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陛下失蹤了,那是什么意思?此話可是當真?”
從御林軍隊長的口中,得知這一驚人消息后,魏征心臟狂跳,一臉難以置信,一次又一次的反復確認消息。
“千真萬確…也不知那邪龍使了什么妖法,我們只見到一道黑光從天而降,等到黑光消散之際,陛下便失去了蹤影,我們沒保護好陛下,罪該萬死…”
身穿明亮鎧甲的御林隊長,跌跌撞撞地癱跪在地,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說出這番話時,整個人都在痛苦和自責中顫抖不已。
“怎么會這樣…”魏征連退數步,雙目失神,壓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無言的壓抑與沉重蔓延開來,周遭一片寂靜,只有御林軍中偶爾傳來的悲哭之聲,將眾人拉回慘痛的現實。
短暫的錯愕后,葉桀很快便恢復冷靜,開口道:“那道黑光,是從鬼門中發出的,定是廣王殿主動用鬼門的力量,將唐王帶走了。”
李飛蛾感慨道:“沒想到鬼門的力量,就連唐王也無法抵御,不愧是三品神器。”
夏薇雙拳緊握,急促道:“沒了唐王,還有誰是廣王殿主的對手?難道,此戰就這么輸了不成?”
葉桀一番思忖,分析道:“不…我見廣王殿主匆忙離去,而不是趁著唐王不在的機會,將長安城徹底拿下,可見事情仍有轉機。”
魏征點了點頭,對葉桀的話深信不疑,忙問道:“不知葉兄對眼下的困局,又有何見解?”
葉桀道:“鬼門乃兩界之門,執掌鬼門者,可以自如開啟人間與冥府的通道。廣王殿主帶走唐王,意圖顯而易見,他將唐王拖入孤立無援的冥府之下,免去萬軍的干擾,只要能集合冥府眾鬼之力,終結唐王的性命,世上再無人能阻擋他,天下即刻易主。”
魏征一驚,要是唐王有什么閃失,那可就糟了,卻見葉桀又拿出一記猛料。
葉桀拿出的,是一張純白的生死簿殘頁,殘頁之上墨跡游移,很快便浮現一連串猩紅如血的文字。
殿主通告:廣王殿眾鬼,即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任務,速回殿內!
“那是…”將殘頁上的字跡看在眼里,魏征心中一陣絞痛,“這下糟了,陛下孤身在冥府之下,面對無數鬼魅的圍攻,縱使人間有著再多兵馬,恐怕也無濟于事…”
葉桀忽然想起了什么:“將軍李靖,不是去往天庭請求援兵了嗎?他現在回來了嗎?”
魏征面露苦澀:“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此番路途遙遠,等他趕回,怕是早已無濟于事…”
葉桀深吸口氣:“這么看來,眼下只剩一種辦法了。人無法至冥府之下,但是鬼可以。”
夏薇聽出了葉桀的意思,小嘴微張:“師父,莫非你打算…”
葉桀點了點頭:“事已至此,只有我和其他已經為鬼的同伴,才能去往冥府之下,便讓我們前去一探究竟。”
夏薇柳眉微蹙,滿臉關切,壓根不贊同葉桀的提議,她緊緊抓住葉桀的衣袍,懇求道:
“廣王殿主龍威蓋世,就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師父當然更不是他的對手了!正所謂能力越小,責任越小,師父還是留在人間的安全之處好了,不要拿性命冒險…”
葉桀無奈而笑:“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可以放心,此行有著其他同伴助陣,天玄殿的鬼差,也不會對此坐視不理,不會出什么意外的。”
聽完葉桀的回答,夏薇輕輕抿唇,見師父早有決定,只得點了點頭:“那好吧…師父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葉桀保證道。
一旁,得知唐王處境危險,謝心雨嘖了一聲:“沒想到酒鄉開業,竟然撞上了這樣的意外,虧我還算得今日是黃道吉日,這下開業肯定是開不成了。”
葉桀嘴角一抽:“都什么時候了,唐王都不見了,你怎么還惦記著開業的事情?”
謝心雨輕哼一聲:“侍女們拜托我,替酒鄉選定開業日期,如今出了這么大的意外,可不就說明我算的吉日不準嗎?這讓本小姐的臉往哪擱?”
葉桀摸了摸下巴,面色古怪:“今日出了這么大的意外,你居然算出來是吉日?”
仿佛是察覺到那一絲絲的質疑,謝心雨可不干了,雙手叉腰道:“卦象所示,今日宜開業、結姻、起兵,忌下葬、祭祖、剃發,當然是吉日了!”
“宜起兵?你算出來的怕不是廣王殿主的吉日…”葉桀忍不住吐槽起來,他的話,也不出所料換來了謝心雨的連聲抱怨。
好不容易安撫好一臉賭氣的謝心雨,又聽沈清歌輕嘆一聲:
“唐王孤身落入敵方大本營,以有心算無心,只怕他兇多吉少,人間危矣。我倒有心將冥魂罩借給你,只可惜冥魂罩防不了鬼,你拿去也無用。”
葉桀抱拳感謝:“清歌有心了。說起來,我本打算請伱出手,往各地被鬼圍困的孤城運送糧食,哪曾想卻出了這等變故…”
沈清歌側過頭去,薄唇輕咬:“也許是我的玄女經修煉的不到家,我身為蛾兒的師尊,本應做出表率,超然物外,冷眼旁觀世事變化,不應過度插手人間之事,結果這一路以來,多次出手,早就壞了歷練的規矩,我這個師尊,可謂相當不合格。”
見沈清歌肩膀低垂,頎長的身軀盡顯單薄,內心中承受著無言的重擔,葉桀凝視著她,寬慰道:
“誰說你并不合格?一路行來,你的所作所為,李飛蛾全都看在眼里,你已經用言傳身教,教會了她要做一位怎樣的人。也許修煉玄女經,讓你斷絕了凡俗之念,但我能感覺到,在玄女經的掩蓋下,你的內心依舊熾熱,那份為弱者挺身而出的正直熱忱,又怎么會因為玄女經而改變?”
聽完葉桀所言,沈清歌嘴角微顫,神色動容,本來不近人情的面部線條漸漸柔和下來,冰冷的寒眸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意,千言萬語,最終都只化作一聲囑托:
“阿桀,你此去冥府,要多加小心。要是你出了什么事的話…夏薇會傷心的。”
葉桀點了點頭:“我會的。”
幾人正說著,卻見瓜子身形閃爍,挪移而來。
葉桀微微一愣,守候酒鄉的瓜子,怎么會來到這里?正欲開口,卻聽瓜子搶先說道:“葉桀,有人要找你。”
葉桀點頭,瓜子拿出瓊樓畫卷,畫卷之上金光大放,從金光中走出的,是一位鮫人女子,她正是孟君瑤這一世的生母曲婉。
走出畫卷,曲婉眉頭緊皺,眼神閃爍不定,四下張望,目光最終落到葉桀身上,她急迫道:“剛剛陰風大作,天頂落下一道黑色光柱,順著光柱,我看到了我的丈夫…他怎么會變成那副模樣?他看上去痛苦極了,儼然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見曲婉語調急促,雙目泛紅,葉桀嘆道:“他成了鬼門支柱,受到廣王殿主的利用,我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上發生了什么,但那份痛苦,絕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曲婉身形顫抖,她的目光越過葉桀,落到一旁的魏征身上,斥責道:“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是你殺了我的丈夫!要不是你,我們還好好待在涇河之中,又怎么會遭逢此劫?”
耳邊傳來她的指責,魏征閉目而嘆:“此舉乃是為了破除妖王轉世的預言,哪曾想,到了最后才發現,原來所謂的預言,從一開始,都只是廣王殿主設下的陰謀。在這件事情上,我的確有做錯的地方,我要向你們道歉。”
曲婉怒視著他,拒不接受他的道歉。
這時,葉桀忽然眼前一亮:“等一下,既然涇河龍王成了鬼門支柱,他能把唐王帶走,說不定也有辦法把唐王送回來!”
夏薇一愣:“龍王對李唐充滿怨恨,又怎么肯輕易罷休?”
葉桀緩緩側身,目光放到了曲婉身上:“光憑我們的勸說,想要讓他罷手,只怕壓根沒有什么指望,但若是讓他的妻子來,事情說不定會有轉機。”
察覺到葉桀話語中的含義,曲婉冷笑一聲:“你打算讓我來幫你們?你是在說笑嗎?唐王遇難,我高興都還來不及,憑什么要我來幫助你們?”
葉桀勸說道:“你不光是在幫助我們,同時也是在幫助你的丈夫。他的死,廣王殿主同樣有份,這一切,都是廣王殿主的陰謀,我們發現了陰謀的真相,但是你的丈夫沒有,死后仍被廣王殿主利用,至今都在鬼門之上,承受非人的痛苦,只有你可以幫助他獲得解脫!”
聽完葉桀的話,曲婉的眼眸時而明亮,時而黯淡,當中充滿矛盾與糾結,她內心煎熬,猶豫不定。
魏征也躬身懇求:“只要讓他放陛下歸來,就算你讓我償命,我也不會推脫半分!”
他的話,反而起了反效果,曲婉怒視著他:“我要你的命干什么?用你的命,就能將他的命換回來嗎?”
眼見氛圍又一次變得緊張凝重,葉桀連忙出言:“一旦唐王遇險,整個天下都不得安寧,不知多少無辜者就此遇害,而你可以挽救這一切。”
曲婉對此并不感興趣:“那是你們人類的事情,遇害的,也都是人類而已,與我們妖族何干?”
葉桀只是道:“想想孟君瑤,如今的她,便跟著我們,一同生活在人類世界當中。一旦廣王殿主得逞,整個世界將一片污濁,人世再無凈土,你忍心將她留在這片充滿污濁的世界當中,終日都膽戰心悸嗎?”
聽葉桀提起孟君瑤的名號,曲婉的神色終于有所緩和,她可以放任心中的仇恨蔓延,不顧眾生的安寧,卻無法置自己的骨肉于不顧,最終長嘆一聲:“罷了,便讓我去見他吧。”
葉桀點了點頭,從謝心雨那拿過招魂幡:“如今冥府之下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你先在招魂幡中躲避一二,等到時機來臨,我再放你出來。”
曲婉點了點頭,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進入招魂幡內靜候。
做好準備后,葉桀又將目光望向玄誠:“唐王遇險,天玄殿能否出兵相助?”
玄誠搖了搖頭:“此前進攻鬼獄,殿中鬼差疲憊不堪,符箓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就連殿主也境界跌落,傷勢未愈,恐怕無力前來增援。”
葉桀了然,又望向準備與自己同去冥府的謝心雨與黎霸二人:“此行危險遍布,更有可能一去不回,你們擔憂的話,可以留在人間,沒有人會責怪你們。”
謝心雨輕哼一聲:“桀哥,你在說些什么?你都不怕,難道我們還能留下來不成?”
黎霸也猛力點頭:“就是說嘛,我們可是伙伴,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在這種時刻冒險?再說了,黎家村族人的仇,還等著我去報呢!”
將兩人心意已決,葉桀也不再多勸,轉而從懷中取出縮地石,正欲離去,又聽夏薇道:“等等!我記得恩深義重劍,能夠賦予兩人心靈傳音的力量,便讓我和師父心意相通,冥府之下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好第一時間知曉!”
魏征稍加思忖,便同意了夏薇的提議:“說的也是,有了恩深義重劍的傳音,我們也好第一時間知曉冥府中的情報。”
在他的指引下,葉桀來到夏薇身旁,并排站好。
“恩深義重劍!”
伴隨著魏征的朗聲高呼,一股劍氣迸發而出,圍繞著夏薇與葉桀不斷盤旋,將兩人的身形包裹其中。
劍氣環繞,夏薇緊握葉桀的手,只覺得兩人心中的聯系更加緊密。
兩人視線交匯,透過眼眸,感受到了對方心底的濃濃關切,雖無言,但只需一個念頭,便能知曉到對方心底的想法。
“師父,你聽得見嗎…”夏薇在心底輕聲呼喚。
“我能聽見。”葉桀也傳音過去,“冥府之下,傳音會受到阻隔,好在我有神念石在身,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少阻隔,就算隔著千山萬水,陰陽兩界,你也能聽到我的傳音。”
夏薇心中一暖,她不愿松開師父的手,不愿讓師父前去冒險,卻不得不面對分離。
做好萬全準備后,葉桀拿出縮地石,在夏薇依依不舍的注視下,最終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