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知道,“別問了。”
王妃哦了聲,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她嘆口氣,轉了話題,“瀾兒,眼看你就要弱冠,親事要提上日程,你不在家時,我跟你父王看了幾家,覺得這幾家小娘子還不錯,正好你回來,我弄個荷花會,你趁機看看,要是滿意,就定下來。”
“母親,我不是說了嘛,明年弱冠之后再考慮婚事。”
“你這孩子,就相差一年,這有什么打緊的。”王妃急了,“再說了,等到明年再相看,連忙是忙婚事也要到你二十一、二了,別人像你這么大,孩子都滿地跑了。”
晉王望了眼滿臉疲倦的幼子,“阿彤,瀾兒剛從南方回來,你就讓他先歇一段時間再說。”
趙瀾起身:“父王、母妃,孩兒先回去歇歇了。”
“你沒吃幾口,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王妃跟著站起身,“我再讓人去做。”
“母妃,別忙了,等我歇過這陣自然就有胃口了。”
沒辦法,兒子不想吃,晉王妃只好讓他回去休息。
趙瀾回到院中,一只漂亮的手提編籃放在桌上,他眼一亮,沒等雙瑞開口,徑直走到桌前。
雙瑞連忙打開編籃蓋子,一只漂亮的方形天青瓷盤里擺滿了棕褐透明類似糕點的東西,他一邊往外端一邊說道,“公子,這是蘇二娘子讓芒種送過來的,就是咱們帶回的草干做的美食,你嘗嘗。”
芒種送來時,怕仙草凍遇熱影響口感,盤子上下都放了冰塊,而且還把搭配的冰糖紅豆等物另放在一個盤子里,吃時才攪到一塊。
雙瑞按芒種說的拌好,趙瀾接過就舀了一口吃到嘴里,冰冰涼涼、彈牙爽口,好吃到停不下來,沒一會兒,一小碗就見底。
雙瑞又給小主人舀了一碗。
趙瀾坐到桌邊,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
雙瑞:…見小主盯著方盤子看,不得以又舀了一小碗。
一年半時間沒見過小娘子,倒不是趙瀾這么久都在南越,而是去年一年時間都在追蹤打南越鑄鐵工藝主意的遼夏國探子,不是準備出差就是在出差的途中,今年更是小半年時間都在南越。
按理說,去年一年時間,來來回回京城好多趟,也可以抽個時間去老師家看看,但十八歲的趙瀾慢慢發現,他好像不是要把老師的女兒搶回來做女兒,好像…
十八歲,趙瀾慢慢懂了什么叫男女之情,但是小娘子她還很小,他得耐心的等她長大。
這半年,每當在南越遇到生死險情時,他想遺言或是覺得人生還有什么遺憾之事時,腦中出現的第一個人總是蘇若錦,所以當事情一結束,他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趕回,見到小娘子后,發現小娘子對他一如既往的感恩又疏離,心情復雜的很。
如果小娘子對他只有感恩,對他沒有別的想法,他該怎么辦?
從姑姑那回來后,原本準備親自送草干、送禮物的趙瀾停住了所有動作。
雙瑞見小主人終于放下碗,神情也變得平靜后,把食籃往邊上挪了挪,“公子,要不去洗洗漱漱?”
趙瀾抬眼,“芒種沒其他事回稟?”
雙瑞下意識縮緊頭。
他不敢說。
被仙草凍舒緩的趙瀾,眸一緊,周身瞬間凌厲。
雙瑞嚇得連忙回道:“有人上門給小娘子做媒。”
“誰家?”
“國子監溫司業的長子。”大夏天,小主人周身卻冷的能凍死人,但雙瑞不得不把事情回稟清楚,“聽說蘇博士夫妻對溫家還比較滿意。”
“滿意?”
“是…是。”雙瑞抹了把腮邊汗漬,繼續回道,“芒種說,小娘子說要是溫大郎人品沒問題、溫家人又好相處,她就同意。”
就同意。
趙瀾自嘲的輕嗤一聲,書中不是說青梅竹馬的嗎?怎么到他這里就不靈了,煩燥起身,脫了外袍甩在地上,往里洗漱去。
雙瑞連忙讓小侍撿起衣裳,他小跑跟過去。
“不要跟過來,不要煩我。”
雙瑞生生剎住了腳,拍拍心口,轉頭望向三泰,他無奈的攤攤手。
跟在小郡王身邊的人幾乎都知道他的心思,可是沒人敢多言,一是王妃不可能讓小主人娶一個小京官之女,二是蘇二娘子也是拎得清的,小郡王庇護蘇家不錯,可是小娘子獻出的絞肉機、灌腸機、火銃等,特別是火銃,這玩意比起箭來那殺傷力杠杠的,在南越時不僅遠距離射殺了遼夏國探子,而且在生死倏關之際保護了小主人,簡直就是護身神器,光這一樣就完全可以對得起小主子的庇護。
再次回到京城,花平躲到探事司的秘密小院睡了個天荒地老,從回來一直睡到隔日早上,才完全補全了睡眠,精神足足的起床。
沈先生看到他進來,“走,去小郡王的早茶鋪子吃早茶去。”
花平搖頭,“不去。”
“呃?”
“我去蘇記早餐鋪。”
沈先生皺下眉,“行吧,我跟你一道去。”他說,“好久沒見蘇二娘了,不知道她在不在鋪子里。”
花平伸了個懶腰,“今天是她查賬的日子,肯定在。”
“那你以后還住蘇記?”
“住,干嘛不住。”
沈先生要出門,身邊長隨打典,很快馬車就拉到門口,二人上馬車去蘇記早餐吃早飯。
到時,都辰時末了(早上九點),都沒什么人了,二石正收拾準備收攤,一看到花平,驚喜叫道,“花哥,你回來啦!”
花平笑著點頭,“兩碗小餛飩,配四根油條、一籠湯包,一籠蝦餃、再來杯薄荷茶。”
“好咧。”二平高興的給他們備餐上桌。
沈先生負手,笑瞇瞇的看花平點餐,他進門后,朝管事房看看,門口有丫頭進出,知道小娘子來了,高興的不行。
兩個大男人點的東西不夠,又要了兩碗豆花才吃的盡興。
花平去柜臺付錢,與黃老頭聊天。
沈先生走到管事房門口,敲敲門,“蘇二娘子,我可以進來嗎?”
蘇若錦剛算好賬,正在看期末余額,聽到聲音,抬頭一看,“原來是沈先生啊,請進,快請進——”便讓秋月把手邊的賬本都搬走。
“沒打擾到你吧。”
蘇若錦搖頭,“沒,先生,快坐。”
沈先生便拉了椅子坐在小娘子桌對面,掃了眼桌面,“二娘子生意興隆啊!”
“哪里哪里!”蘇若錦謙虛的笑笑,“先生吃過早飯了?”
“嗯。”他點頭,轉頭四周看看,好像對管事房的陳設挺感興趣。
蘇若錦不覺得趙瀾的長史會有心情東看四瞧,便笑問,“先生有事?”
“哦。”沈先生好像記起自己有那么點小事一般,“還真有事請教二娘子,你那個火銃?”
“這個我看到的雜書已經給小郡王了,先生沒看到?”
“看是看到,就是我們找人按圖紙再做一個,不知為何,就是沒小娘子你讓人做的火銃好用。“
蘇若錦雙手一攤:“火統殼請薛大人讓工部的人做的,子彈、膛道等我找了三家鐵匠鋪做的,都告訴你們了,要是還做不起來,那我也沒辦法,可能我那一把就是瞎貓碰到死老鼠了。”
火銃是元代時期發明的,以火藥發射石彈、箭、鉛彈和鐵彈,是在南宋長期使用的各種火槍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元代火銃問世后,發展很快,在元末朱元璋建立明朝政權的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明朝建立后,大量制造火銃,加強了邊防、海防和城防設施,并于永樂年間組建了專用火器的神機營。
銃是中國古代第一代金屬管形射擊火器,它的出現使熱兵器的發展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也對后來的戰爭形式和軍事技術的發展開展了新的篇章。
蘇若錦獻給趙瀾的雜書,真是大朝有的,她去小書鋪子、當鋪淘的,她去這些地方主要是想收集美食、與平時生活中省力工具去的,無意淘到了火銃簡易圖。
說老實話,作為一個女子,蘇若錦現代是做餐飲生意的,哪懂槍械這些東西,還是因為店里有個跑堂的年輕小伙子對槍入迷,買了本槍支發展史,放在休息室,有一次,她巡店時看到,順手翻了幾頁,沒想到小伙子看到,以為她感興趣,生生站在她面前科譜了半天。
也算了解了槍支的大概發展史,從火門槍到火繩槍,后來什么輪簧槍等等,蘇若錦就記住了一個最重要的,就是手槍中最重要的東西——簧片和扳機。
這個可比用什么火繩等先進方便多了。
圖紙是古代的,她送給趙瀾的火銃實際上跳過了槍的發展過程,一步到位,直接用到了簧片和扳機,這個兩樣東西,是她找合作學步車的張木匠悄悄做的。
不必像火繩槍打開藥池蓋和上發條,或者其它槍等麻煩,只需要撥開狗機,然后扣動扳機即可,那真是妥妥的熱武器,可比長劍大刀猛多了。
蘇若錦也不懂這些,把知道的說給了張木匠聽,沒想到這個張木匠是個做手工的天才,一口氣做了三把,但只成功了一把,就是送給趙瀾的那把,另外兩把失敗了。
后來張木匠也試做過,但總以失敗告終,所以蘇若錦說的也沒錯,確實就是瞎貓碰到死老鼠,不知咋的就做成了一把,難道因為穿越光環?
反正挺邪門的。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沈先生有些失望,但他不相信小娘子做不出來。
蘇若錦哭笑不得,“我向沈先生保證,我真不是萬能的,我就是因為想偷懶,所以才弄了什么絞肉機、灌腸器,你們去找找這個畫出火銃圖的人吧,說不定他能做出來,我真不會,那個畫圖幫我組裝的人,我也告訴你吧,就是與我合作的張木匠,他后來又試了,也做不出來,真是碰巧做了一把,但要是你們把張木匠要去,給他充足的材料,說不定還能成功。”
他說吧,小娘子肯定沒說實話,終于探到小娘子的底了,沈先生滿意了,點點頭,“多謝蘇二娘子。”
蘇若錦:“…”
姜果然是老辣的,她不知不覺還是把張木匠說出來了,好吧,說了都說了。
花平進來,看著滿意而去的沈先生,問道,“你都告訴他了?”
蘇若錦不滿的瞄了眼這些搞秘密工作的探子們,“我哪是這老狐貍的對手。”
花平笑笑,進來就歪坐到椅子上,“明天去文山街早茶鋪查賬?”
“你想見葉掌柜,你就去啊,穿上好看的衣裳,買上最好的禮物,我就不相信葉掌柜不感動。”
蘇若錦笑話他,“別借著我查賬見人,沒個男子漢氣概。”
花平被蘇若錦說的焉頭巴腦,“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不把害她父親自殺的仇人找出來,這輩子她是不會成婚的。”
“那你就幫她揪出來唄。”
“哪有那么簡單。”
蘇若錦咝咝兩聲,搖搖頭,“連你們這些專業人士都查不出來,那普通人更不可能。”
花平喪氣,“看來我這輩子注定光棍的命。”
蘇若錦皺眉,“非君不娶?”
“我沒有爹娘家族壓力,孤身一人,就想找個喜歡的,非她不娶。”
蘇若錦豎起大拇指,“那就努力幫葉姐姐找到殺父仇人,幫她報仇雪恨,讓她以身相許。”
傷心難過的花平被小娘子說的噗呲笑出聲,“怎么跟話本里似的。”
蘇若錦嘻嘻一笑,“最近無事,還真看了幾本才子佳人的話本子。”
花平眉梢高高抬起,“蘇博士就不管管你?”
“我爹相信我的人品。”
花平嗤一聲,再次確認:“明天去不去東山?”
“去去,為了花叔的終生幸福,不去也得去。”
花平這才滿意,高興的往外走。
蘇若錦問道,“你干嘛去?”
“不是你說穿好看衣服,買最好禮物嘛。”
蘇若錦一愣,儒子可教呀!
她搖頭失笑。
張木匠正在家里搗鼓蘇二娘給的圖紙,又失敗了,真要氣的把東西都扔了,兒子跑進來,“爹,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