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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體貼的女人

  嚴頌的轎子入了府門,嚴老夫人身邊的婆子就已經迎上來了:“老太爺回來了?老太太屋里有請。”

  嚴頌嗯了一聲,緩慢地跨過門檻,朝內宅里走去。

  途中所有進出的下人都停下來行禮,嚴頌目不斜視,直到余光里看到幾個年輕的丫鬟,他才斜過眼瞅了兩眼。

  家里又添新人了。

  每年這個時候內宅之中都要換一批人,以免得伺候的人在后宅停留的太久,知道的太多,成為后患。

  今年這一批看起來不如往年。

  嚴頌記得早些年看到新人的時候,心里頭還是會有波動的。這幾年看著卻越發波瀾不驚了。

  當然他也只是看看而已。

  他沒有侍妾,也沒有收通房。他與老妻是青梅竹馬的少年夫妻,當年為了保護自己,才剛生下兒子的她就落下了再也不能生育的病根,他不能負她。

  但最根本的原因卻是,妻子為他生下的這個獨子,實在是聰明睿智,可以說自己從進入內閣,再到升任首輔,以及執政多年至今,這個獨子要占上一大半的功勞。

  述兒除了沒能走科舉入仕,其余方方面面都比自己強些。

  他敢想,又敢做,對宮中的察言觀色最是厲害,那位心里想的什么,總是拿捏得很準。

  嚴頌自己就不行。

  他還是膽子小了些。說好聽些就是謹慎。

  自從西北發兵之事上錯誤的判斷了皇上的心思,再到沈博凱旋,很多事情他就越來越不愿折騰了。

  可述兒還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向他提出了整頓河道的建議,并且借著此事,成功挽回了幾分皇帝的悅色。

  有這樣的兒子,嚴頌不會傻到再納妾生庶子,給內宅里添亂。想要傳宗接代,有述兒去辦就行了。述兒娶了好多房侍妾,已經給他生下了十來個孫子。

  嚴頌很滿意。

  該有的名聲該續的香火,他都一點沒耽誤。

  可他偶爾還是心里空虛。

  看到好看溫柔的姑娘,還是會有些移不開目光。

  他朝堂之中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他應該算得上是世間的偉男子了。

  偶爾覺得他也應該逞一逞雄風。

  可是老妻終究老了。

  他跨進門檻,一眼就看到滿頭花白的妻子,正舉著放大鏡,在看著面前的賬簿。

  她的臉正好對著這邊,天光正好照亮了她灰白的布滿了褶子的臉。

  她已經六十七了。怎么會不老?

  她年輕的那些年,嚴頌正在拼前程,這張臉沒有褶子是什么樣子?他好像也記不太清了。

  他好像也老了。

  恍然間回想起來,先前入門時“嗯”出的那一聲,似乎比過去含糊了不少。

  是他的錯覺嗎?

  他忍不住又清了聲嗓子。

  因為刻意,聲音不免大了點,舉著鏡子的老夫人被嚇了一跳,錯愕的看向門口:“你怎么了?”

  嚴頌覺得自己聲音還算清朗,便說道:“吹了些風,嗓子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聽完偏頭想了一下,然后才說道:“回頭讓人傳李大夫來看看。”

  嚴頌默了默:“李大夫去年已經死了。”

  老夫人頓住,隨后一臉惘然:“是么。”說完把自己的半杯茶遞給他:“那先潤潤嗓子吧。”

  嚴頌望著她遲緩的動作,心里有些悲哀。

  到底是真老了。

  又或者不是因為老,是這些被規矩束縛的女人,為了時刻保持她們的端莊和權威,本身就很鈍。

  魏蕓兒就不一樣。

  魏蕓兒才五十不到,從年輕那會兒起就讓嚴頌養的很好,如今還細皮嫩肉的,春水一般。

  “老太爺,馮先生有事來找。”

  嚴頌立刻放下了杯子。

  老夫人道:“什么事攆著腳后跟地追過來。述哥兒媳婦才把庫房的賬簿送過來,正想給你看看的。”

  嚴頌起來:“回頭再看也不遲。”

  到了門外,花白胡子的馮黎壓低了聲音說道:“魏娘子那邊遞話來,問老太爺何時過去?”

  “馮先生來找”,這是魏氏來找的暗號。

  嚴頌只是嗯了一聲,底下人就打點好了一切。

  約莫兩刻鐘,他到了魏氏的小宅子。

  才跨下馬車,一雙瑩潤滑膩的手就挽上來了:“妾身備好了酒菜,連日在這里盼著老爺過來,可是久候不至,今日實在忍不住,這才讓人去給馮先生傳話。老爺可莫惱我。”

  嚴頌聽著這聲老爺就感到悅耳。

  從他六十歲往后,嚴家上下所有人以示尊重,就改稱他為老太爺了,平白把他喊老了一個輩分,只有魏蕓兒從來不曾改口,讓他覺得自己還年輕。

  他輕緩的笑了一聲:“朝上事忙,你等我做什么?”

  魏氏挽著他往屋里走,先不答話,而是把溫在一邊小爐子上的湯盅先端過來,再取了一只鈞窯的瓷盞,舀了一碗湯,這才說道:“老爺一路過來未免受了寒氣,先喝了這驅寒湯。”

  嚴頌看著她靈巧地端湯,舀湯,潤白的食指如同在跳舞。正朝著窗戶的臉龐雪白細膩,看不出來一絲了不起的皺紋。腰身也軟,他還記得攬過去時那柔若無骨的觸感。

  嚴頌平靜的心湖終于有了漣漪。

  他沒接湯,卻是往后一靠,半仰在躺椅上:“還賣什么關子?”

  魏氏上前給他按肩:“昨日我的白云觀的道士卜卦,說我與明儀最近恐有些災難,道士給了我破解之法,便是要選在今夜子時,合你我二人的指間血,一道給他給我的辟邪符上添上幾筆,再于丑時之間焚燒,如此方能避禍。

  “妾身不想遭災,妾身還想多伺候老爺幾年呢,故而先前就等不及了。”

  她這雙手真是巧,嚴頌渾身疲憊已卸去了一半。

  他閉眼失笑,有些傷感:“我聽了一輩子道士的話,也并沒有見應驗什么。”

  最終應驗了的,只有皇帝的圣旨。

  “可我也不希望明儀有事。”魏氏憂心的話語里也帶著幾分楚楚可憐,“陸家最近回來的那個大丫頭,并不是盞省油的燈,她專門和明儀做對。我真擔心她…”

  嚴頌睜開眼睛:“不是說那丫頭又粗魯,又不懂事?她哪來的本事為難當家主母?”

  魏氏繞到他前面:“閻王易躲,小鬼難纏。總之,老爺就依了妾身,今夜在此宿下可好?”

  嚴頌看著她的臉,又想了想家里渾沌的老妻,點了點頭:“也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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