雖然心中非常的焦急,州長,還是保持著自己的風度,他用非常標準的進餐方式去切割或者叉起食物,就是速度稍微快了一些,今天他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心思用在早餐上。
簡單的吃了一點,他就離開了餐桌,也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去了書房。
很快副州長就接起了他的電話,他什么都沒有說,一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你他媽到底隱瞞了我什么?”
副州長在電話中顯得格外的無辜,“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么,我能隱瞞你什么?”
州長正在氣頭上,“你他媽現在就滾出去找一份報紙,擦亮你那雙沒用的眼睛給我好好看一看!”
“如果不是報紙報道了這些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你的州警察局就像是一群黑幫,他們居然干著攔路搶劫殺害過往司機的事情!”
副州長就像是第一次知道那樣表現出了巨大的震驚和緊張,“我的上帝,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情,你等我一會,我去看一看有沒有你說的報紙。”
聽著副州長明顯也很慌張的話,州長變得有些不確定起來。
他不確定副州長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還只是說在隱瞞真相。
過了一會后,副州長再次出現在電話旁。
“上帝啊,我真的不知道這些事情!”
“你是知道我的,我每天的工作都安排得很滿,而且每周我還要去參加一些社交活動,我根本沒有時間去給他們安排這些事情!”
“我也被欺騙了,州長,我會弄清楚情況的,遲一點我再給你打電話!”
聽著副州長這些話,州長一時間也分辨不太清楚,但他本質上,是不相信副州長一點都不知道的。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把這個新聞按下去,不讓它成為自己在任期間的巨大丑聞,同時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后搞事情!
一旦這種級別的丑聞在聯邦范圍內開始討論,不管那個某位警長,州警察局長,還是副州長,他們都遠不如他這個州長更麻煩!
人們不會去具體的追責某一個環節里的某一個人,他們會直接追責州長,斥責他到底是怎么管理因德諾州的,甚至有可能會讓他失去大量的民意支持!
這就像有一段路段的清潔工作沒做好,人們不會說“某某公司某某部門某某路段某某小組內的某某某,連地都掃不干凈,真垃圾”,人們不會這么說。
他們只會說“某某公司”真垃圾。
掛了電話之后的州長坐在椅子上又思索了一會,才起身讓管家準備好車,他要去辦公室。
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以及等待副州長的回應,以及搞清楚,誰打算讓自己丟這個臉!
另外一邊,副州長掛了電話之后就給州警察局局長去了一通電話,電話幾乎在接通的瞬間就被接聽了起來。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州警察局局長很快就來到了副州長的辦公室,副州長看著這位讓他很被動的手下,此時真的恨不得沖過去,狠狠給他幾個大嘴巴子。
“剛才州長給我打了電話,已經開始有報社報道你們那些破事了。”
“只是現在報道的規模還不太大,但是你是知道的,這種事情一旦擴散開,很快就會控制不住!”
“一旦輿論都開始討論這件事…”,他說到這里就開始沉默了。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后,他才繼續說道,“馬修那些人是保不住了,而且你這邊,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局長聽到這表情是一變再變,他表面上副州長在說馬修保不住了,但是實際上是在告訴他,他保不住了。
哪怕是局長不想把像掛在臉上,他也在嘗試了幾次后,露出了一副極為難看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