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勾心
今日資本在行動。
“去哪兒”的C輪融資暫且卡殼，“百曉生”的A輪融資就大概成為了公司過年前的最后一個動作。
劉建凱作為本次調研百曉生相關情況的負責人，也很自然的進行投資攻克。
1月11日，他約到了網易的記者在下午進行一場采訪。
下午兩點半，劉建凱在辦公室看完一部電影之后喊來了新入職的助理龐海義，認真的詢問了他一個問題。
“小龐，你說，什么牌子的電瓶車比較好用？”
龐海義本以為自己被喊來是詢問關于百曉生的資料，沒想到聽見這樣的問題，表情出現了明顯的茫然。
劉建凱認真的說道：“我老婆中午發短信問我，我想了想，我認識的人好像就你懂這個了。”
龐海義愣了兩秒才有種想跟有錢人拼了的沖動。
他深吸一口氣，介紹起自己用過和被偷過的電瓶車，他還是很珍惜來今日資本工作的機會的。
劉建凱點了點頭，略一總結，把答案發給了老婆。
隨后，他說道：“你現在寫一份看好職場社交平臺發展的稿子，唔，網易的記者還有半個小時就該來了。”
龐海義難以置信的看向副總裁，簡直有些懷疑對方是在刁難自己了。
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采訪了，現在讓自己寫？
劉建凱察覺到這位新助理的小情緒，笑道：“你隨便寫，編一編也行，格式要對，采訪結束的時候也給記者一份，這個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我們的看好態度而已。”
龐海義昨天上午做了會議記錄，知道公司與百曉生的洽談，他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有些小心的問了句：“劉總，我們這個是要為投資百曉生示好嗎？”
“嗯？哦，不是。”劉建凱搖頭，“你想哪去了，百曉生昨天都沒同意啊，沒有什么示好，我們反而是要告訴對方，趕緊同意，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龐海義沒太理解。
劉建凱挺喜歡新助理的麻利，這會也就耐心的說道：“你看那百曉生幾次三番和網易有往來，它的董事長又是從網易出來，肯定對網易的報道很關注，或者，他們做這個的，肯定也對業內動向很關注。”
“我們可以接受采訪，表態看好職場社交，還要點名看好天際網在國內的發展，但不提百曉生這個新網站。”
龐海義理解了：“是要恫嚇百曉生？”
“算是吧，百曉生喜歡用輿論，那我也給點輿論的動靜，我是投資人，難道還不能表態看好哪個領域嗎？”劉建凱笑道，“百曉生發展到現在的機制又不是什么很難的東西，它能做，天際網就不能做嗎？”
龐海義欲言又止。
“沒事，你想說就說。”劉建凱示意助理給自己倒杯咖啡。
片刻之后，龐海義把咖啡放在老板面前，見他心情確實不錯，也就說著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同一個機制，不同人拿來做的效果也不一樣，天際網未必就能做到百曉生那么好，它低迷到現在快被收購，肯定是有很多缺陷原因的。”
“你說得不錯，但這會帶來變化和威脅，天際網做不好又和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只是點破窗戶紙，未必真投它。”劉建凱抿了口咖啡，說道，“建設困難，破壞卻容易，聰明人都知道這一點。”
龐海義心里微驚，天際網存在缺陷，可能真的做不好，但它要是做了，百曉生的競爭壓力肯定會變大。
歸根結底，百曉生的創業團隊沒有相關背景和光環，而天際網既有時間資歷，核心團隊也是業界老兵，萬一真就差那一層窗戶紙呢？
換成另外一個機構，桌上同時擺放兩份融資意向書，心里傾向可能都是更偏天際網。
百曉生現在正是缺時間的時候，一旦短期拉不開差距，真出現一個類似機制的網站，它很可能就要為王前驅了。
最起碼，有這種風險。
龐海義仔細想了想，忍不住又問道：“劉總，如果百曉生的人不夠聰明呢？”
“不夠聰明？”劉建凱笑瞇瞇的說道，“那正好啊，說明我們不該投啊，它被淘汰了，我們拿著錢繼續尋找下一個機會就是了。”
龐海義小小的呼了口氣。
劉建凱覺得助理的表情很有趣，大笑道：“你看看能在這個市場還活著的，有誰是不聰明的？不聰明的都死完了。”
他笑罷搖頭：“況且，我看那個俞興怎么都不像是不聰明的人。”
劉建凱攤開手：“我們沒做什么過分的事，只是大家中間有道陰影一閃而過，如果彼此握手，那就像是陽光灑了下來，所有的陰影都不見了。”
“創業者有胸襟有氣魄，大家還能和和氣氣的繼續玩。”
“他沒有胸襟氣魄也沒關系，股份到手了，他也得為自己的股份努力。”
“彼此溝通，彼此合作，不要怕挫折，關注整體利益的發展，這不就是大家都想要的嗎？”
劉建凱示意助理開始工作，編寫稿件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龐海義吸了一口氣，心里一凝，已經徹底知道這篇發言稿要怎么寫了。
同時，他知道老板給自己上了一課，明明只是正常的動作，但就變成了軟硬兼施與斗而不破。
公司只是隱性提出了一個要求，對方要足夠聰明。
次日，網易對今日資本副總裁的采訪發布，上面提到金融危機后經濟恢復的信心，也舉例了如今情況下對職場社交的看好。
以及，劉建凱點名稱贊了天際網的發展。
又過一天，百曉生沒什么動靜，今日資本這邊反而收到了天際網打來的電話。
作為一家掙扎在被收購邊緣的公司，天際網對于來自資本的看好相當驚喜，也誠摯的希望進行交流。
劉建凱頗為哭笑不得，只能先搪塞過去，約著年后聊一聊。
再過一天，百曉生依舊沒有動靜。
劉建凱這下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不會真是榆木腦袋吧？
他想了又想，生怕剛從校園里出來的一群大學生把己方想象的太善良，囑咐助理龐海義直接在百曉生注冊一個認證號，再把網易的新聞轉載上去。
這樣總不能還看不見了吧？
雖說這樣就不夠微妙，顯得有些刻意，但彼此切磋還是奔著共贏的目標。
實在不行，劉建凱還能在年前打一通電話，直白的表示市場里的競爭壓力。
這樣的賣相可能沒那么好看了，但也算給彼此一個握手的機會。
1月14日，下午三點鐘，百曉生的總裁辦。
“師兄，網站里有一篇來自今日資本員工的轉載帖，就是那篇網易的報道。”呂海穎走進辦公室，提到了最新的情況。
俞興只是“嗯”了一聲，仍舊繼續專心看小英發來的郵件。
呂海穎沒有離開，關于今日資本的動態，網易那邊一報道，自己這邊就注意到，也匯報給師兄了，但他沒什么表示。
時隔兩天，今日資本又有動靜，她就想聽聽師兄更多的看法。
五分鐘之后，俞興關掉網頁，看向二把手，淡淡的說道：“你看，資本想賺錢的時候不在乎我們怎么看它，卑劣也好，高尚也罷，它只要達到它的目標。”
呂海穎深以為然。
她雖然第一時間沒聽到師兄的想法，但有與鐘志凌討論這個事，也就看出來今日資本想干什么。
俞興繼續說道：“去年，劉強東在電話里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讓我小心投資人，說他們都是狡猾的，我問包不包括徐欣，他只笑，沒有明確回答。”
呂海穎凝眉道：“現在的答案很明確了。”
“是，很明確，不管是誰，投資人也好，咱們自己也罷，只要想賺錢，那肯定都要想盡辦法，這一點不意外，只是在真正碰見的時候讓人更能相互印證。”俞興笑道，“好在，投資人只是一個廣泛的概念，他們又不是一體的，我今天上午還在考慮如何與沈楠鵬交流，這會已經想好了。”
呂海穎沒等到師兄說出想法，她想了想，有點憂慮的問道：“如果今日資本真的投資天際網，又或者找人做了個和我們一樣的網站，那怎么辦？”
“找人做業務，嗯，投資人畢竟不是做一時的生意，多少得要口碑的，這個可能性比較小，但不排除它去投資天際網，或者就賣個人情，把我們的東西和它講透。”俞興降低期望，認真的說道，“真要那樣，我們只要有新的投資人，只要有新的錢進來，也不用怕。”
“天際網要做，那我們就干天際網，地際網要來，那我們就干地際網。”
“沒了徐欣，還有劉欣，另外，小英那邊正在幫我們找錢。”
“一點競爭算什么？”
“我們要對自己的事業有信心，也要有勇于競爭的意志，不然，最后未必就能走多遠。”
俞興笑道：“這算共勉。”
呂海穎頗受振奮，使勁的點了點頭。
俞興等到二把手走出辦公室之后再次打開網頁，點進郵箱，重新閱讀劉琬英傳來的消息。
再過兩個小時，過山峰調研公司就會在新上線的官網發布分眾的調研報告，但這是一份用于打前哨的簡略版報告，用于吸引媒體和市場上的資金。
最遲周五，官網會放出完整版的調研報告，同時還會要求代理律師向美利堅證券交易委員會SEC進行匿名舉報。
俞興從劉琬英那里知道了一個小彩蛋，如果己方導致SEC成功執行了超過100萬美元的罰款，就有可能獲得該罰款金額的1030作為獎勵。
“我們先公開后聯系，這樣也能拿錢嗎？”俞興提出了疑惑。
“不知道啊，盡力爭取。”劉琬英回答的很誠實，“我也是第一回，大家都試試看。”
這是過山峰的第一次行動，大家都在摸索。
下午五點半，俞興刷新頁面，瞧見了來自過山峰第一次吐信。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即便是聯系好的香江媒體也沒那么快，利益相關人士同樣來不及有反應。
半個小時之后，俞興給劉琬英打了個電話：“怎么樣？現在是什么情況？納斯達克晚上的分眾股票會有動靜嗎？”
“等吧，但估計不會有什么影響，現在能被分眾的人看到就不錯了。”劉琬英冷靜的說道，“我們毫無影響力，但事實就是事實，它的含金量不會被忽略的。”
她又問道：“你的融資怎么樣了？”
俞興給了相同的回答：“等…我也在等，我剛才剛給沈楠鵬發了條消息，他沒回我。”
一香江一申城，兩人陷入了同樣的等待境地。
果不其然，這天晚上的納斯達克毫無波瀾，遙遠東方的一個小網站的信息不構成影響力。
但臨近午夜，俞興這邊倒是收到了沈楠鵬的回復。
他只簡單的回了幾個字：好的，我看看。
于是，俞興這晚還算能夠入睡。
1月15日，距離農歷春節還有10天時間。
徐欣已經在安排同事們的假期，但上午九點半意外收到了紅杉華夏沈楠鵬的電話。
沈楠鵬在寒暄之后表明正題，認真請教道：“徐總，你們這輪投資京東是怎么考慮的？”
徐欣笑道：“投了就投了唄，你們是拒絕了劉強東哈。”
沈楠鵬知道這種對話必須自己先表明誠意：“徐總，劉強東找過我，但我之前很猶豫，想投又不想投，最終還是沒投。”
徐欣聆聽下文。
“紅杉之前在京城開了一場我們投資企業的CEO年會，大家聊了很多，一致都感覺2009年的情況不會妙。”
“金融危機的沖擊太大了，它的寒意比冬天還冷，所以，我沒投。”
徐欣聽到這樣的話，問道：“沒投就沒投，那你現在還在糾結什么？”
“我是有點糾結，也有點好奇，所以，我想聽聽你決定投資的想法。”沈楠鵬請教道。
徐欣沉默一會，說道：“市場上的悲觀情緒是會相互感染的，但我覺得投資有時候就是需要克服自己的恐懼。”
她慢慢的問了個問題：“沈總，我想知道，你自己究竟是怎么判斷京東的，那些CEO的情緒是不是正好給你遞了個不用投的借口？”
沈楠鵬愣住，忽覺心悸。
他過了幾秒后承認道：“我是覺得京東面臨的競爭挺大的，國美、蘇寧還有阿里，確實有些看不清。”
“所以，我和你相反，不是說京東一定能贏，而是我認為只要京東在國美、蘇寧、阿里競爭的局面下不會速敗，那它能帶來的回報就會讓我滿意。”徐欣分享自己的看法，“全球的經濟局勢都需要時間恢復，但我認為我們對京東的投資能夠穿越這個周期。”
沈楠鵬嘆了口氣，誠實的說道：“徐總，我本來只有一點糾結，現在變成不少的后悔了。”
徐欣大笑：“那你可以等下一輪。”
沈楠鵬又嘆，下一輪再跟就不是一個價了。
他沒有結束通話，提起另一個小事，問道：“哦對，還有個小項目，你們投百曉生嗎？”
徐欣驚訝：“你怎么對它感興趣了？”
“它的創始人給我發了消息，說你們今日資本想投A輪，問我有沒有興趣。”沈楠鵬答道。
徐欣還是驚訝：“發個消息，你就有興趣了？”
“他是這樣發的。”沈楠鵬復述道，“沈總，您已經錯過了京東，希望不要再錯過我們。”
徐欣一怔，是那種有點熟悉的捅刀感，怪不得沈楠鵬聊起了京東。
她不屑于撒謊，承認道：“確實有這事，還沒談好。”
“那我讓人去談價格了？”沈楠鵬沒太客氣的征詢意見。
徐欣略有點無奈：“你了解了么，就去談價格？”
沈楠鵬笑道：“徐總，我相信今日資本。”
今日資本已經調研過了啊。
徐欣無言以對。
她沉默兩秒，說道：“這是一筆稍微帶些風險的投資。”
“我就讓人問問，不愿意就算，不惡意競價了。”沈楠鵬如此說道，“實在不行，咱們湊一湊，人家都讓我別錯過下一個京東了。”
徐欣簡潔的答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