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峻心中一喜,三河村的礦坑終于挖好了?
轉念他就是面色陰沉,為何不早一日?這樣他就不至于上那賤人的當,白白拿出五千多貫錢。
管事道:“等到三河村的礦坑被查封,大名府只有我們家的石炭礦最多,到那時老爺再賣藕炭,還是獨一份兒。”
這么想與謝崇峻之前的算計也沒差太多,就是謝玉琰白得了七千貫錢。
“等謝氏被抓后,咱們也能設法將水鋪弄到手。”
管事繼續安慰著謝崇峻。大老爺掉在地上的面子,總要撿回來,只要他能陪著大老爺渡過難關,將來大老爺會更加信任他。
“讓人接著盯著,”謝崇峻道,“若是有機會,就使些銀錢,我要謝氏今日就下獄。”
看著管事走了,謝崇峻松了一口氣。
旁邊的周虎道:“大老爺可以回家歇著了,等這邊礦坑挖好,就讓人回去稟告。”
周虎說話的聲音帶著幾分冷硬:“莫不是大老爺信不過我?”
在謝玉琰那里吃了虧,謝崇峻就變得疑神疑鬼,非要現在就挖出石炭礦,他勘查礦藏那么多年,還能弄錯?
謝崇峻聽出周虎話里的譏誚,立即道:“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那謝氏狡詐,不知曉又在哪里設了圈套,不親眼看到石炭,我總是不安心。”
周虎冷冷一笑:“你可是謝氏一族的族長,一時吃了點虧,就泄氣了?轉頭拿回來就是。再說,明年榷場大開,六千貫錢,還不是輕而易舉?”
謝崇峻心里一震,生怕因此得罪了周虎:“我也是為了榷場,才不想賀檀的人再攪亂大名府。”
周虎懶得與謝崇峻這樣的人再費口舌,等這次回去見到主人,他會勸說主人將謝崇峻換下,這樣的人不堪大任。
周虎去看礦坑,謝崇峻的重新坐下來,這次無論誰來勸說,他都要親眼盯著礦場,直到所有事塵埃落定。
永安坊。
李阿嬤等人拿好家什準備一起出坊去趕市集。
別看御營前街的集市才開沒多久,卻一日比一日熱鬧,現在大名府大部分人都聽說過這個早晚市,尤其是他們穿著一樣的比甲,打著永安坊鄉會的招幌,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這些日子,也有商販趁機來集市擺攤兒,來往的百姓卻認準了他們的裝束,先要逛遍他們的攤子,再去瞧別人的,惹得那些商販們滿心羨慕。
李阿嬤好幾次被人拉住,問她“鄉會”的事。
“鄉會”不是誰都能入的,先要以永安坊為主,李阿嬤沒有答應。能不能進來,還得看他們的品行,總之要將一切弄清楚了再說。
除了一樣的比甲和用具之外,“永安坊鄉會”第一個攤位定是給“順通水鋪”留著,最開始李阿嬤還擔心,水鋪賣不出多少熱水,結果小山子賣的是“洗面湯”,引得官軍家的女眷來買。
這種洗面湯在集市賣開之后,就開始在街面上叫賣,那些住客棧的客人格外喜歡,熱熱乎乎洗個臉,再喝碗藥茶,渾身帶著一股的草藥味兒,直叫著舒坦。
李阿嬤覺得奇怪,打聽著問了,才知曉京城里也有藥茶賣,達官顯貴家更是盛行這個,大人們公務繁忙總會吃一些,若是藥放多了,再放些米糧就成了“藥膳”。
順通水鋪沒賣完的藥茶,小山子總會端給李阿嬤,李阿嬤砸吧著嘴,略微帶著一點點苦味兒的藥茶,怎么喝著就那么“貴氣”呢,她是怎么也沒想到,一把年紀還能享受這東西。
想到這里,李阿嬤向身后看了一眼,大家帶去集市上的東西越來越多,徐氏幾個做針線的也變成了六個婦人。
即便是這樣,李阿嬤煮的下水也是不夠賣的,沒法子,軍漢們肚子都大,他們一來就包了大半,有人讓李阿嬤再多煮一鍋,李阿嬤只擺手,她是弄不動了,除非再從坊里找個幫手,不過那也是正旦后的事。
眾人推著車、挑著東西正往前走,還沒出坊,就瞧見一隊兵卒往這邊來。
走在最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后面的人也將扁擔撂下。
李阿嬤也叫停了騾車,跳下來查看。
眾人眼看著兵卒進了楊家祖宅。
李阿嬤心中“咯噔”一下,當下也不管驢車了,急匆匆地往前去。
準備趕集市的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跟上李阿嬤。
楊氏一族別的事他們不管,若是與謝大娘子有關,他們定要問清楚。
“散開,都散開。”
兩個軍將騎馬進了永安坊,旁邊的兵卒驅趕著人群:“朝廷辦事,將路讓開。”
為首的軍將長得格外威武,身形比尋常人大上不少,就連他騎著的棗紅馬也比尋常馬匹要壯碩些。
他翻身從馬背上下來,徑直進了楊氏祖宅的大門,一雙眼睛看向管事:“你們三房六郎的妻室,謝大娘子在哪里?”
楊家管事聽得這話,急忙去通稟。
軍將則打量著楊氏的門戶。
“軍爺,”一個郎婦壯著膽子上前,“不知尋我們家大娘子所為何事?”
軍將沉著臉:“與爾等無關,見到謝大娘子再說。”
郎婦還想說話,卻被李阿嬤一把拉走。
李阿嬤瞧著那手握刀柄的軍將,這一行人,一看就不是尋常巡卒,恐怕不好惹,現在問急了他們,只會對大娘子不利,還不如在一旁聽清楚之后,再想法子。
軍將等了半晌,就看到一個少女被簇擁著走過來。
少女神情淡然,清澈的目光掃他一眼,就收了回去,仿佛這樣就將他看了仔細。
軍將皺眉,這副模樣與…他家…那誰有些相似。
讓人看不透,也琢磨不明白。
謝玉琰走上前淡淡地道:“軍將是提點鑄錢司的人嗎?”
清越的聲音響起,軍將也回過神:“不是。”
謝玉琰道:“請看官符。”
丁鵬亮出官符不是第一次,但被年紀這么小的女眷詢問,還是頭一遭。
這么多穿著甲胄的將士站在這里,她就像沒看見似的,眼神中不起任何波瀾,聲音更是不卑不亢,在他垂眼看她的時候,她也抬眼迎了上去。
丁鵬看著那清澈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深,莫名的有些駭人。
這小娘子不簡單。
丁鵬伸手入懷取出官符遞過去。
謝玉琰看到了“鹽鐵”兩個字,然后道:“軍將要去我哪里?三河村?”
丁鵬應道:“正是,勞煩大娘子與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