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剖析
芬眾傳媒出問題了！
SEC宣布對芬眾傳媒是否違反證券法規展開公開調查！
沈楠鵬聽著手機傳來的秘書匯報就知道出事了。
他對SEC的相關機制比較熟，那邊采取公開調查，這就是態度的傾向，本身便證明著他們手里掌握了比較確定性的證據。
至于，芬眾傳媒有沒有問題…
沈楠鵬掛掉電話，連表情都沒有掩飾，頗為凝重。
他投資芬眾的時候還沒創立紅杉華夏，彼時是以個人投資者的身份進行，隨后更是成為芬眾傳媒的獨立董事，與掌門人江楠春關系頗佳。
沈楠鵬經常會接到江楠春的電話，也給出過芬眾收購其它公司與否的建議，不吝于分享自己戰略與資本層面的經驗。
甚至，新浪CEO曹國威加入芬眾傳媒，成為獨立董事，這也是來自沈楠鵬的大力促成。
“怎么了？有什么事？”徐欣注意到沈楠鵬的變化，問了一句。
沈楠鵬沒有隱瞞公開消息，長吐一口氣，答道：“SEC要調查芬眾傳媒了。”
徐欣略一思考后遲疑道：“那要壞事了啊。”
沈楠鵬抿了抿嘴，忍不住用拳捶在桌上：“是啊！新浪與芬眾的交易估計要泡湯了！”
就在上個月，新浪與芬眾達成協議，前者將增發4700萬普通股，初步以預計約13.7億美元的代價，收購芬眾旗下的樓宇電視、框架廣告、賣場廣告等業務及相關資產。
這批資產屬于芬眾的核心資產，營收占比超過50。
新浪與芬眾的關系一直很好，除了新浪CEO曹國威是芬眾董事，芬眾旗下的廣告公司“好耶”也代理著新浪的廣告，早前還有芬眾以換股方式入主新浪的傳聞，但隨著芬眾2008年的股價下滑，新浪最終從賣方變為了買方。
徐欣感受到沈楠鵬的懊惱與憤怒，試探著問道：“聽說，新浪的管理層想MBO？”
沈楠鵬微微點頭，肯定了這個事。
俞興不介意自己融資的事被打斷，插嘴問道：“什么是MBO？”
徐欣同樣不介意用解釋的方式來聽聽更多的消息：“MBO就是管理層收購，新浪的股權分散，聽說CEO曹國威想有牢固的控制權。”
辦公室里今日資本的副總裁劉建凱聽到這里，也出聲道：“新浪的股權一直很分散，人事斗爭比較激烈，還面對過盛大的惡意收購。”
兩個人都是在為俞興解釋，但沈楠鵬知道他們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只是，泡湯的事沒什么不好說了。
“如果不是新浪內部的問題，它肯定比現在發展的好。”沈楠鵬皺眉道，“所以，新浪這次用增發的方式收購芬眾資產，也是引進新的股東，這是比較主要的事情。”
徐欣點頭道：“確實，市場上對這次收購能起到的作用不是很看好，雖說新浪宣稱會成為更好的新媒體公司。”
公司的收購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但資本運作之下的目的有更高的優先級。
“兩邊達成協議，但還沒完成收購，最遲會在今年9月完成。”沈楠鵬嘆了口氣，“可是，SEC現在對芬眾進行調查，這樁收購肯定就不行了。”
俞興聽到這里，發表拙見：“就算SEC調查，也不一定就有問題啊。”
沈楠鵬看了眼年輕的大學生創業者，沒有說話。
“蒼蠅不，咳。”副總裁劉建凱照顧在場芬眾董事的感受，找補道，“這主要會打擊市場的信心，新浪內部的意見也不是統一的，被收購的資產如果有問題，交易怎么也沒法進行了。”
沈楠鵬沉默幾秒，避開這個話題的探討，搖頭道：“還不止這個事的影響，如果新浪與芬眾的交易順利，接下來其實是變相讓‘好耶’上市。”
徐欣聽了這一句就立即明白：“喔，核心業務讓位了。”
劉建凱也明白了：“現在這個環境不適合‘好耶’拆分出來IPO。”
俞興沒太明白，追問道：“怎么說，怎么說？”
他聽小英提到了新浪的資產收購，但那對過山峰的行動沒有影響，可是，這個變相上市的“好耶”確實沒聽到。
“原先的核心資產被新浪拿走，屈居在后面的‘好耶’自然變成新的核心資產，芬眾這家上市公司也就直接轉型了。”沈楠鵬淡淡的說著芬眾的打算，“這次的金融危機影響很大，如果讓‘好耶’拆分上市，程序麻煩，價格也不好，不如這樣的變相上市。”
俞興點點頭，明白了，長見識了，謝謝解答，好人啊。
“兩家上市公司的交易，新浪的MBO，好耶的變相上市。”沈楠鵬無奈道，“這些規劃全被打亂了。”
俞興不說話，默默聆聽。
徐欣確實心生好奇，問道：“SEC怎么會突然調查的？它這個情況感覺有點嚴重。”
沈楠鵬再次皺眉：“有一家名字叫‘過山峰’的調研公司發布了針對芬眾數據和報表的質疑報告，差不多有一周了，但之前沒產生太多影響，這次應該還是它的手筆。”
“因為，它這次發布了一份詳細的40頁調研報告，就在SEC那邊宣布調查的五分鐘之內發布，很明顯了。”
俞興保持沉默，聽起來，芬眾內部還是有注意甚至重視的。
徐欣重復聽到的名字：“過山峰？這個名字有點奇怪。”
“眼鏡王蛇的別名。”沈楠鵬摘掉金邊眼鏡，揉了揉眼睛，“現在可以確定了，這是一家新的做空機構，不知道背后是國內還是國外的。”
劉建凱饒有興趣的說道：“做空機構？既然是這樣命名，國外應該沒有這樣的叫法吧，大概率是國內的人操刀。”
俞興繼續沉默，在這樣的情況下從別人嘴里聽到“過山峰”的名字…
奇妙哈！
刺激哈！
徐欣有點感慨道：“名字倒是沒起錯，是挺毒的，新浪和芬眾等到開盤肯定要跌了。”
俞興喝了口茶，借您吉言。
唔，新浪的屬于誤傷…
誰知道你們這這那那的資本運作，歸根結底，這位劉副總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蛋！
辦公室里陷入短暫的安靜。
過山峰的出擊是在一個關鍵的節點，將會導致一系列的變化，除了兩家上市公司，芬眾自身收購來的資產走向也偏離規劃。
作為利益相關甚至深關的一方，沈楠鵬的心情很難不激蕩。
但激蕩歸激蕩，他談了可以公開與失效的信息，其它的也不能再和徐總商量，也不適合讓別人再聽。
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然后再看相關的變化。
沈楠鵬有些頭疼，喝了半杯涼茶，目光重新放在百曉生創始人的身上，這次既沒和徐欣商量，語氣也有點冷淡：“俞興，我還是比較愿意看看百曉生這種發展模式的，250萬美元，30，其它的不變，這是最佳的價格。”
俞興有些驚訝，遺憾的說道：“沈總，我剛才已經說了，百曉生的A輪擱置了，如果需要B輪，我一定會再考慮兩位的。”
沈楠鵬面色一沉，覺得這是在玩那種拉扯的價碼。
但他現在實在沒有那樣的心情，直白的說道：“俞總，你剛剛創業，聽說你上個項目是取得了一些成績，但那個連半年都不足以支撐百曉生的運轉，百曉生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自負或者說驕傲。”
“反之，百曉生最缺的是有經驗的指點，你不用懷疑徐總對你的公司有什么想法。”
沈楠鵬見俞興無動于衷，更尖銳的說道：“最起碼，百曉生的規模要更大，要更加驚艷，我們或許才會有點多余的想法。”
俞興再次起身，旁邊的鐘志凌與呂海穎也跟著起身。
剛才其實已經起了一次，但沈楠鵬接到消息后的表現讓三個人又坐了回去。
俞興很有風度的伸出右手：“沈總，徐總，期待我們今后的合作。”
沈楠鵬到這一刻終于確認對面年輕人的決定，不是拉扯，是真的要擱置與紅杉華夏、今日資本的A輪融資。
他難免困惑，沒有伸手，吐出三個字：“為什么？”
“我希望能拿到300萬美元的融資，另外感覺30的股份太多了，百曉生需要錢，但是，我相信我們的機制是適合當下市場的。”俞興見兩人都沒握手的意思，收回了右手，“職場社交不是新東西，但一直沒有成功的公司，也就意味著過去的經驗其實沒那么重要。”
徐欣這個時候說了句：“俞興，你確實有點太自信了。”
俞興看了眼面前的今日資本掌門人，過山峰首戰成功的情緒讓他激蕩的心情有些膨脹，但還是控制了想說的話，只給了徐欣一個微笑。
徐總，別急哈，我知道今日資本投資了土豆網，知道土豆網的那對夫妻關系不佳。
“商業的經驗很多時候是相通的。”沈楠鵬先被拒絕，后被SEC調查沖擊，現在又不解于面前年輕人的決定，聲音既冷淡，話里也難免帶了些嘲諷，“如果都像你這么想，紅杉華夏開年會就不會到場32位CEO了。”
俞興呲牙一笑，禮貌的提出要求：“是嗎？那能給我看看那32位CEO的名單嗎？”
他心里是真有點好奇了。
只做空一個芬眾，這就既扯出新浪，又關聯“好耶”，還明顯有其它資本運作，那么，不知道32位CEO里有沒有更讓人興奮的目標？
沈楠鵬對這樣的要求只覺莫名其妙，難道還認為自己在這種事上撒謊？
他冷冷的看向俞興，卻瞧見對方熱烈的不正常的眼神。
沈楠鵬摸不著頭腦，但已經沒什么興趣再聊，只最后說出想法：“你那個估值太高了，不可能。”
俞興笑笑：“雖然我確實創業經驗不多，可是，我覺得做企業和我學醫的時候也差不多，百曉生的機制就像是人體骨骼。”
——SEC正式宣布調查，芬眾傳媒公司里的許多員工紛紛加快腳步，有的奔向上司辦公室，有的接聽忽然多起來的電話。
“融資意向書就是一把解剖刀，它從雙肩向下到胸骨下端，呈現一個Y形切口，已經把我們項目的骨骼展示出來，而你們也認同這樣的骨骼機制沒有問題。”
——許多財經記者與知名媒體都在行動，新浪上個月與芬眾達成協議，那本就引人矚目，現在芬眾忽生變故，里面的變化便是最好的報道素材。
“骨骼健康，用戶就像是內臟，百曉生的10萬用戶證明了職場存在這樣的需求，正面也好，負面也罷，他們的日活正在為我們輸送力量，也會進一步的自我壯大。”
——芬眾的董事長辦公室，江楠春用力把手機“啪”的一聲摔到地上，“過山峰！過山峰？！過山…峰！！”
“我們希望融到的錢就是血肉，在骨骼與內臟都經過審視之后，我相信會有認可我們的血肉與骨骼、內臟一起都變得豐盈。”
——高級副總裁馬銳豐闖入董事長辦公室，面色難看的通知最新消息，“江總，咱們這邊的證監會也打電話過來問情況了！”
“所以，沈總，不用擔心我們的估值高不高，如果一定要討論，我們B輪的時候再談這個問題。”
——“嘩啦啦”，江楠春把辦公桌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芬眾傳媒的董事長辦公室里一片狼藉。
俞興最后說道：“沈總，徐總，下次見。”
百曉生的三人組離開了今日資本的辦公室，無人歡送。
沈楠鵬與徐欣有些面面相覷。
幾秒鐘之后，沈楠鵬評價道：“思維聽起來不一般。”
徐欣搖頭：“思維不一般，那就不是一般人。”
她想了想，又說道：“如果是一個王八蛋的思維不一般呢？”
沈楠鵬頗有些黑色幽默的說道：“那我們得趕緊追，說明他快成功了！”
話雖如此，兩人卻都沒有再繼續這樁融資的意思，百曉生確實有潛力，但估值還是有界限的，再加上核心人物的表現…隨他去吧。
他們倆不動，近期負責這事又覺十拿九穩的副總裁劉建凱卻還想最后爭取，出聲道：“徐總，沈總，我去送送他們，最后問問。”
沈楠鵬不置可否。
徐欣還是微微點了下頭。
劉建凱匆匆追出了辦公室。
大約五分鐘，劉建凱回來了。
“怎么樣？還是挺自大的吧？”徐欣看表情就知道沒出意料，笑道，“他怎么說？”
“呃，我不想聽他那什么機制和解剖的。”劉建凱斟酌道，“我就說百曉生缺錢，讓他給出更合理的理由，嗯…他說，百曉生先前說過不接受大廠投資，沈總這邊有攜城背景…”
沈楠鵬只覺好笑：“我還能因為攜城被篩選掉了？”
他見劉建凱的目光躲閃了下，又問道：“還說什么了？你直接說。”
劉建凱其實也不嫌事大，就直接說了：“俞興說，他對沈總與芬眾的運作產生了疑慮，呃，大意就是這樣。”
沈楠鵬面色一黑，又不好說什么。
徐欣問了句：“拒絕今日資本呢？因為我要在百曉生設置辦公室？估值？”
劉建凱面對自己老板是真的不想再說了。
徐欣不耐煩：“你直接說，遮遮掩掩的。”
劉建凱微微吸氣：“他說，他不想傷害你和李總的夫妻感情。”
沈楠鵬的目光明顯變得驚異。
徐欣聽完卻哈哈一笑，眼里殊無笑意，給了兩個字的評價：“有種。”
劉建凱抿了抿嘴，嗯，言語稍微美化了，還行吧。
俞興說芬眾被剖開，里面是臭的，沈總卻不覺其臭，不想拿紅杉的錢，而快過年了，上次剛在公司總部見到兩口子的爭吵，不想鬧出業界丑聞。
嗯…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