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鬧劇
“肯黛向你問好。”西莫婭側過頭。
赫斯塔沒有回應。
西莫婭舒展長頸，也望向主席臺。
湯安對發生在今夜的恐怖活動作了一番簡短的介紹，他向眾人展示了十幾張從現場傳來的照片，畫面上大都是襲擊結束后在路邊等待救援的受傷民眾。臺下的赫斯塔一張張看過去，發現那些真正慘烈的尸山血海并沒有出現。她不知道這是有意為之，還是因為此刻事故剛剛發生不久，多數人力都集中在對受難民眾的搶救上。
會上，維荷頓利益黨與新人民黨、社會人民黨和新十二區自由黨爭執激烈。赫斯塔看見兩個議員揪著對方的領子，從后排一直打到自己的桌子上。他們抽皮帶、脫皮鞋，拿領帶當勒繩，恨不得當場把對到繳械。
西莫婭早就抱著電腦換了個地方，赫斯塔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最后在一位看起來有點眼熟的老太太身邊坐了下來。
“又見面了。”老太太突然說。
“…我們見過嗎？”
“在特里昂家的宴會上。”老人笑著道，“怎么稱呼？”
赫斯塔伸出手：“簡·赫斯塔。”
“你可以喊我弗洛昂夫人。”老人慢條斯理地道，“我的名字是艾琳·弗洛昂。”
赫斯塔目光微動，忽然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在那個晚宴上她聽到身邊許多人都提到過一位“老艾琳”，想來應該是她。
“不好意思…”老艾琳瞇起了眼睛，“你剛剛說你叫什么來著？”
“簡。”
“哦，對…簡，”她微微笑著，“我不擅長記人的名字，如果之后忘記了，還請你不要介意。”
赫斯塔望著別處，這世上可能再沒有比“簡”這個發音更好記的名字了，她能聽出來老艾琳是在拿腔捏調，但她現在沒有心情陪這些老貴族玩這種游戲。
順著老人的肩，赫斯塔看向老人身后的席位。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是來到了貴族院的旁觀席，因為她很快就在人群里看見了興致勃勃的特里昂，以及表情極為冷淡的科維希克——半小時前他還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充滿憧憬。
老艾琳頓了頓手杖，再次同赫斯塔搭話。她就像是一個劇場的常客，向著一位遲到的觀眾介紹著已發生的劇情，順帶著發出嘲諷。從老艾琳那里，赫斯塔才知道，原來五年前，所謂“新人民黨、社會人民黨和新十二區自由黨”還是一支隊伍，當時是叫“自由獨立陣線”，他們在大選中一舉擊敗此前在民間呼聲熱烈的維荷頓利益黨，然而在執政第一年就發生了嚴重的黨內分裂，為此，第一輪內閣組閣花了整整547天。
如今，此三黨各自為政，新人民黨負責軍事、外交、經濟等有關十二區整體利益的事物，社會人民黨負責語言與文化教育，新十二區自由黨則負責土地財政相關事務。三黨彼此掣肘，相互干涉，但又維系著早已名存實亡的“自由獨立陣線”——只是在日漸壯大的維荷頓利益黨面前，他們越來越力不從心。
赫斯塔原以為今晚的討論只會圍繞恐襲一個中心，卻沒想到眾人爭論的話題迅速從安防轉到了近幾年的經濟改革上，眾人的目的與其說是討論，不如說是清算。
赫斯塔走了會兒神，目光在整個議事廳游蕩，結果就看見西莫婭正在角落與湯安交談。西莫婭神情嚴肅，湯安目光明亮，并不時連連點頭——那表情讓赫斯塔驟然回想起勒內。
“失陪。”赫斯塔打斷了老艾琳的喋喋不休，“謝謝您今晚的指教。”
老艾琳有幾分驚訝：“哦，您身上還有公干？”
“難說。”
赫斯塔快步走下臺階，她穿過兩個正在嘶吼的老男人，而后扶住了一個仰跌議員的背；輕輕側頭，一支斜 飛而來的圓珠筆被她躲過，幾步之后，赫斯塔再次起跳，躍過地上一攤堆滿了浸水茶包的水漬。
西莫婭覺察到有人在靠近，她與湯安的交談戛然而止。
“有什么事？”西莫婭問。
“就過來打個招呼，”赫斯塔道，“看起來今晚似乎不會討論什么重要的事，一會兒我就先走了。”
湯安有些在意地看了赫斯塔一眼，又征詢般地望向西莫婭：“這位是？”
在西莫婭回答之前，赫斯塔已經伸出了手：“十二區的新任監察官，簡·赫斯塔。”
“你好。”湯安握住了赫斯塔遞來的手，表情微變——赫斯塔抓握的力度顯然超過了他的預期。
“再等等吧。”西莫婭道，“肯黛一會兒要宣布件事情，你最好聽完了再走。”
“什么事？”
“一會兒再說。”
“如果是和AHgAs有關的事，肯黛應該先和我商量——至少是知會一聲。”赫斯塔望著西莫婭，“否則，我不能保證我們雙方的一些決定會不會發生沖突。”
一時間，西莫婭笑出了聲。
“湯安先生，你去忙吧。”她看向湯安，“維持好現場的秩序，不要一會兒和第三區連線的時候還是現在這種狀態——那就太丟人了。”
湯安微微一笑，向西莫婭與赫斯塔點了點頭，算是道別。
湯安走后，西莫婭轉過身，臉色陰沉，但始終帶著一抹笑意：“聽著，赫斯塔，你沒有資格和肯黛撂那種的狠話——”
“有沒有資格也不是你說了算，”赫斯塔輕輕聳肩，“而且我也不是在撩狠話——那是善意的提醒。”
“那就讓我看看你能怎么和肯黛發生沖突，”西莫婭向前一步，眼睛幾乎要貼上赫斯塔的臉。
赫斯塔往后退了半步，但始終與西莫婭四目相對。
“你以為你是誰？”西莫婭壓低了聲音，但怒氣更盛，“拿著一個‘監察官’的虛名就覺得自己能在這里呼風喚雨了…你知道十二區是個什么地方嗎？你知道這里發生過什么嗎？肯黛已經夠辛苦了，你以為我還會讓她為你這種初來乍到的愣頭青傷神嗎？我勸你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