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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案件調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楊鐵漢的長子沒有分家,住在屋子的左側,連著兩間房屋。

  而長子房舍的正對面,則是楊鐵漢未出嫁的兩個女兒居所,隔壁連著牲畜的圈舍、茅房,前面則是搭建的草棚,下方設灶臺、廚具。

  王渾當時看到的第一個喂牲畜的食槽正在廚房的旁側。

  據后來他口述龐知縣講解,這食槽旁邊還堆了幾捆稻草以及干枯的麥麩秸稈,用以點火用的。

  趙福生來之前與范必死聊及流土村的情況,便猜到此行恐怕會不順利,早將這些細節一一記在了心中。

  此時她進入院中后,目光先在院內掃了一圈。

  廳堂正屋、左右兩側的廂房,還有外搭的廚房,都與王渾所說一致。

  就連土灶上共架了兩口鍋,一口大黑鐵鍋,一個長嘴銅壺也半分不差,但那裝了無頭尸的石槽不見了。

  同時消失的,還有幾捆捆好的稻草。

  本來據王渾說,應該豎立在圍墻內側的秸稈此時散了一地,上面有許多濕漉漉的新鮮腳印。

  萬安縣不久前才下過一場大雨,這腳印未干,分明是事后有人進來所致。

蔡大頭等人雙手十指相扣,不安的扭來扭去,眼見趙福生進院之后便逕直往秸稈處走,蔡大頭目光閃了閃,不由喊了一聲  “大人”

  趙福生也不理他,走到那秸稈邊,伸腳將秸稈踢開,露出了下方院壩內一條新鮮的泥土印痕。

  院里是夯實的泥地。

  地面之上常年擺放了一張石槽,槽內又注了水,使得下方的泥土顏色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范必死也看到了這一點,不由冷笑了一聲。

  趙福生沒有笑,甚至表情有些冷。

  村民的舉動愚蠢得直白,但這不能怪他們。

  這些人貧窮而落后,沒有高瞻遠矚的眼光,也沒有機敏過人的智慧。

  甚至在村莊中死了人的情況下還試圖瞞天過海,偏偏手段又拙劣得使人發笑,處處都能看出掩飾的端倪。

  “楊鐵漢一家的尸體你們搬去了哪里”趙福生平靜的回頭看著蔡大頭。

  這老頭兒縮了縮肩。

  他有一雙大得與他細瘦的手腕截然相反的手掌。

  指掌處的老繭很厚,形成一層厚厚的盔甲,保護著他的指關節。

  這些繭皮已經裂口,里面滲滿了污垢。

  此時隨著他不安的雙手交握,裂口處滲出血液,與黑垢相染,他卻像是沒有察覺到疼痛似的,全部的心神都在因趙福生的問話而恐懼。

  “什、什么楊鐵漢一家的尸體鐵漢一家沒有死”

他的目光左右游移,不敢看趙福生的眼睛  “我旁邊那個就是楊鐵漢,大人剛剛也看到的,如果大人要看楊鐵漢一家,我請他們過來就是”

  “你敢”

范無救一聽這老頭兒還敢胡言亂語,正想喝斥,趙福生卻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過,流土村的房舍都在這里,那么村中的人都在此地。”

  “是、是是”蔡大頭見她似是不提楊鐵漢,不由心下一松,點了點頭。

  “那么你將所有的東西都叫過來,我一一點名。”

趙福生平靜的道  “王渾今日來你們村就是為了登記戶籍。”

  在發現楊鐵漢一家出事之前,村中大部分人的名錄都被記在了戶籍中。

  “我倒要對著名單數一數,加上楊鐵漢一家九口,人夠不夠數。”

  “大、大人”蔡大頭一聽這話,頓時慌了神。

趁著趙福生與蔡大頭說話的功夫,范必死進了內室,不多時,他從室內出來,向趙福生搖了搖頭  “大人,里頭的東西亂了,不見尸首。”

  楊家的現場被破壞了。

  趙福生深吸了口氣。

  “楊家人的尸體藏在了哪里”趙福生問。

  “大人,大人,楊家并沒有出鬼禍,楊家人確實死了,但他們之死,并非厲鬼所為啊,大人。”

先前本來還堅稱楊家人沒死的蔡大頭一見此景,似是知道瞞不過去了,突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請鎮魔司的大人回去,我們事后會緝拿兇手,扭送縣府的,保管讓縣府大人交差。”

  趙福生突然感覺心中沉甸甸的。

“你們緝拿兇手”她冷笑了一聲,彎腰看向蔡大頭  “你的意思,是你們對楊家人被砍了腦袋一案已經有了眉目,知道是何人所為”

蔡大頭拼命的嗑頭  “知道、知道,大人。”

  “你覺得是誰”趙福生問。

  “是、是”他遲疑了片刻。

就在這時,在院門口處,跟著蔡大頭來的一個村民躊躇半晌,接著狠心站了出來  “是、是我,是我殺的。”

  趙福生轉過頭。

  此人年紀看起來已經很大了,頭發蒼白,稀疏得很。

一張泛黃的汗巾裹在他額頭上,他牙齒都掉了一半,此時面對趙福生的盯視,他下意識的后退了兩步,雙腿抖個不停  “是我殺的。”

趙福生覺得有些荒謬,不由問他  “你怎么殺的我看你年邁體弱,發脫齒落,恐怕連提刀都提不起。”

那老頭兒裝著沒聽到她后面的話,就道  “楊家、楊家與我有恩怨,他兒子跟我兒有過口角,他們家近來剛生了娃,他婆娘沒有奶水,娃餓得半夜驚叫喚,吵得我睡不安寧,我聽得很煩,昨夜、昨夜就提刀把他們一家殺了。”

  “聽起來是像這么一回事。”

趙福生點了點頭,又問他  “那楊家人的尸體呢”

他聽到這話,反倒鎮定了一些,說道  “尸體我丟進林家后頭的大糞坑里了。”

  他說這話時,語速要快些,不像先前結結巴巴,純粹是在編故事,由此可見,楊家人的無頭尸恐怕真的被扔進了糞坑里。

  “大人”

范無救聽到這里,正想說話,趙福生舉了下手,止住了他的話頭,看著這老頭兒  “誰幫你拋尸的”

  “什、什么”那老頭兒傻愣愣的問。

  “你說你將尸體拋進糞坑,誰幫你扛的誰就是同犯,都得砍頭的。”趙福生冷冷道。

  一聽要砍頭,蔡大頭眼中露出恐懼之色,但不知為什么,他卻硬生生的強忍害怕,沒有出聲。

  “沒、沒有人幫我,就我一個人。”老頭兒搖了搖頭。

“你唬誰”趙福生不由笑了  “楊家九口人。”除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之外,就楊鐵漢的兩個女兒年幼些,其他都是成年人。

  縱使流土村的人貧窮,各個身材矮小瘦弱,但要想將九個死人搬走,可非一個老翁能辦到的。

趙福生道  “從王渾看到現場到回城,及至我們趕來,前后不花一個時辰。”

她想了想,說道  “這樣吧,你既然說是你一人所為,你將我這里兩個令使背扛起來,走到林家后頭的糞坑處丟下去,我就信你。”

范無救聽到這話,不由膽顫心驚  “這兩個令使是”

  “就范大、二哥吧。”

范無救瞬間變了臉色  “其實、其實劉義真也可以。”

  “不可以。”劉義真冷冷拒絕他。

  村民們噤若寒蟬。

那承認殺人的老頭兒騎虎難下,顫顫巍巍的起身,走到二范身邊,說了一聲  “官爺,得罪了”

  說完,將馬步一分,就要伸手去扛人。

  他也干農活,雖說瘦,手上卻確實有些力氣,硬生生的將范無救扛起。

  但他畢竟年邁,且常年吃不飽,哪里有力氣能扛得動兩人。

  “我、我是一具一具尸體扔的”

  “那你一人一人的抱就是。”

  趙福生點頭。

  老頭兒扛著范無救跌跌撞撞往院外走,其他人既是不忍又覺得忐忑,跟在他身后。

  他走不了幾步,便雙腿打顫,才剛出楊家院門,還沒跨過門前的陰溝,便一跟斗摔落下去。

  范無救早有準備,翻了個身站穩。

  那老頭兒扭著了腰,癱倒在地,痛吟不止。

  “我看你們還有什么把戲。”

趙福生哼了一聲  “我的時間有限,沒功夫陪你們閑扯。”

她振臂一甩手  “我現在最后給你們一個機會,楊家的事如果老實交待,事情最終結果與你們無關,流土村自然無事,如果再欺上瞞下,誤了大事,你們全村都得問罪。”

“問、問罪”蔡大頭道  “問什么罪”

  “你們如果說殺了人,砍了楊家人的頭,自然是要抓進衙門。”范必死道。

“那、那幾時能放出來”蔡大頭跪在地上不安的問  “再過幾個月,就要下地插秧了”

  他這話天真又愚蠢。

范必死本來厭惡村民,但聽到此處,卻險些笑出了聲  “還回來插秧若是驗明楊鐵漢一家是你們所殺,殺人的、拋尸的全部都要殺頭的,一個都活不下來。”

  “什么”

  村民們一聽這話頓時就慌了。

  鎮魔司這樣的說詞顯然與他們最初預設的不一致,本來如鐵板一塊對好說法的村民頓時離心,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趙福生見此情景,趁熱打鐵  “你們之前如果參與了拋尸,但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就是與楊鐵漢一家有關的線索,若是誰說得好,我不止不追究,還會給予獎勵。”

  她這話一說完,便有人更加動心。

  “敢問大人,你們鎮魔司辦案,收不收茶水費”

  “茶水費”

  趙福生聽到這里,終于明白了流土村人為何處理尸首,收拾鬼案現場的原因。

  她想起在封門村中,曾聽張老頭兒提過這一名詞。

  但凡村鎮之下,要向鎮魔司申報鬼案,便會由當地的村鎮集資一筆錢,交到鎮魔司手中,請其吃喝享樂,這筆費用被稱為請人的茶水費,數額不菲。

這些人因為這么一個莫須有的理由,便將鬼禍現場銷毀,且將尸體拋進糞坑  趙福生突然心生疲憊。

  “荒唐”

范必死喝了一聲  “我們家大人什么樣的人物,誰要你們什么茶水費”

  “是是是。”

  范必死的喝斥不止沒有令村民恐慌,眾人卻像是瞬間卸下了心中大石。

  “今年鎮魔司的稅收繳了嗎”趙福生深吸了一口氣,問了一聲。

  “都交了,交了,都是找人借了糧交的,一粒也不敢欠。”蔡大頭跪在地上挪走了兩步,說了一聲。

  “既然交了鎮魔司的稅,那么就沒有什么額外的費用,楊家的案子,如果你們能線索,對我們破案有幫助,有功的村民明年鎮魔司的稅賦我作主減半。”

  “什么”

  趙福生的話音一落,現場所有村民全都怔愣原地。

蔡大頭瞳孔急縮,突然轉頭沖眾人大喝了一聲  “愣著干啥還不去撈尸”

  有幾人被他一喝,拔腿就想跑,但跑出數步后,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定住了腳步。

  “這幾天與楊家人相關,且知道楊家人一些情況的留下,與楊家沒有交集的人去撈尸,將村里的人全都叫來,我有話要問。”

  趙福生吩咐。

  她的話比蔡大頭的怒喝還要好使。

鎮魔司減稅的消息對于這些村民來說竟是異常的好使,幾乎使趙福生處于無往不利的局面,無論是當初辦狗頭村鬼案,還是后來辦的封門村案  但這種情況并沒有令趙福生心情輕松些。

  鎮魔司本該是辦鬼案,減民生鬼禍的機構存在,為百姓除去災禍,護一方安寧,如今卻成為了匍匐在百姓身上吸食血液的恐怖存在,竟已經使這些村民壓過了對厲鬼的恐懼。

她皺了皺眉,喊蔡大頭起來  “事發之后,你是來過楊家的吧”

蔡大頭連忙起身,頻頻擦汗  “來過、來過,不瞞大人說,第一次那位差爺來時,就是我陪著他進院子的。”

  “我們也來了的。”其他村民也七嘴八舌的開口。

  “都不要急,我會依次詢問,總有到你們說話之時。”趙福生道。

  其他人只好按捺心中焦急,點了點頭。

  “你跟我指出楊家人死前所在的位置及情景。”

  趙福生對蔡大頭道。

  “是。”

蔡大頭說完,俯身又趴回了先前跪過的地方,將鋪在地上的秸稈扒拉開,說道  “回大人的話,這里原本擺了個石槽,我們和差爺進院時,這里就趴著一具尸體”

此時得知鎮魔司辦案不額外收錢,且說得好明年又能減稅,蔡大頭的腦子一下靈活了許多  “雖說沒了腦袋,但我看那身衣裳、身形,還有那雙手、腳,我就知道是楊鐵漢。”

  說完之后,他又對趙福生點頭哈腰“大人請隨我來,我給大人指其他尸體擺放之處。”

他領著趙福生進屋  “當時堂屋內有具無頭的男尸,就在這里”他手指的方向擺了一個木桶,桶內有一半已經渾濁的水,旁邊搭了張泛黃的舊巾子。

  “里頭左廂房有兩具尸體,是一男一女。”

  一具還在床邊,腳落在床邊,無頭的上半身直挺挺倒進床鋪內。

  另一具則在床頭,是個女人。

  “左廂房是楊家老三的房間,他年紀小,才十二,比家里人貪睡,他娘疼他,每天都是最晚喊他的,我猜測應該是在他娘在喊他起床時,突然出事,母子倆就死在了這里。”

  蔡大頭說到這里,有些唏噓。

以他的見識,能說出這樣的猜測已經是很了不得,但趙福生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有用的訊息“貪睡叫起”她話音一落,蔡大頭頓時面現畏縮之色“我、我胡說八道的”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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