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周日下午放假,整整六個小時的假期!
中午一放學,李華和馬國俊約好了準備直奔網吧。
臨末了,又問了江年一句。
“去不去?”
江年看得出來兩兒子很想和父親一起玩游戲,不理解自己給他們找小媽的苦心,為了和枝寶吃飯不惜自污。
“我農批。”
“滾吧!晦氣!”
“走走走,別理他了。”
黃.不是,姚貝貝過來和張檸枝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她周末下午都是睡覺,一覺睡到五點才會起床。
老劉拎了一袋手機過來,住校生一擁而上。
大部分人交的都是老人機或是備用機,那種開機吭哧吭哧,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最后搖出一個水墨G3。
還別說,挺好看的。
陳蕓蕓剛拿完自己的手機,順便幫自己組長拿,看到爛得缺了一個按鍵的直板手機,還是沒能繃住。
“組長,別太離譜。”
“怎么了?家里窮點受歧視啊?”林棟最近和江年走得近,耳濡目染,盜得一絲真經,“老劉都沒說什么。”
陳蕓蕓小黃豆流汗了,自己身邊都是一群什么人。
她輕輕哼了一聲,拿起了她的華為滑蓋手機。纖細的拇指輕輕往上一推,極為絲滑,露出了底下的按鍵。
她和林棟不一樣,并不是那種弄虛作假的人。用一個老奶奶都嫌棄的手機充數,太不尊重老師了。
自己這滑蓋手機真能用,顏值還高。
孫志成放學后一直留在座位上,心中酸澀交雜。他為了能和陳蕓蕓一起去玩,付出了太多太多。
孫建國辦卡的那個健身房前幾天被一伙人砸了,現在還在等處理。
他昨天回家找自家老爹嘮叨了整整一小時,又是按摩又是切水果。半夜一點半還在幽幽敲門,“爸,睡了嗎?”
孫建國受不了,“沒睡,剛做夢和你太奶聊天呢,成啊,有事直說吧。”
扭捏之下,孫志成說出了小小的請求。孫建國也是痛快,連夜給他朋友打電話,拿到了幾張內部券。
座位上。
孫志成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已經給自己補全了一個韓劇情節。自己實在是太深情了,溫柔到了骨子里。
經過上次的教訓,他覺得自己心態上是個成熟男人了。
做人要瀟灑一點,喜歡一朵花,不一定要摘下。愛一個人要給她自由,要與她同行,目光放長遠一點。
孫志成原本已經做好了忍受江年和陳蕓蕓她們打鬧的準備,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走了,看來是真不去。
也好,少一個對手。
正想著,王雨禾像是大白鵝一般走了過來。先是掃了他的小胳膊小腿,歪頭問道。
“孫志成,你也去?”
“嗯?怎么了?”他從王雨禾的語氣中聽出了質疑。
“哦哦,沒啥事,你確實該練練,有點像”王雨禾說一半卡住了,腦子里瘋狂思索,然后想起了江年說過的一個詞。
“小小南梁。”
孫志成一臉懵,小南梁?
什么幾把!
自己還需要練,開什么玩笑啊!再怎么樣也比女生強!
他做了一個秀肌肉的動作,腦海中和牛蛙一樣鼓起炸裂的畫面并未出現,只有白白細細的南梁胳膊。
服了,鎮南人除了彩禮,連基因都是濃縮的。
瘦一點不也很正常嗎?
咦,我怎么也玩彩禮笑話了。
都賴江年!
江年確實帶壞了三班的風氣,以前他們攻擊同學都是用傻逼。現在都又多了一個愛稱,三十八萬的貴南。
對此,老劉還制止過一次。
同學們,你們開的不是玩笑,是你們未來的人生啊。
鎮南人的命運,礦泉水通往深圳,港島,人也跟著一起去南下。
主打一個家鄉在心中,有事電話打不通。比起光棍一輩子,建設家鄉,不如去建設兄弟省份。
去胡建,去胡南,去安徽都行,或是伴隨著忠誠小曲,收拾收拾鋪蓋提桶列隊。
校長,請下命令吧!
南下!廣東!
學校門口,江年站在樹下等張檸枝。
小姑娘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和他走在一起。早在放學前給他遞了紙條,讓江年在校門口那邊等她。
對此,江年略感無語。
只是吃飯而已,又不是約會。
已經等了十分鐘了,再不來爺真要餓暈了。當年最農批的時候,等王者榮耀賽季包更新都沒這么痛苦。
好在張檸枝鬼鬼祟祟出現了,從校門口冒了出來。
“走走吧。”
“啊?真走的去啊?”江年問道,“要我借一輛電動車吧,雖然兩個人騎是擠了一點,不過我這人能吃苦。”
張檸枝頓時臉一紅,“坐公交,那邊有車站。”
“嗯?不是去東順嗎?”江年發現了盲點。
東順離學校不太遠,走路打擺子也能晃悠過去。價格對于學生略顯奢侈,不過兩人均三十五頂天了。
“不是啦,是另一家。”
“啊?”
“因為我感覺請你在東順吃飯不太.得體,所以擅做主張改了地方。”張檸枝看了他一眼,小聲解釋道。
午后街道陽光斑駁,兩人隔著一點距離,并肩走在一起。
“是為了避開同學嗎?”他問道。
“不不是的!”張檸枝見他誤會,連忙擺手,“不是你想的,是因為東順那個地方周末有很多老師。”
老師有什么可怕的,鎮南中學還抓早戀嗎?
“同桌吃個飯而已,應該也沒什么吧?”江年好奇,“整得跟早戀小情侶似的,天天跑鎮北大市場那邊約會。”
這么謹慎的,一看就沒什么經驗,聽過燈下黑嗎?不少小情侶直接在教室后排約會,蓋個衣服就開始了。
純純陽謀,看了就是變態,不看就是他們追求刺激的一環。
“不是哈,不是。”張檸枝擺手,說出了符合她身份的一句話,“我找一家更好吃一點的店,有海鮮。”
咕嘟,江年很沒骨氣的咽了一口唾沫。
明明卡里將近二十萬,為什么聽到海鮮,口水還是不爭氣的留下來了。鎮南山溝溝,海鮮可太幾把稀有了。
“鎮南有海鮮嗎?”江年完全拋棄了骨氣,差點說出請包養我吧這種軟話,“什么樣的海鮮,很貴吧?”
“還好吧,我爸有消費卡,所以其實也不用付多少錢。”張檸枝怕餓死鬼江年見外,故意把消費卡提出來。
“其實,有一點遠,在市區。”
“嗯?這么遠?”江年愣住了。
“快一個小時的車程是有點遠。”張檸枝抿嘴。
她其實想打車,公交四十多分鐘一路晃過去太難受了。不是為了省錢,而是不想讓江年覺得吃頓飯有壓力。
好似騎三輪去買勞力士,有種該省省該花花的美。
“打車吧,我來付。”江年主動提議道,他劃拉著手機,“打車二十分鐘就到了,不過鎮南沒多少網約車。”
“嗯。”張檸枝點頭,已經開始患得患失了。
出師不利。
她為了這次約飯計劃了很久,包括挑吃飯地點。東順那種平價的地方也不是不行,但是人太多了。
完全顯示不出自己的誠意,而且第一次.,請男生吃飯之類的。
以后想起來,在東順吃小碗菜。
不要!
張檸枝呆呆站在路邊,滿心懊悔,忘記考慮出行方式了。早知道讓爸爸裝作親戚送一下了,反正江年也不認識。
只是吃飯而已。
江年看著手機里打車軟件,白色圈圈顯示正在召喚司機。蝦集霸轉了三分鐘,終于有個司機接單。
“呼,有車了。”江年對著張檸枝招了招手。
“好。”張檸枝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說實話,江年覺得她身上多少有點甜妹特質。
只是目前來看,屬性不明顯。目測雙馬尾、小裙子,白絲,黑色的金屬薄框眼鏡,可以將屬性加滿。
等車間隙,出了校外就不知道該聊什么的張檸枝。憋了半天,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了英語三千五單詞本。
江年瞥了她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了物理試卷和寶克中性筆。
爺身邊全是卷狗。
一輛更適合中國寶寶的網約車,白色的比亞迪停在了路邊。
江年與張檸枝一起坐在后排,報上了自己的手機尾號。似乎是錯覺,看到司機笑了笑,仿佛在說。
又來一對小情侶。
江年無所謂,懶得去解釋,等哥們掏出試卷在車上寫的時候.
司機大叔顯然沒給他機會,開始攀談起來了。
“你們是縣中的學生吧?高三了吧?”
“你怎么知道?”江年愣了。
“哈哈哈,你們縣中的高考生身上都有股精氣神。”司機分外開心,“你們倆一看就是那種很會讀書的。”
“也一般般,六百來分吧。”江年把自己平均了一下。
說這話的時候,他斜著瞥了上車后就安安靜靜的張檸枝一眼。隱隱看見她嘴角抿了抿,頓時急了。
枝寶,你也看不起五百分的人是不是!
好好好,跳車了。
“哎呦,這么高?”司機顯然也是個懂行的,“我們家也有個高考的,考四百分都費勁,一直喊他讀書哦。”
“還好吧,成績也沒那么重要。”江年說了一句高中生都會說的客套話。
“是撒,讀書不行也沒得辦法。”司機開著車,“鎮南這個地方,讀書不行,也只能去外地打工了。”
“本地的好工作都被占了,能賺錢的地方都有人咯。彩禮也是貴得嚇人,一年幾萬幾萬的漲起。”
“不至于吧,鎮南其實也挺好的。”江年難得為家鄉說一句好話,在外人面前還是謹言慎行比較好一些。
大人虛偽得一比,說的話隨便聽聽就好了,潛臺詞太多了。
比如:“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等于“我要開始騙你這個傻逼了。”,“說句公道話。”等于“我要拉偏架。”
虛偽也好,傲嬌也好。
對方一個勁罵娘,你不能真的跟著他罵娘。看似你附和他兩句,等會他就該急了,鎮南人獨有的政治正確。
“你們是本地的學生吧?縣城本地還好一些,沒那么多貴,找個有錢的女朋友,說不定一分錢都不用。”
說完,司機哈哈哈笑起來了。
一句話給后排整尷尬了,張檸枝靠在后排低著頭。江年干脆不說話了,還是掏試卷吧,這中登唉。
真是老奶奶鉆被窩,給爺整尷尬了。
砰的一聲,江年關上了車門。
周圍熙熙攘攘人群,兩人站在市區商圈外的馬路邊,氣氛還有些尷尬。
“那個.怎么走啊,導個航?”
“哦哦。”張檸枝慌亂操作,耳廓微紅,肉眼可見的臉紅。
不是,這樣整更尷尬了。
“那個司機嘴是真碎啊,中登沒事就愛瞎掰。”江年先把鍋扣在司機身上,然后扣一個瞎掰的帽子。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鎮南人很講究門當戶對。婆羅門強強聯合,窮哥們互相剝削,生怕后代好起來。
不過,江年還是要批判性的否定一下。因為平時開太多彩禮地獄笑話了,免得張檸枝覺得自己別有用心。
張檸枝瞄了江年幾眼,又收回了目光,結巴道。
“是是吧。”
江年見狀更麻了,算了,毀滅吧。
反正平時也是這么抽象,無所吊謂了。
“我們進去吧,在四樓”張檸枝抿嘴,同手同腳。
上自動扶梯,江年干脆也不說話了。就盯著旁邊的張檸枝看,偶爾看看路人,然后再將目光移回來。
張檸枝自然也注意到了江年態度的變化,也變得緊張起來了。好想說點什么,但.好像找話題能力很弱。
她感覺自己好像不在學校,就像個弱智。
“江年。”
“嗯?”
“那個司機其實說的.其實也沒錯。”她扭扭捏捏道。
江年好奇,“那司機一路說了好多,國際形勢、回憶往事、還說了領導的八卦,嗯.你指得是哪一部分?”
“就就彩禮那一部分。”正巧自動扶梯到了四樓,張檸枝感覺臉皮燙得跟紙一樣薄,小聲說道。
“我表姐嫁的時候就沒收,還送了省城的房子和車。”
江年一邊聽一邊走,摸了摸臉,把十八年來所有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這才壓住了想要上揚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