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死活不肯去,沒辦法,蘇若錦只好帶大家一起回頭去捉躲在茅草屋內的男子,剛走到村口,茅草屋方向青煙滾滾。
葉懷真大叫一聲:“不好。”飛奔過去。
蘇若錦撥腿跟上去,剛跑兩步,看到村內小道上一群衣衫襤褸之人揮著棍棒、頭沖家搶戶,殺狗打人,村民們嚇得驚恐直叫,有的往家逃,有的朝田野里避。
她嚇得停住了腳步,雙眼瞪的老大——這就亂了?
葉懷真遇到亂民,也止住了步,倏然抽出護刀,瞬間撥出,雪亮的刀刃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疼。
沖殺的亂民剎時歇聲止步。
烈日當空,熱氣蒸騰,兩撥人馬對恃,安靜的連呼吸都沒了。
蘇若錦也屏氣凝息,悄悄望向越燒越旺的茅草屋,眼見屋頂就要燒沒了,看來找不到線索了。
亂民被葉懷真牽制住,村人們悄悄露頭朝這邊瞧過來,一個時辰前還給蘇若錦等人引路的那個村人,看到她們折回來,還牽制住亂民,激動的跑過來。
“蘇小東家…蘇小東家…救我們…幫我們把這些亂民趕走。”
王三的喊叫聲打破了葉懷真與亂民的平衡,他們回過神,張牙齜目,叫囂著撲上來,“都給老子上,殺了這些有錢人,搶光他們身上東西,老子就不愁沒錢買糧啦…”
他們齊齊殺向葉懷真。
“找死!”葉懷真揮刀而上。
不管前生還是今世,蘇若錦那見過這光景,這可不是后世一般小混混的群毆,這些被迫的無法生存之人已經走上了窮兇極惡的地步,為了生存下去,現在他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倒霉的村人、他們一行,成了他們燒殺搶掠的對象。
求生存之下,蘇若錦早已忘了害怕,也拿出自己的護身武器——一把匕首,殺進人群。
“錦娘——”
“小東家——”
毛丫與張順也沖進人群。
為了活命,就算手無寸鐵都能殺出一片天,更何況是一群窮途末路之徒。
廝殺比蘇若錦想象的還要殘酷,她突然意識到,這樣打下去,怕是脫不了身,這可怎么辦?
蘇若錦這邊雖然只有幾人,可他們都是正經學過的,就算對上這些窮兇極惡之人,也漸漸占據上風。
村里人看到亂民被打的趴的趴,哭爹喊娘的哭爹喊娘,不再害怕。
王三大叫一聲,“叔伯兄弟們,大家拿上鐵鍬、鐮刀、釘耙,什么能傷人拿什么,快…趕緊上,把他們打趴綁到官府拿賞錢。”
這個時候,誰還想賞錢,只想把這些瘟神送走,村人們倒是聽了王三號召,個個拿上家活什,加入蘇若錦他們的戰斗。
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兒,小股亂民被制住了。
停下時,蘇若錦連氣都沒喘勻,就給了王三一個大拇指,“王三叔,好樣的,下一任里正非你莫屬。”
王三被小娘子夸的不好意思。
倒是真正的里正走出來,問道:“蘇小東家,這些人…怎么處理?“
蘇若錦用裙角擦匕首,她沒想到有一天,她傷(殺)人后,居然還能鎮定的跟人說話,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王三叔提議就很好,不管死的活的,都綁到官府。”
王三被人一夸,虛榮心瞬間膨脹,真要以領頭人身份自居時,史小二從村口跑過來,“小東家,不好了,東邊又有大批流民拿著家活什過來了,可得有好幾百人。”
亂了,真的亂了!
這個時候看來指望不上官府了。
蘇若錦連忙對里正說道,“把這些人扔到你們村上祠堂,然后你們趕緊往山里逃,能逃多遠就多遠。”
里正還猶豫。
蘇若錦卻顧不上他了,她轉身就跑,“我也回家讓家人往山里逃。”
葉懷真等人見小娘子跑了,連忙跟上。
失去主心骨,村人不知怎么辦才好。
王三很想跟蘇若錦跑,可一看到那些受傷的流民有翹頭的趨勢,連忙揚起鐵鍬就是一下子,那個翹頭瞬間沒了氣息。
里正這才清醒過來,“來人,趕緊把這些人綁走,咱們逃命去。”
史小二駕上馬車,一路飛奔,穿過文山街時,街上已經跟剛才村里一樣,那些亂民已經開始砸鋪子搶東西了。
他們避棍躲棒終于回到別院,沒敢走前門,從后面溜進來。
上官嶼等人已經聽到外面搶殺的聲音:“二娘子,怎么辦?”
“吃的,值錢的都藏地窖,我們從后面竹林,趕緊進山,往深處逃。”
葉懷真沒動。
蘇若錦拍額頭,“葉姐姐,花叔應當沒事。”
葉懷真搖頭,她的想法跟小娘子完全相反。
她分析道:“如果花叔有事,那個茅草屋不會被燒毀。”
葉懷真還是不信。
蘇若錦再次分析道,“楊…”剛說了一個字,意識到楊四娘在,連忙轉了口,“花叔可能去京城找小郡王了。”
葉懷真正要聽小東家如何說服她,結果只說一字就停了,馬上望了眼正盯著小東家的楊家四娘子,生生憋住了所有疑惑,她準備用自己的渠道探尋花平蹤跡。
阿錦一直在忙,楊四娘連話都說不上,見她不忙了,連忙過來抱住她胳膊,“阿錦,外面怎么啦?”她都聽到打打殺殺的聲音,“難道有山賊?”
“差不多。”
沒時間了,蘇若錦輕言哄了她一句,“趕緊收拾東西,咱們去避難。”
“啊…”長這么大,楊四娘也沒經歷這種事,“不回京嗎?”小娘子還不知道京城被封,里面已經打起來了。
蘇若錦拉她去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簡短的把京城皇帝駕崩齊王造反之事說了,嚇得小姑娘差點暈過去:“阿錦…阿錦…”嚇得脫脫哭。
蘇若錦卻沒空去哄她,讓蘇三郎看著她。
小半個時辰之后,就在蘇家從后面竹林逃走之后,前門被砸開了,一群亂民山賊持刀砍進來,“人呢…趕緊找。”
蘇家逃到半山腰時,發現東山書院都不能幸免,都被亂民砸開,很多書生學子直朝深山老林逃。
一路亂紛紛。
一直到下半夜,眾人在史二的帶領下逃到了山林一干燥的山洞內。
“史叔,這地方離月水庵…”
“月水庵在這個山頭對面。”
沒想到從東山腳下往山林深處,竟到了月水庵對面山頭,蘇若錦記得月水庵后山坡還有一個亭子,好像是趙瀾獨處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這里有山洞?”
史二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時大人讓我照顧…”意識到這是蘇家的秘密,他馬上轉了嘴,“就是這個地方既能看到對面,又讓對面的人發現不了,所以…”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撒出去的福祉,總會有一天回饋給撒福之人。
從下午三點一直走到凌晨三點,差不到一天路,眾人累得連干糧都沒力氣吃,簡略的鋪了幾個被褥就睡過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眾人才從饑餓中醒來。
蘇若錦帶領大家起灶燒水煮飯,先把肚子填飽。
史二一家子忙碌做飯時,葉懷真把蘇若錦拉到一邊,問她昨天的話。
蘇若錦長話短說,“京中之亂,我懷疑楊大人是其中一分子,不知道他是站隊,還是趁機攪混水。”
“小東家的意思是,如果他不是遼夏探子,那他就是某個皇子的人,趁機會為某位皇子奪位?”
“嗯。”蘇若錦道,“如果他是敵國探子,那大朝就危險了,這次京亂,不知要死多少人。”
“難不成,他還會把遼夏國軍隊弄進京城?”
蘇若錦搖頭:“那到不至于。”要是這么說,置大朝庭朝于何地,他們不會麻痹到遼夏國軍隊駐到京城邊上都不知道吧。
“但是他們會通過殺手制造混亂,甚至…”殺掉皇子、朝庭重臣,都有可能。
葉懷真聽過蘇若錦一席話,并不覺得她胡說八道,甚至因為她身份的原因,她知道小東家說的很多話甚至很接近探察司調查的事件。
只是這個事件的主謀一直云山霧罩,楊敬梓這時出現在眾人視線里,像是撥云見日。
但是有一點葉懷真還是不理解,“京中每個勛爵之家,我們都調查過,楊家也曾顯赫過,楊敬梓可是地道的大朝人,什么原因能讓他叛變成敵國人?”
蘇若錦朝楊四娘那邊看了眼,“叛變沒可能,那會不會有可能,真正的楊御使實際上已經消失在這個世上了呢?而這個人是…”
“怎么可能?”淡定冷漠如葉懷真,她也聽的大驚失色,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會有什么樣的打擊,讓一個地道的大人成為敵國探子?
“那就是第一種情況,他是某個皇子的人,一直蟄伏,時機到了,終于出手。”
葉懷真咝的牙縫發涼,“那花伺察豈不是危險?”
一頓飯吃完,眾人站到山洞外吹風涼時,發現周圍很多逃民。
程迎珍抓住女兒的手,“阿錦,我們都走了,你爹怎么辦?”她現在恨不得長雙翅膀去見夫君。
蘇若錦回握住母親的手,“張侍衛已經傳消息去京城了,估計今天夜里就會有消息。”
“阿錦…娘怕…”
感覺山坡上有人朝這邊看過來,蘇若錦連忙讓大家蹲下來,退回到山洞里。
大白天,山洞口有樹木灌木遮擋,到是挺隱蔽的,就是幾乎沒什么光線,大白天的,跟夜里似的。
眾人都不敢說話,怕引來亂民山賊。
有人從坡底路過時,他們的抱怨聲告訴洞內之人,他們就是東山附近一帶避難之人。
避在洞內,擔心的擔心,不小心睡著的睡著。
蘇若錦就是那個累得睡著之人,直到天黑黑,毛丫過來叫她吃晚飯,她才醒過來,“什么時辰了?”
“戌時末(晚上九點)”
怪不得餓得肚子呱呱叫,蘇若錦端起一碗小米粥,呼呼喝,沒一會兒,一碗下肚,又盛了第二碗,這時才有空掏個咸鴨蛋,就個燒餅。
整個山洞里,就點了一支小蠟燭,燈光昏暗。
葉懷真與張順兩個好像都不在洞里。
“他們呢?”
毛丫回道,“張侍衛看洞口,葉掌柜好像下坡了。”
估計去接消息了,蘇若錦吃完,擦了嘴,出了山洞,站到張順邊上,與他一起朝山坡下看。
“現在還有逃難之人嗎?”
張順搖頭。
抬頭朝天空看過去,烏云蔽日,就好像現在的時局,一團黑。
“看這樣子要下雨。”
張順點頭。
惜字如金。
蘇若錦朝他看了眼,在蘇記鋪子三年多,搞得還不熟的樣子,趙小郡王這些侍衛的素質還挺高的。
不知不覺,蘇若錦坐在半山腰山洞口看著漆黑的天空,想起了貌若謫仙的趙小郡王,不知道此刻,他會在哪里?作為皇城司副都使,一定很忙吧!
突然,電光閃過,一聲驚雷差點炸聾蘇若錦耳朵,她嚇得還沒反應過來,一場雷陣雨兜頭而下。
老天爺,這雨說下就下呀。
蘇若錦叫道,“張大哥,葉掌柜呢,會不會淋雨?”
電閃雷鳴,看不見山坡下,也聽不到什么動靜,蘇若錦只好進了山洞。
毛丫趕緊拿來毛巾幫她擦干,楊四娘貼到她身邊,“阿錦,我怕…”
“別怕,大家都在。”
這是你的家人。
楊四娘沒好意思說,“我想娘了。”早知道就不出來玩了。
蘇若錦拍拍她手,“你娘肯定也想你。”
“唔唔…”小娘子很脆弱,不知不覺都哭了。
蘇若錦正要哄她,洞內的蠟燭光晃的厲害,她轉頭朝洞口看過去。
剛才還念叨的謫仙公子竟出現在眼前。
她欣喜的迎上去,“趙小郡王,你怎么來了?”
趙瀾一身雨水,聽到小娘子驚喜的反問,嘴角上揚,“我都濕了,也不拿塊毛巾給我。”
“啊!就拿。”蘇若錦不好意思的一拍腦袋。
毛丫手里捏著毛巾遲遲不肯遞過去。
蘇若錦沒注意到毛丫不對勁,伸手就拽了過來,要遞給趙瀾。
趙瀾雙手一伸,意思是,都是濕的,怎么拿?
蘇若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