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人將溫鳴謙母子送上馬車,小哥兒幾個依依不舍。
馮天柱抹著眼淚道:“你只要是能出宮就千萬要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家等著你。”
馬車離了馮家門前,剛拐了個彎,就見有輛馬車停在路邊,他們認得是宮家二房的馬車。
宮寶安從車里探出頭來,有些喜悅也有些忐忑地叫了聲“四哥”。
“寶安,你怎么在這兒?”宮長安笑著問。
“我…我聽說你來馮國公家了,”宮寶安想快些把話說出來,卻反而失了條理,“今日學里放假,我想告訴你,黑虎生了,一共六只小狗崽。還有…夫人也生了,是…是個妹妹。”
“五少爺,你別急,慢慢說。”溫鳴謙心里反而有些心疼這孩子。
他娘造了孽,撇下了他,宮詡也不再待見他。
宮老夫人在世還好,這孩子能養在她房里。
宮老夫人撒手一去,他也不好再留在大房那邊,畢竟好說不好聽。
他這么小的年紀,難免不知所措。
好在萬氏不是個歹毒的人,方才他口中所說的夫人自然也就是萬氏了。
“寶安,你到我們車上來吧!隨我們到宮門口,你再坐了家里的車回去。”宮長安知道他巴巴地來找自己,只是為了能和自己待一會兒。
宮寶安聽了十分高興,轉身抱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就從車上跳了下來。
“哎喲,這是個沒睜眼的小狗崽兒啊。”等他爬到這邊車上來,溫鳴謙才看清楚他懷里的東西是什么。
“夫人,不,溫娘子,我能抱它上車嗎?”宮寶安小心地問。
“這有什么不行的?不過你以后最好少抱它,否則大狗聞到它身上的氣味不對,就會不認它了。
它這么小,必須要吃奶才行,等它以后大了,你想帶它去哪兒玩兒就都可以了。”溫鳴謙笑著說。
宮寶安聞言卻將那小狗抱得更緊了些,他的頭垂得很低,溫鳴謙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許久,他方才悶悶地說道:“小六兒從出生起它娘就不給它奶吃,也不知道為什么。許是因為它最后出生又長得弱小的緣故吧!
劉伯說狗兒常會這樣,那大狗常常會撇下最弱的那只幼崽,讓它自生自滅。”
溫鳴謙此時明白宮寶安為什么要帶著這只狗了,因為他在這只狗身上生出了同病相憐之感。
“我看它也不算瘦小,是你在喂養它嗎?”溫鳴謙問。
“嗯!”宮寶安使勁兒點了下頭,“我跟王媽學著用羊奶喂它,一開始它不肯吃,后來就吃啦!吃完還要給它揉肚子。”
宮寶安滔滔不絕,之前的沮喪也不復見了。
“沒事兒的寶安,有你養著它,小六兒一定會長大的。你只要好好喂養它,它一定會長成一只威風凜凜的大狗。”宮長安親熱地拍了拍宮寶安的肩,“我現在在宮里出入不方便,等以后我再出宮就帶著你一起玩兒。”
說著又從懷里掏出一只彈弓:“這個給你,沒事兒的時候拿它打樹上的果子。可是要小心,別打著人。”
宮寶安高興地問:“真的嗎四哥?那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嫌我小,不樂意帶我一塊兒玩兒呢!”
“咱們是兄弟,我怎么會嫌你小呢?”宮長安道,“老爺公務忙,夫人如今要照顧小妹打理家事,有時顧不得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男子漢生于天地間,要自強不息,不可自怨自艾。你就想想當初我在老家長到七歲,不也是一樣過來了?境遇的好壞沒什么了不得,要緊的是你自己心里要有章程。”
宮寶安頻頻點頭,他最信四哥的話了。
溫鳴謙留意到他胳膊里側青了一塊,就問:“你這里怎地傷了?”
宮寶安不自覺地縮回手,遮掩道:“沒什么,不小心磕到了。”
“撒謊,這個地方怎么會磕到呢?”宮長安拉過他的手來察看,“是不是誰欺負你?”
宮寶安不說話。
溫鳴謙哄他:“有什么事盡管說出來,若是我們能幫你,一定會幫你的。難道你信不過我們嗎?”
“不是的,溫娘子,”宮寶安連忙解釋,“是在學堂里…柳傳斌他…”
“這個柳傳斌可是壽山郡王的孫子嗎?”宮長安隱約認得。
宮寶安點頭:“是,他是今春才進我們學堂來的,仗著出身高,專愛欺負人,我們都偷偷叫他小霸王。”
“那你跟家里人說過沒有?”宮長安問。
宮寶安搖頭:“我怕父親責怪我,他只要我在學堂里安分讀書,不可淘氣。又何況柳家勢大,他怕是也沒辦法替我討公道。
我若是真說出來難免讓他為難,就算勉強替我出頭了,也終究只在皮毛上。
柳家是出了名的護短,兩家難免會因此結怨,而柳傳斌此后只會變本加厲。”
溫鳴謙聽了不由得在心里嘆氣,寶安這個孩子年紀雖小卻很懂事。
宮詡這個人妥妥一個窩里橫,在外頭只是一味地充當謙謙君子,自詡克己復禮,實則百無一用。
“你別怕,這事我替你出頭。”宮長安慨然道,“我這就跟齊小公爺說一聲,讓他在學堂里多顧著你些。等我找機會出宮,再好好會會那個姓柳的。”
“四哥別…別為我得罪了人,不值當的。”宮寶安忙勸。
他現在心里十分后悔,不應該什么都說的。
可是溫鳴謙母子的關心卻讓他招架不住,把心里的苦水都倒了出來。可是他也只是想倒一倒苦水就夠了,有人肯聽他說話,這就夠了。
“我是你四哥呀,怎么能不管你?”宮長安一笑,“你只管等著吧!”
說完他跳下車去,又返回了馮家,這事兒不能交給馮天柱。
一來馮天柱有病。如果是受了刺激,犯了病可不好。
二來宮寶安的生母宋氏曾經害過他,吳姨娘到現在提起都恨恨不已。
徐莽性子太躁,你這會兒跟他說了,晚上他就能殺到柳家去。
因此齊子玉是更好的人選,他心細知輕重,必然能把事情處理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