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眼的速度之快,在夜幕中拉出了一道血影。
南茜手中法杖對準了血眼,口中爆發出短促而尖銳的音節。
每當一個音節脫口,便會有一枚火球呼嘯而出,短短一瞬間,便已放出了十余枚火球!
火光照亮夜空,血眼的身姿在這一片陰晴不定中靈巧穿梭。
擦過肩頭的火球砸入地里,爆開一團又一團火光,每一枚火球都能覆蓋方圓數米范圍,將想要湊上來的馬賊吞噬其中。
“有點本事!”
血眼口中發出贊嘆,雖然火球術只是一階魔法,但能夠如此密集、寫意地釋放出來,足以證明南茜的實力。
如果面對法師,那這層出不窮的火球足以將人打蒙。
可惜,他血眼是位騎士!
腳步變化,身形仿佛血色閃電般在火球的間隙中穿梭,漸漸接近了南茜的坐騎。
隨后,高高躍起!
包裹著斗氣的雙臂張開,左手去搶奪南茜法杖,右手直奔她的咽喉。
這種距離,任何一位魔法師都不會有反擊的余地。
但血眼卻從南茜眼中看到了一絲…
鄙夷。
粉唇輕啟,一聲呵斥:
“滾!”
南茜法袍上火焰升騰,化作一面盾牌豎立在兩人之間,然后猛地拍在了血眼的臉上!
轟——
火光當空炸開,血眼感覺自己撞到了一座熊熊燃燒的熔爐,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向后倒飛出去。
如同打水漂的石子,在地上拉出一道帶著火焰的溝壑,直到將自己的坐騎撞得骨斷筋折,才嘔出一口鮮血,停住了退勢。
可血眼非但沒有絲毫動搖,反而被激發出了兇性!
“呼…干得好啊!”
手指抹過肥碩嘴唇,噴出的鮮血在斗氣作用下滲回到了皮膚之中。
戰馬還未死,只是口中噴著鮮血。
但血眼卻忽然反手捅進了它的胸膛,握住了馬鞍另一邊掛著的金屬長柄,隨后用力將這武器從戰馬的胸膛中拖了出來!
長達兩米,通體漆黑,就是一根烏突突、掛著馬血和內臟的棍子,卻在斗氣注入之后,锃然聲響之中,在頂頭張開了兩扇閃爍著血光的銳利斧刃。
戰馬的鮮血被巨斧吸收殆盡,這才看到,這巨斧上還蔓生著血管般的黑色脈絡!
就在這時,南茜已經完成了吟唱,法杖尖端噴薄出一道青藍色的火焰噴流,倏然沖向了血眼的面門!
所過之處,熱力升騰之下,被冰封的大地干涸龜裂,本來滲透在其中的水汽化作滾滾蒸汽,又被橫推開來。
那速度之快,即便是四階超凡也來不及躲閃!
而血眼本人,也未曾想要躲避。
他抬起巨斧,忽然摘下了眼罩——
那是一顆沒有眼皮的血色眼眸。
也正是“血眼”這名號的來由。
斗氣升騰,血眼一聲咆哮,那血色眼眸仿佛化成了一條直通冥府血海的門戶,洶涌血光噴薄而出!
轟——
血光與火柱碰撞在,炸開一團沖擊波橫掃開來。
紅與黑,兩種光芒充斥了整個戰場,仿佛要將世界分為兩半!
“哈哈哈…給我破!!!”
血眼癲狂大笑,周身血腥斗氣在身后升騰,化作了一枚血淋淋的眼珠。
這正是他的武魂。
而武魂出現的瞬間,他眼中迸發出的血光陡然粗壯了一截,將那道火焰瞬間沖滅!
火雨四散。
血眼大步前沖,就好像踐踏在血池之中,每前沖一步,都會有如同閃電般的血光飛濺而起。
那血光鉆入旁邊混亂的人群,刺入他們的咽喉、眼睛、眉心或心臟。
榨出喉中的慘叫后,在他們體內游走,又紛紛抽離,留下一具具干枯尸骸,又反饋到了血眼體內!
在他鎧甲之下勾勒出了一條條血管般的光痕。
斗氣猛增,強度已經來到了四階頂峰!
呼——
雙足猛踏大地,留下隕石坑般的凹陷,血眼拔地而起,雙手握住巨斧,凌空斬下。
“我本想要收下你,可既然你負隅頑抗,那就別怪我下手無情——
切斷!割舍!分離!”
血光綻裂,劃出一道垂直的線,仿佛將這片空間割傷!
南茜高高揚起頭顱,口中念念有詞,高高舉起手中法杖:
“…來自創世核心的大地,鋼鐵與巖石混交的邊地。
生命無從創生的開始,靈魂未曾凝聚的遠古。
憤怒在那之前。
不必壓抑你的怒火——
噴涌吧,逆地之火!”
咕嘟嘟、咕嘟嘟…
大地融化、沸騰,化作一種詭異的綠色,帶起一條形狀怪異的巨大沙蟲,沖天而起!
那沙蟲惟妙惟肖,簡直就像是真正的五階魔獸鉆地魔蟲!
“綠色火焰——四階!?”
訝然神色出現在了血眼臉上,也讓他的殺意更加澎湃!
南茜竟然已經是4階魔法師!
簡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怪物中的怪物!
可四階,又能如何!?
“啊!!!”
咆哮聲響徹天空,血眼手中巨斧對準了那沙蟲漩渦般長滿了銳牙的口器凌空斬下!
硿——
青綠色的火光之下,血眼的呼吸都開始變得焦灼,嘴唇更是被烤得干癟。
那巨斧卻迸發出了黑色雷電般的血光,切開了火焰構成綠色魔蟲的肌膚,然后如流星般向下墜落!!!
斗氣狂涌之下,那沙蟲頓時從中綻裂開來,化作濃綠色的熔漿四散奔流!
終于,兩人近了,血眼已能清晰看到南茜姣好的面容,那被吹起的雙馬尾凌空飄飛,簡直美不勝收。
但巨斧卻不會在這一刻停歇。
“死吧——”
法袍上再度沖起熔巖盾牌抵住了斧刃,南茜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誦念什么。
可是,已經遲了!
火焰盾牌從中潰滅,巨斧切入南茜的肩膀,將她的右臂凌空斬下,順勢也將她的坐騎一劈兩半!
余勢未歇之下,更是在地面上斬開了一條深深的溝壑。
巨斧落地,血眼看向南茜的眼中帶著一絲可惜:
“何必呢,你若是肯跟著我,就能做整個血腥高地的女王。”
“太浪費了…”
如今南茜身上鮮血淋漓,那身法師袍已經盡數被血液染紅,帶著一種難言的凄美感覺。
然而她的臉上卻依舊見不到任何生命即將消逝的悲戚,明明此時已經坐在了地上,看向血眼的眼神,依舊是居高臨下,仿佛在看一個小丑。
這讓血眼很不舒服。
所以他決定維持自己一貫的謹慎,徹底終結南茜的生命。
他提起巨斧,所余不多的斗氣再度迸發,猛然橫揮一斬,一道血色旋光便從斧刃上脫出,向南茜咽喉切割過去。
血眼不想近身,天知道一位魔法師會藏著怎樣的后備手段。
他可不想死在這勝利的最后關頭。
血色旋光貼近了南茜的身體。
然而就在這時,清朗的啼鳴響起,一只渾身火色的鳥兒劃破夜空,橫在了旋光之前。
相比于血色旋光,那只鳥兒細小得仿佛一點火花,但卻瞬間便將血光湮滅。
隨后落在了南茜胸口,仿佛融化的黃金般流淌開來,覆蓋了南茜全身。
火焰開始熊熊燃燒,焚過南茜那殘破的身體。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頭繩被燒斷,秀發火光般升騰而起,臟污血跡被燃燒殆盡,又是一件干凈法袍。
白皙的左臂自火焰中伸出,就好像從來就沒有被斬斷過一樣。
自火焰之中,南茜緩緩起身,仿佛盛開的曇花般艷麗奪人。
瞳孔中仿佛有熔巖在肆意奔流。
這一幕已看呆了血眼。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攻擊。
在南茜重新站起來的過程中,他足足發出了3次斬擊,可每一次還沒等飛近就會被火焰燃燒殆盡。
“這是…什么魔法!?”
明明還有著一段距離,但血眼卻感覺自己像是置身在了火爐中,嘴唇開始干裂出血,口中更是干巴巴地,留不住半分水汽。
“你不需要知道。”
南茜輕輕開口,吐出了一簇淡紫色的火苗。
這火苗如同羽毛般輕盈,在空氣中搖曳,卻讓血眼生出了一種無法躲避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因為就在那火苗被吹拂的瞬間,就已經落在了他身上。
鉆透鎧甲,滲入胸膛。
“不——不!!!”
血眼一聲大吼,卻噴出了一口火焰。
他嘗試著想要鼓動斗氣,壓制住這澎湃烈火,但是斗氣一與其碰觸,就像是添了一把稻草,讓這火焰更加迅速地燃燒起來!
鎧甲一點點融化,手中巨斧都未能幸免,溫度之高,讓他腳下的土地都開始融化!
“饒了我,我可以效忠你,我可以效忠格里菲斯家族!!“
“血腥高地,每年上百萬金幣的走私利潤,我都可以給你!!!”
“夫人,南茜夫人,饒了我吧,饒——”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的舌頭在這一刻變成焦炭,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意識被火焰灼燒的痛苦湮滅。
火焰很快便熄滅,血眼留在世上的唯一痕跡,就是他眼眶中的那只眼球。
南茜招了招手,一股無形力量將眼球攝入她手中。
但她卻并未第一時間查看,而是掃過了那些一直在圍觀的馬賊:
“下一個,誰來?”
周邊不少都是2階、3階的馬賊大小頭目,聽到這句話,頓時一個個兩股戰戰。
有血眼那慘烈結果在前,哪一個還敢應戰?
“血眼、血眼老大死了——!!!!”
不知是誰一聲嚎叫,然后這幫人就一哄而散!
南茜身上火焰漸漸熄滅,身子晃了晃,還是牢牢站在了原地。
手指撫摸過那支眼球。
咔嚓一聲,眼球碎裂,一縷血光升騰,露出了一枚通體暗紅色的戒指。
“奇怪…”
這戒指能夠承受住她剛剛的鳳凰火焰,絕不是普通材質,可在上面,南茜卻感受不到任何魔法痕跡。
將戒指豎起,借著火光,南茜看到了刻在其內部的一行文字:
“堂吉訶德·格里菲斯。”
這是格里菲斯家族先祖的名諱。
可它,怎么又會被做成一枚眼球,落在了血眼手中?
“夫人!”曼瑟妮策馬來到了南茜身邊,翻身下馬行禮道:“我來遲了,您沒事吧?”
南茜收起戒指,默默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了戰場。
馬賊、海盜,無論說得再好聽,終究也不過是一群盜匪罷了,失去了領頭者之后,其無組織性就暴露無疑。
拿下雄鷹城,那是血眼和海盜將軍兩個人的追求,現在失去了強壓,本就沒有任何政治訴求、只為了發財活命的他們,就更加沒有戰斗的理由了。
大股、小股的馬賊各自為政,有的只想逃跑,有的想撈點好處再跑。
而很多時候,小股馬賊就是大股馬賊的好處。
更別說,還有貴族聯軍在步步緊逼。
他們裝備上可能不如這些馬賊,但無論是紀律性還是組織度,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這場戰爭,很快就演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馬賊和海盜們,也從混亂的抵抗變成了純粹的潰敗。
直到天色破曉,營寨中燃燒的火光都還未熄滅,到處都是馬賊和海盜們留下的尸體。
值得一提,只有原本海盜將軍的蜥蜴人軍團,在首領被約翰斬殺之后,第一時間成建制地撤離了戰場。
因此,蜥蜴人的尸體也是最少的。
從半夜激戰到天明,貴族們的興奮勁兒漸漸過去,一個個開始鳴金收兵。
南茜就在眾多貴族的簇擁中,回到了雄鷹城。
溢美之詞,簡直不要太多。
最諂媚的就要數當初反對最激烈的色列瓦:
“南茜夫人,您簡直和雷文大人一樣,都是戰場上的絕世天才!”
“以不到1萬的烏合之眾,一次就擊潰了5萬強盜,簡直就是神跡!”
對此,南茜倒是表現出了十足淡定,無論別人怎么吹捧,她都只是淡淡一笑罷了。
勝利之后,肯定要有一場慶功宴,南茜吩咐下去,讓下人們準備,然后自己以身體乏力為由離開了宴會。
對此,貴族們也都表示了理解。
“南茜,你回來了!”丹妮絲迎上南茜,扶住了她的手臂:
“你是對的,我的確不該攔你。”
南茜將身體微微靠近了丹妮絲,把臂向內走去。
丹妮絲還以為南茜在為之前的對話尷尬,于是輕聲道:
“其實,我當時真的只是在乎你的安危,你也知道,萬一要是出事…”
話沒有說完,南茜忽然腳下一歪,倒在了她的懷中。
伸手去扶南茜,不免碰到了她的手腕,丹妮絲眉頭緊皺起來。
因為她發現,南茜的身體,竟仿佛積雪般冰涼!
丹妮絲也是魔法師,她這時候才感受到,南茜體內已經沒有絲毫魔力痕跡,虛弱得連普通人都不如!
“你怎么了!?”
“我…沒事…”南茜蒼白的嘴唇顫抖著:“扶我進去…不能讓別人看見。”
丹妮絲回頭望了一下,這里早已經隔絕了眾多貴族的視線。
她也終于明白,南茜恐怕早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就是靠著一口氣撐著,才沒有暈倒在貴族們面前!
心中一聲嘆息,丹妮絲道:“放心,他們看不見。”
“那就好…”南茜松了口氣,將那枚得自血眼的戒指塞進了丹妮絲手中。
她臉色慘白,再無半分平日的光彩,仿佛隨時會凋謝的花蕾:
“把它,交給雷文…”
“…接下來,我可能要睡一段時間…”
“不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