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救兵 鄭氏看著謝玉琰將魚符和王晏的私印交到她手中。
那兩個東西就像是烙鐵一樣,灼得她掌心生疼,她下意識地要還回去。
這是王天使交給謝大娘子的保命之物,現在卻都給了她們,鄭氏登時悲從心來,可她顧不上掉眼淚,只是再次拉住謝玉琰的手。
謝玉琰看著鄭氏,她知曉鄭氏在想些什么,她開口淡淡地道:“早些到洺州找到人,就能早些派來援軍。”
鄭氏眼睛發紅。
謝玉琰接著道:“到了洺州也要仔細些,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鄭氏抿住了嘴。
謝玉琰道:“興許你們走了之后,我就會南下,不再理會大名府的事,有王天使和你們引開人,我反倒最容易脫身。”
鄭氏不相信。
雖然謝大娘子做事一向手段狠厲,可是仔細想想謝大娘子對他們一向極好,就算猜到劉知府那些人可能來抓陳窯村的村民,她還是跟著趕來山中。
真的一心想要脫身,何必來到這里?
“不要再耽擱功夫,”謝玉琰道,“也不要去想別的,做好你們該做的事。”
鄭氏的手還是松開了,然后她看著謝玉琰毫不猶豫地轉身,很快謝玉琰的身影就消失在她視線中。
“嫂子,”鄭氏身邊的婦人道,“我們該怎么辦?”
鄭氏擦一把臉上的淚水,將魚符和印章仔細放好,看向眾人:“快點走…去洺州。”就像謝大娘子說的那樣,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就去做能做的事。
謝玉琰一路往回走。
她要在天亮之前趕到冠縣。她與鄭氏說的那些話也是真的,她沒有把握能找到幫手。
她不能回去找楊家人。
王錚找來的三個商賈就算可以幫忙,卻離這里太遠,她若是千里迢迢去搬援軍,那只有一個理由,就是準備趁機脫身。
來尋陳窯村村民的路上,這些她都已經想過了。
唯有一個機會,就在冠縣。
謝玉琰沿著官路前行,以便在黑夜里辨別方向。陳榮說,草市在冠縣北城外,謝玉琰看過冠縣的輿圖,又與王晏來過一次,靠著這些印象,一路往冠縣而去。
冠縣草市天不亮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擺攤,她要找的東西,就在草市上。
鄭龍和王虎兄弟兩個天剛亮就到了城外的草市。
他們的攤子從來都是擺在草市最邊上,東西放在瓦罐里,也不似那些小販般叫賣,有人來問便隨意回答一句。
常來草市的人,都會覺得這二人奇怪,幸好兩兄弟模樣生得和善,鄭龍長了一張笑臉,沒開口說話之前,眼睛先彎成月牙,看起來就好脾氣。
王虎則頂著一個光頭,站在那里很少與人說話,實在被問的多了,就摸著頭憨笑。一看就是從哪個寺中出來的人。大梁有許多沒有度牒的“和尚”,許多都是貧苦人,為了躲避賦役不得不做假和尚,若是朝廷查得緊,他們就得從寺中出來,頂著一顆光頭四處行走。這種事多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
“您們這樣賣東西可不行。”
“來這里好幾個月了,就做成幾筆買賣。”
“豈不是要餓死?”
鄭龍道:“這是師父交給我們賣的,您要不要看看?師父說這東西只賣有緣人。”
聽得這話,村民向二人面前的罐子里看了一眼,里面裝著黑漆漆的東西。
“這叫啥?”
有人問,鄭龍立即回:“黑火油。”
“做啥用的?”
“燈油,能燒許久哩。”
“比麻油和胡油好嗎?”
王虎搖頭:“比不上,燒起來煙大。”
實話一說,誰還會買?就算賣的便宜些,也架不住熏眼睛。只有常年在山中、野外的人才會用這種。
因為這油燒起來不容易熄滅,做火把最好。
兩兄弟賣出去幾次,都是賣的逃民,當然附近村中人不知曉這些。
等村民們走了,鄭龍就向四周看去,沒有找到能買他們貨物的人。
兄弟兩個知曉該將東西賣給誰,他們也曾是逃民,要找的也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對朝廷失望,藏匿在山中,艱難求活。
他們接近這些人,借著賣黑火油,將他們拉攏過來,告訴他們如今世道黑暗,唯有信奉他們摩尼教才能迎來清靜和光明。
他們的摩尼教就是這樣壯大起來的,等他們有足夠的人手,假以時日定能對抗朝廷。
鄭龍正準備叫上王虎收攤離開,免得一會兒有巡卒前來盤查。
不過…鄭龍剛張開嘴,目光就掃到了一個人。
不遠處有一個女子,正在草市上四處張望,她面容清麗,穿得也很光鮮,不過仔細看去身上的衣裙沾滿了泥土,露出的鞋也滿是臟污。
這一點格外奇怪。
“大哥,你…”王虎剛開口,就被鄭龍示意噤聲,他向前走幾步,靠得那女子近一些,也好能聽到她與村民在說些什么。
女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村中有沒有獵戶?或是擅長拳勇之人?”
“我家老爺…要運送貨物去洺州,家中護衛病倒了幾個,現在缺少人手…我們給銀錢…每人一日三百文…”
村民們搖頭:“周圍這兩個村子人太少了,你不如去城里問一問,那邊有牙行,八成能雇到人手。”
聽到要入城,那少女向城門口看了看,不過緊接著目光就是一縮,恐怕被人看出蹊蹺似的,她忙用袖子擦汗避開村民的視線,然后向村民行禮:“我從未來過此地…主子又著急…您幫我問問,若是有合適的人,就叫來找我…我給您五十文做答謝。”
聽說有銀錢賺,那村民立即笑起來:“我這就回村…若是有得空的漢子,就將他們帶來。”
鄭龍走回攤子,王虎一改憨傻的模樣,湊過來道:“大哥,怎么了?”
鄭龍目光閃爍:“有活來了。”他示意王虎去看那女子。
“那女子有大問題。”
王虎仔細聽著。
鄭龍將聽到的話與王虎說了一遍。
“你看看她腰間掛著的玉佩,豈是尋常物件兒?怎么看起來也不似別人家的丫鬟。”
“可能是哪家的小姐…”
鄭龍繼續道:“她手腕上好似有傷口,像是被利器劃開的。”
獨自一個人,身上帶傷,一臉的驚慌,四處找“拳勇”之人。
能想到什么?
鄭龍素來聰明,總會別人一步洞悉真相:“八成是路過這里的時候,遇到了山匪,家中人和財物落在山匪手中,現在想要花些銀錢雇人去搶奪回來。”
王虎聽著點頭,這話說的有道理。他們知曉這山中有“山匪”,就是那群逃民。
“不過,”王虎道,“她為何不進城報官?”
說到這個,鄭龍就露出笑容:“她的口音是西北來的…我猜他們帶的貨物不能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