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談笑之際,謝心雨忽然心頭一顫。
她左顧右盼,四下環顧,卻沒有任何發現,不由得一頭霧水。
李飛蛾看出了她的異樣,雙手叉腰,嬌聲詢問:“心雨妹妹,怎么了?你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難道說還沒適應修為提升后的全新力量嗎?”
謝心雨黛眉微蹙,眉宇間困惑不減:“倒不是如此,只是,隨著我境界提升,我的感知也變得更加敏銳,不久前被我忽略的感覺,如今也顯露異樣…”
頓了頓,謝心雨不解道:“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在暗中注視,令我不寒而栗,猶如被兇惡的猛獸盯上,隨時會遭遇危險…”
“哦?”聞言,夏薇面色一凝,她放開感知,一番探索,卻沒有任何異樣的氣息,仿佛一切都只是謝心雨的錯覺。
夏薇眉頭一皺,疑惑道:“我并沒有發現周遭有敵人,心雨姐姐,會不會是你感知錯了?”
“沒有嗎?也許那只是我的錯覺吧…”謝心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感覺飄忽不定,若不是如今的她,也在雪蓮燉豆腐的幫助下,境界攀升至三階中期,她也感受不到那股氣息,“不過,那種感覺仍舊讓我心神不寧。”
聽完謝心雨的話語,李飛蛾也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正色道:“危險的感覺不會是空穴來風,既然你感知到了危險,這段時間,你還是多加警惕才好,不管去哪,都要和家人一起。”
夏薇拍著胸膛道:“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的!”
就連迷迷糊糊的南靈鶴,眼瞳中也透出幾分關切:“心雨妹妹,不然的話,你還是快躲進瓊樓畫卷吧,只要你不出來,就不會遇見危險了。”
面對眾人的由衷關切,謝心雨也感到一陣溫暖,她只是說了一句,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家人們便急得不行,想出各種方法保護她,也令她的內心充滿感激:
“不用了,我的招魂幡中,可還煉化了一位四階的白無常傀儡,再加上如今我的修為,也來到三階中期,一般敵人可奈何不了我。說起來,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敢在諸位家人的保護下對我動手。”
謝心雨口中的白無常傀儡,正是曾經背叛了她的家主謝必安,在眾人的幫助下,謝必安被生生擒獲,交予她來煉化,最終成了毫無神智的傀儡。
四階層面的傀儡,放在凡間,可謂極度稀罕,足以應付大多數敵人,可以有效保護謝心雨的安全。
一番收拾,眾人便帶著雪靈一起,向著山下行進,與留在那里的沈清歌等人匯合。
途中,雪崩后的種種景象,也令眾人為之側目。
原本雄偉挺拔的雪山,如今相當慘烈,崩塌的巨巖與折斷的樹木橫七豎八地散落開來,將道路徹底阻隔,到處都是狼狽不堪之景。
回到寒橋村的舊址,這里已經被大雪徹底吞沒,只剩一片殘垣斷壁,不少低矮的房屋,更是深埋雪下,再無半點生機。
幾人放開感知,也沒有在積雪下方,感知到任何活物的氣息。
李飛蛾撓了撓頭,感嘆道:“這里的村人肯定想不到,早上還好好的村落,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不光人死的不剩多少,就連村子也沒了…當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夏薇四下環顧,緩緩開口:“這是他們罪有應得!誰讓他們縱容邪惡?”
李飛蛾用無奈的眼神看著她:“就算伱伸張了正義,但生命都沒了,只剩下一片狼藉,又有什么意義呢?”
夏薇憤憤道:“當然有意義!我們伸張正義的行為,就是最有意義的,我的師父,他讓我替人們討回公道,他讓我為正義而戰,我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眼見夏薇又要長篇大論的說下去,誰也無法動搖她的理念,李飛蛾簡直怕了,有氣無力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是…也不知這世上除了桀哥,還有誰能說服你。”
境界提升后,李飛蛾的氣質煥然一新,連腳下步伐,也變得更加輕快。
夏薇行走在雪地上,纖細的雙腿仍會沒入雪中,直至膝蓋部位,李飛蛾卻不會,她的腳步落在松軟的積雪上,只是將積雪壓下淺淺一層,還不到一個指節之深,這也讓站在雪上的她,看上去足足比夏薇高出了一個腦袋。
盡管如此,在氣勢上,李飛蛾仍舊被夏薇壓了一頭,壓根沒辦法說服她。
就連南靈鶴,也發現了李飛蛾站在松軟積雪上的異樣,明眸中露出幾分好奇:“飛蛾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順著南靈鶴的視線,李飛蛾也低下頭來,目光落在自己的雙腳:“你說這?這是流風回雪步的效果啦。哼哼,這可是玄女派的高深功法,你要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哦。”
“高深功法?也不知道我學不學的會…”南靈鶴嘟了嘟嘴,在功法方面,她可沒有什么過人的天賦,壓根沒法與夏薇相比,只好向夏薇投去羨慕的眼神,“要是讓夏薇妹妹來學,估計一下就會了吧?”
這時,夏薇像是想起了什么,將目光望向隨同而來的雪靈:“你是雪女妖,應該很擅長操縱風雪吧?能不能請你散去此地積雪,從被掩埋的房屋殘骸中,尋找殘留的財物?”
“當然可以。”
雪靈點了點頭,隨著她心念一動,陣陣冷風從四周吹過,將她腦后的冰藍發絲撩撥而起。
在冷風的吹拂下,很快,令眾人驚喜的一幕便發生了,卻見強風過處,積雪盡數消融。剛剛還掩埋在大雪之下的村落廢墟,如今完整的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太好了…”見狀,就連李飛蛾,也忍不住揮動手臂,面露喜色。
眾人紛紛行動起來,四下搜尋可以帶走的財物,尤其是趙平的寬敞豪宅,更是成為了眾人搜索的首要目標,很快便搜出滿滿一麻袋的金銀珠寶。
拿起財物,眾人繼續動身,不多時,便來到白頭山腳,見到了在此等候的沈清歌一行,還有寒橋村殘存的數十口人。
見李飛蛾一行平安歸來,沈清歌也長舒口氣,眼眸中的那份擔憂逐漸隱沒。
只是,當她望見混跡在隊伍中的雪靈時,忽然間神色大變,冷瞳中迸發出幾分寒芒,朝眾人高呼道:“小心,她是妖怪,而且還是妖仙層面的大妖…”
說到最后,就連沈清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她的境界也不過五階初期,壓根不是妖仙的對手。
見狀,李飛蛾連忙上前,出言解釋:“師尊,不要擔心,她并沒有惡意,她叫雪靈,是白頭山神的妻子…”
很快,李飛蛾便將雪靈身上的前因后果,向著沈清歌一一道出,然而沈清歌的眼瞳中,仍舊保持著森然冷意:
“妖怪的話,是不可信的!你不知道妖怪究竟有多么狡詐,定是在用謊言騙你…等等,蛾兒,你的氣息…”
話說一半,沈清歌也發現了李飛蛾身上的異樣,眼神頓時凝滯:“這才多大一會沒見,你竟然突破至四階初期了?這不可能…那妖怪到底對你做了什么?”
李飛蛾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這可不是妖怪干的,說起來,我的修為之所以能突飛猛進,還要多虧了鶴姐姐…”
說著,李飛蛾便將南靈鶴用雪蓮燉湯一事,完完整整的道出。
聽聞雪靈拿出珍貴的天山雪蓮時,沈清歌不禁側目,雪蓮只生長在雪山之巔,價值遠在一般天材地寶之上,尋常人若沒有機緣,只怕壓根沒法取得。
而得知珍貴無比的雪蓮,竟然被南靈鶴拿來燉湯后,沈清歌眼角一抽,再也無法維持往日的那份清冷,功效非凡的雪蓮,哪里是這樣用的?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更加要命的是,其他人知道此事后,非但沒有阻止南靈鶴,反倒對她的行為大加支持,更令沈清歌扶額嘆息,不明白她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們,你們…”見眾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沈清歌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見狀,李飛蛾連忙掏出一碗尚有余溫的湯汁,遞到沈清歌的面前,輕笑道:“師尊,這是我們特意為您留的,雪蓮的功效神異非凡,夏薇她就是喝了這湯,修為一下便攀升至五階后期,您也快嘗嘗吧!”
沈清歌壓根沒有接過湯汁,而是側過頭去,神色肅然:“那雪蓮是妖怪拿來的,我不喝。”
李飛蛾愣住了,反應過來后,連聲勸道:“師尊,妖怪拿來的怎么了?雪靈又沒做惡事,況且,這是她拿來感謝我們的…”
李飛蛾話還沒說完,便被沈清歌直接了當的打斷:“蛾兒,你還記得玄女派的規矩嗎?”
聽聞此言,李飛蛾身形一顫,有些不自然道:“當然記得…”
沈清歌瞪著她,恨鐵不成鋼道:“你身為玄女傳人,不光縱容同伴濫殺無辜,如今更是與妖怪同行廝混,這讓我如何面對玄女派的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九天玄女娘娘?”
李飛蛾低下頭去,撇了撇嘴,小聲嘟囔:“有什么對不起的?玄女轉世都沒意見,我們有什么好擔心的?”
“你…你…”沈清歌哽住了,她瞪了眼李飛蛾,又看了眼一旁的夏薇,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好一會后,沈清歌這才重重一嘆:“罷了,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你了…在頂撞師尊這一點上,你倒是和以前的我很像。”
李飛蛾訝然,沈清歌做事向來一絲不茍,從不逾越規矩,不像是會頂撞師尊的人啊?不免有些好奇:“師尊,您不像是會頂撞師祖的人啊?我好像從未聽您提起,有關您和師祖的往事。”
聽李飛蛾問起這一點,沈清歌的冷瞳中,也泛起幾分追憶之色,沉默許久,這才開口:“我的師尊,她最擅劍道,不是飛劍,而是凌厲至極的劍法,一劍落下,璀璨若天邊星河。”
夏薇靜靜聆聽,每當沈清歌提起自己的師尊時,總會露出一抹復雜的眼神,她們之間,顯然發生過什么不為人知的往事。
“從小,我就是由師尊養大,我甚至不知生父生母的名字,師尊對我而言,就像是我的母親一般,我身上的一切功法,都是她親手教導出來的。”沈清歌回憶道。
夏薇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說的,可是唐王曾經提及的任仙師?”
夏薇還記得,唐王提起任仙師的時候,沈清歌臉上閃過幾分不自然的神色。
沈清歌嘆了一聲:“是的…我的師尊名為任長虹,乃是玄女派第一百六十八代傳人。她曾是我最親的人,而她最后,卻死在了我的手中。”
此言一出,眾人鴉雀無聲,李飛蛾更是忍不住伸手捂嘴,眼瞳中泛起幾分難以置信,怎么也不敢相信這種事情:“不,這不可能,師尊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
倒是夏薇,仍舊維持著冷靜:“這當中一定存在著什么隱情,我相信沈仙師的為人,絕不會做出濫殺無辜之舉。”
見眾人紛紛將疑惑的目光望了過來,沈清歌面色一暗,罕見的無法維持那份遺世獨立的冷靜,取而代之的,唯有深深的哀嘆,問李飛蛾:“還記得我教你的玄女經嗎?”
李飛蛾點了點頭,忽而面色一白:“難道…”
“玄女經,乃是讓人封心斷欲,超脫凡俗的功法。此功法艱深晦澀,乃是由玄女娘娘所創,哪怕是再為出眾的天才,沒個數百年時間,也沒法得其精要。”
頓了頓,沈清歌又道:“為了練成玄女經,師祖們可謂想盡辦法。相傳,只要親手殺死所愛之人,徹底感悟失去所愛時的痛苦,便能將玄女經速成。我的師尊相信此法,她將全部的愛,都傾注給了我,看著我一點點成長,收我為玄女傳人,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親手將我殺死。”
“啊?”眾人皆驚呼出來。
說到這里,沈清歌闔上雙眼,不愿回憶,整條手臂都在隱隱顫抖:“那場師徒相殘的死斗,終究是我略勝一籌,我仍然站在這里,而我的師尊,則被我親手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