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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謠言起

  溫鳴謙知道這人的身份完全是靠推斷。

  他身上所穿的衣料不差,但雙手十分粗糙,尤其是虎口和掌心生滿了老繭,只有務農或從軍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手繭。

  而他腳上穿著的是頭層牛皮的靴子,這種靴子雖然結實耐磨,但十分沉重,農人是不喜歡穿的,只有行伍中人最愛。

  而且他身上有一股常年吃牛羊肉的人特有的腥膻氣息,內地百姓不會如此,只有邊軍才會這樣。

  但溫鳴謙并不回答他的問話,她不能被這人牽著鼻子走,于是反問道:“你憑什么斷定我在偷聽?這里是開門迎客的茶社,你來得,我也來得。你這么問不是很可笑嗎?”

  “你倒是伶牙俐齒,”那人笑了一下,他的皮膚粗糙黝黑,但牙齒卻潔白整齊,“你最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又有人上了樓。

  “鳴謙…”方氏朝這邊看過來,叫了溫鳴謙一聲,“是我約的你,我卻來晚了。”

  “我也剛到,”溫鳴謙趁勢起身,“手串散了,我正尋著呢!”

  那人聽見兩人對話,知道溫鳴謙不是偷聽,但還是低聲警告道:“你最好什么都沒聽見。”

  說完便退回到雅間內。

  溫鳴謙連忙摸出最后一顆珠子,走到方氏身邊。

  “你沒事吧?那人是誰?”方氏扯住溫鳴謙小聲問。

  “真是晦氣,剛剛我去撿珠子,那人竟以為我在偷聽,不知他們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溫鳴謙說。

  “別放在心上,”方氏笑著說,“不知是從哪里來的粗人,只當碰見狗了。”

  溫鳴謙被她逗得笑了一下。

  兩個人進了雅間,坐下。

  方氏道:“其實早想見見你的,只是家里頭事多,你可別因為離了宮家就和我們生分了。”

  “怎么會呢?”溫鳴謙道,“咱們交情好本也不是因為出身。”

  與方氏說了半日話,又把自己給她們做的香膏面藥留下,溫鳴謙才和她分開。

  回去后,傍晚就開始飄雪,直下到第二日早晨才停。

  天氣越來越冷,若沒有什么事,溫鳴謙主仆都是不出庵門的。

  在屋子里做做針線調調香,溫鳴謙發現孫傲霜是個極聰慧伶俐的女孩兒,尤其對下棋感興趣。

  溫鳴謙悉心教她,很快她就能與自己對弈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緣故,庵里一個香客都沒有。”這天日暮,桑珥從外頭進來,一邊搖頭一邊說,“這樣下去師父們如何過這個冬呢?”

  “你到后頭看看,若是米面炭火什么的缺少,大可以咱們出錢置備些。”溫鳴謙說,“一個冬天總是能熬過去的,等到開春就好些了。”

  “我也這么想呢,師父們總不能挨餓受凍過這一冬吧!”桑珥說,“何況咱們不差這點銀子。”

  無求庵上下也不過十幾個尼姑,又都是素食清修,還真花不了幾個錢。

  正說著只聽外面腳步響,桑珥笑道:“一聽就是趙破筐趙大姐來了。”

  趙破筐自從上次救了崔寶珠之后,還沒來過。

  其間溫鳴謙曾打發桑珥去探視過她一次,她著了涼病了幾日,但不打緊。吃了靜安師太給的藥,再加上溫鳴謙她們給的錢和吃的,很快身體就恢復了。

  傲霜打起簾子,趙破筐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天這么冷,趙大姐你怎么不多穿厚些?”桑珥遞給她一杯熱茶。

  “這才幾月,離數九遠著呢!”趙破筐根本不當事,她就坐在碳盆旁邊的小凳子上,兩口就把茶水喝完了,“何況我這肚子里窩著火兒呢!才不覺得冷。”

  “怎么了?”溫鳴謙問,“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了?”

  “也不知道是哪起爛了心肺的編派娘子,”趙破筐憤憤道,“我在街上走,聽好多人都在議論。我氣不過,跟他們吵了一氣。”

  溫鳴謙她們這幾日沒有上街去,因此沒有察覺。

  “他們說我什么?”溫鳴謙并不慌亂,什么事都得問清楚了再說。

  “他們說娘子居心不良,從宮家出來,住進這里,就是為了勾引人,就像當年那個…那個姓陳的妖婦。”趙破筐越說越氣,“還說桑姑娘是妲己投胎,專一迷惑男子。”

  “這是誰這么造孽?”桑珥瞪眼,“他哪只眼睛看見我迷惑人了?”

  “我是知道娘子你們的,斷不是他們口中那樣的人,所以和他們吵了起來。”趙破筐說,“可我只有一個人一張嘴,就是不吃不睡,也爭辯不過來呀!”

  “趙大姐,謝謝你肯為我申辯,不過你也不必為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言大動肝火。”溫鳴謙說,“這樣吧!你和傲霜一起上街替我跑跑腿,給庵里買些米面炭火回來。”

  說著讓桑珥給她們拿了錢。

  等她們走了之后,桑珥問:“阿娘,咱們要怎么辦呢?難道真的讓謠言四處傳?”

  “當然不能了,”溫鳴謙道,“這事一定是鳳仙侯府和崔家一起弄出來的,想要消除謠言就得釜底抽薪才成。”

  “對,一定是他們,他們討要我不成,再加上先前崔小姐出家的事,就把仇都記在咱們身上了。”桑珥恨恨,“真是信口雌黃,顛倒黑白。”

  “是非這種東西,如果躲不及的話,那只好下狠手,否則怎能洗刷干凈?”溫鳴謙說完提筆寫了張便箋,折好交給桑珥:“你趁天黑把這個給朱大人送去。”

  桑珥拿了信出門,沒走出多遠就碰見了她舅舅桑三羊。

  “你到哪里去?可聽到街上的傳言了沒有?”桑三羊問她。

  “你也聽說了?”桑珥問她。

  “我前幾日沒在京城,今天剛回來就聽說了。”桑三羊很著急,“流言這東西最是可怕,尤其是針對女子的,實在不行,你們先出京躲躲吧。”

  “躲能躲到什么時候?越是躲豈不越讓人以為我們心虛?”桑珥道,“你身上若帶著銀子就給我些,其余的事不必你管了。”

  “你這孩子好歹都不知,你是不知道那些謠言的厲害。”桑三羊教訓外甥女。

  “好了,你別啰嗦了。”桑珥不耐煩,“你自己偷人的時候倒不怕謠言了。”

  一句話差點兒沒把桑三羊噎死,他漲紅的臉指著桑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桑珥也不理他,直接去腰帶上將他的錢袋扯下來,拿在手里顛了顛揣進懷里:“有操心我們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說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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