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琰將紙箋展開一看,那上面沒有字,只是畫著一座塔。
王晏這是何意?
謝玉琰看向貍奴的小口袋,袋子看起來依舊鼓鼓囊囊,顯然還有東西。
這樣想著,她又伸出手去,指尖果然碰到一個硬物,掏出來一看,是一塊雕好的木塊,謝玉琰轉動木塊,雕刻的是類似屋頂結構的物件兒,謝玉琰再去看紙箋上的圖,心中一動登時坐起身子。
她伸手將貍奴抱在懷里,貍奴背著的青布包看著不大,是因為被它肚皮的毛發遮掩了一些,將小布包解下來打開一看,這樣的木塊足足有二十幾塊之多。
幸好這是木頭做的,否則貍奴怎么帶著它們在房頂墻頭亂竄?
謝玉琰伸手揉了揉貍奴的毛茸茸的大腦袋,親昵地低聲道:“辛苦了。”
貍奴仿佛能聽懂她的話,大腦袋不停地在她懷中蹭來蹭去。
謝玉琰從床頭的匣子里,拿出一條小魚干,貍奴立即叼走,蹲到角落里,慢慢啃起來。
謝玉琰仔細瞧著,這些木塊應該就是紙箋上畫的塔,從中挑選出兩塊,對著榫卯的結構一拼,很快兩塊就嚴絲合縫地組在了一起。
剩下的二十幾塊也是如此拼裝,慢慢的一座木塔就出現在她面前。
這木塔一側微微向下傾斜,看著略微有些怪異,但謝玉琰卻更為歡喜,這是有名的靈感塔。
當年建造它的人,因為土質比較松,特意將塔造成向西北略微歪斜,經過十幾年后,塔身向下陷落,再加上常年吹西北風,整個塔身反而慢慢變正了。
可惜后來有人以木塔時間太久,且因遭過雷劈,塔身不穩,請朝廷撥款重新修葺,其實是將木塔完全推倒,用磚石重新砌造。
新塔通身用鐵色琉璃瓦遍飾,那些琉璃浮雕色彩豐富、圖案不一,著實氣勢驚人,但看在許多人眼中,這鐵塔不但花了大量銀錢,而且沒有了當年木塔的風韻。
朝臣沒少彈劾提議造塔之人,那些奏章卻被天家全部留中,眾臣這才猜測出,想要建塔之人其實是天家。
而這位建塔的天家,也是如今的天子。
也就是說,木塔已經沒了,變成了后世磚塔的模樣。
不過王晏送來這個,讓她也算間接看到了木塔的風采。
謝玉琰將木塔托在手上看了又看,木頭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都說當年木塔建之前先扎了小樣出來。
總不會就是這個吧?
真是如此,世間只有這一個,那也太寶貴了些。
謝玉琰覺得不太可能,王晏不至于這般費心思,再說他也不知曉,她沒見過被推倒的靈感塔,特意尋來這個讓她一觀。
八成只是找了個玩物,讓她來解解悶兒。
不過誤打誤撞,算是送到了她心里。
謝玉琰又把玩了一會兒,才將木塔放在床邊的桌案上,油燈之下,木塔側映出一團影子,看著更為真實。
貍奴吃完了小魚干,勤勞地舔爪洗臉,然后窩在了謝玉琰腳邊。謝玉琰望著那木塔,漸漸也進入了夢鄉。
不知是因為夜里睡得格外踏實,還是正旦楊氏祖宅的熱鬧讓人格外歡欣,謝玉琰只覺得整個人格外的精神,好像一夜之間就徹底痊愈了。
楊欽穿著一身新衣袍,先去給童先生送年禮。
張氏囑咐楊欽:“若是先生得空,初五我們去請先生過來宴席。”
楊欽點點頭,然后到了謝玉琰面前轉了一圈:“阿嫂看我這樣行不行?”
謝玉琰招招手,又將李阿嬤做的小布包給楊欽背上:“記得給先生帶去書冊和硯臺。”
楊欽應聲高高興興地往外跑去。
早些去見先生,給先生磕頭,回來就要去祭祖。
往年楊欽都與旁支族人站在一處,今年他要跟著大伯和幾位哥哥一同給祖宗上香。
跑出了院子,楊欽想到什么又折返回來,隔著窗子喊叫:“娘,別忘記讓阿嫂喝湯。”這才甩著胳膊跑了。
張氏笑著看向謝玉琰:“我去將湯端過來。”
于媽媽急忙道:“您坐下,我去就是。”
張氏卻不肯:“快點做完事,好回去忙你的,今天家中定然也有不少活計。”
于媽媽忙向謝玉琰和張氏道謝。
謝玉琰道:“晚上的時候,帶著家里人一起過來熱鬧。之后幾天在家歇一歇,初五再過來。”
從前哪有這種事?于媽媽不知說什么才好。
“我初三就回來,”于媽媽道,“奴婢在家也沒什么意思,離開久了,心里也掛念。”
重要的是,大娘子要在正旦的時候反擊謝家,她可不想錯過。
“東西都準備好了?”謝玉琰看向于媽媽。
于媽媽道:“奴婢今天一早去的陶窯,大老爺都燒好了,而且…看那樣子大老爺還不肯停,明日要再燒一窯。”
他們鋪子賣的泥爐很少,那是因為都囤積了起來,要應對接下來的事。
謝玉琰道:“告示也寫好了?”
于媽媽點頭。
“小報也會在初五印出來。”
謝玉琰道:“那就沒什么可做的了。”
這樣就行了?
于媽媽道:“謝家定然還會弄出別的事端。”
謝玉琰端起茶抿了一口,因為她要服藥,茶水就格外的淡,她忽然有點懷念王晏在寶德寺點的茶。
“那希望他們快一些,別讓我等太久。”
謝家不將最后一顆棋擺上,她也不能成局。
讓于媽媽回去家中,謝玉琰穿上斗篷起身去灶房。
灶房里還煮著窯,張氏見到謝玉琰埋怨道:“怎么又出來了?受了風寒可怎么得了?”
“一會兒不是也要前院宴席?”謝玉琰道,“總不能一直縮在屋里。”
張氏嘆口氣,知曉謝玉琰閑不住,就尋了小杌子讓她坐在旁邊。
桌子上放著一只食盒,張氏方才正為這個發愁:“你來了也好,這件事還要你做主才行。”
謝玉琰道:“娘在煩心何事?”
張氏道:“咱們是不是該給王大人送些東西?王大人又請郎中又送藥,我們若什么也不送,總覺得有些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