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珠比她娘程萬氏鎮定許多,搖頭:“這事怕不是晉王讓人干的。”
“那是誰?”一聽不是晉王,程萬氏的囂張氣陷陡然又起,一副恨不得馬上撕了打斷兒子腿之人。
程玉珠嫌棄的望了眼已經失去腦子的母親,“就算不是晉王指使人干的,那也是他小兒子平陽郡王串通玉陽公主兒子干的。”
程萬氏:…那跟晉王伸手有什么區別,不敢恨、不敢動晉王,但是那老賤人小賤人…
仿佛知道程萬氏在想什么,程玉珠提醒道,“母親,你只把丁氏從庵里帶回府里,阿弟就斷了一條腿,你要是殺了丁氏或是阿珍,你覺得會怎么樣?”
關鍵時候,程玉珠還算清醒。
“那就這樣饒過這兩個該死的賤人?”不出這口惡氣,程萬氏不甘心,上被公婆妯娌壓制,難道還不能隨意處置自家的小妾、庶女?
那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從昨天回來到上值,沒想到辦法之前,蘇言禮并沒把丁姨娘之事告訴妻子,一大早上,他站在回廊下,看花平教幾個孩子打拳。
天一亮,蘇若錦就從暖暖的被窩里起來等花平到來,想問他昨天晚上的事辦的怎么樣了?結果爹跟守衛一樣,一直站在廊下看他們打拳。
實在忍不住喊道:“爹,你不上值嗎?”
蘇言禮怕伯府來人找妻子麻煩,今天請了一天假,等在家里應對即將到來的麻煩。
書同也覺得奇怪,平常大人都吃過了,今天站在回廊里慢慢悠悠的一副不想上值的樣子,“大人,再不走要遲到了。”他準備去套騾車。
蘇言禮擺擺手,“一覺醒來,喉嚨不太舒服,準備休息一天。”
正準備喊人吃早飯的程迎珍聽到夫君不舒服,那叫一個慌張,連忙過來,伸手就要摸他額頭,被蘇言禮擋住了,“不是發熱,只是天干氣燥喉嚨不舒服,不方便給孩子們上課。”
“哦哦,那我趕緊去拿秋梨膏。”程迎珍著急火忙的去拿東西。
天井里,蘇若錦朝花平看了看,他會意,一揮手,“今天就練到這里。”說完,轉身上廊拿了搭在椅子上的外袍,“我回鋪子了,有什么不懂的明天早上問我。”
說罷,朝蘇言禮拱了拱手,“蘇博士,在下先走一步。”
蘇言禮留他吃早飯,他說要到鋪子吃,寒喧兩句,花平便客氣的離開了。
蘇若錦朝他爹喊了句,“我去送送師傅。”
“穿上外套…”蘇言禮怕女兒練把式出汗,乍停下,出門要被風吹著,趕緊讓毛丫拿外套追過去。
門外,蘇若錦一把拽住花平的袖子,“花叔,走那么快干嘛,昨天晚上的事辦的怎么樣了?”
小娘子腿短跑得哼哧哼哧的,花平偷樂,腳步沒停,但速度到底慢了些,警覺的朝周圍看看,清冷的早晨,巷子只有鳥雀覓食嘰嘰喳喳,他彎腰低語道,“反正你爹可以不要請假。”
“成了?”
這什么語氣,花平故意瞪她一眼,“你花平叔辦事什么時候不牢靠過。”
“嘻嘻…”蘇若錦一臉笑,“我這不是疑問口氣,而是驚喜過度。”
哼!有什么區別。
眼看就要到巷子口,蘇若錦趕緊問,“那我姨婆…”
“你放心,既然答應你了,肯定把事給你弄妥。”走到巷子口,朝四通八達的大路看了看,“趕緊回去吧。”說罷,大步離開。
蘇若錦停在巷子口,一邊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也不知道花叔用了什么辦法,她真是好奇的很,都怪這尊身體太小!
毛丫追上來給她穿上厚外套,“巷子口風大,趕緊回去吧。”
回到家里,蘇若錦雖然知道花平辦事牢靠,但也沒勸蘇言禮去上值,他要在家里等伯府消息,那就讓他等,順便休息一天也不錯。
果然,午飯前,有人找過來,蘇若錦撥小腿要去開門,被蘇言禮喚住,不讓她去開,他親自去開了門,順手又把門關上。
跑過來的蘇若錦:…只好跟做小賊似的貼著門縫聽。
門外,幫閑一臉興奮,壓著聲間:“告訴大官人一個好消息,你大舅子被人打斷了腿,我來之前,有個道士上門說是犯了太歲,要把家里犯沖的人發賣呢?”
難道是賣丁姨娘,蘇言禮急了,“要是他們賣的是老夫人,麻煩大哥花錢幫買下來,銀子我付。”說罷,他便轉身推門進家拿銀子。
“阿錦,天冷,趕緊回屋里。”蘇言禮伸手牽蘇若錦手,被她躲開。
“爹,你干嘛去?”
蘇言禮差點說,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不懂,可轉念一想,這家都是女兒撐起來的,無奈的笑笑,“我去拿銀子,讓你大叔幫我們把姨娘買回來。”
“爹,你有銀子?”
糟了,他加俸都給妻子拿著放好了,好像忘了告訴女兒。
蘇言禮心虛道,“那…個…上個月我加俸了,還發了一塊田…”
“這么重要又高興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
“你…睡著了…”后來兩口子興奮的嘮了一夜,第二天壓下膨脹的心當啥事也沒發生,然后就…就忘了跟小當家講。
這跟睡著了有什么關系?
蘇若錦小白眼翻了幾個,“爹,不需要你拿銀子買人了,這事自有人去辦。”
前一句,蘇言禮還能聽懂,后一句他就懵了,“什么自有人去辦?你…怎么知道的?”
“當然是昨天晚上回來,爹少吃了一碗飯,我一看就覺得不對勁,便讓花平叔給我去打聽了一下,剛才花平臨走時說是會幫我們搞定。”
蘇言禮:…
少吃一碗能知道發生什么事?這…就很離譜?
“爹,你別一副看妖怪似的看女兒啊!”看得蘇若錦怪怪的,“咱們家現在除了姨婆這事讓人掛心不安外,還能有什么事能讓你蘇博士憂心的?”
這倒也是!
蘇言禮搖頭失笑,“你這小人精。”
蘇若錦笑道,“我再小人精,要不是書同叔交了個好兄弟,這事還真懸呢!”估計確實需要幫閑出手幫忙把姨婆買回來。
書同一聽還有他功勞,笑的一口大白牙,“我就說花平小弟是個能干的,就是平時吧有那么點懶,二娘子,你可別嫌棄啊!”
那肯定啊,這么好用的人才,她暗暗的供起來,不過明面上不能對他太好,要不然還得了,花平叔的尾巴能翹上天。
程迎珍在走廊里聽了一通,好半天才聽明白跟她姨娘有關,緊張激動的手腳直發抖,“我…我姨娘怎么啦…”
蘇若錦朝蘇言禮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自己安慰去吧。
蘇言禮伸手就敲女兒腦殼門,這孩子…難道不是你娘,你不安慰?
蘇言禮把妻子擁到房內,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講了一遍,讓她放寬心,“這次姨娘應當就能跟我們團聚了。”
“可…可…”程迎珍不相信,“我嫡母那個人就是把我姨娘搓磨死也不會讓給我們的,我還是不敢相信…”
不要說妻子不敢相信,蘇言禮跟程萬氏也打過交道,確實如妻子所說,那程萬氏就是想把人往死里搓的,這次為何肯撒手賣人呢?
這幾兩銀子對她來說不如把人放在手里搓磨的痛快啊!
一直到傍晚,花平在同伴蔣三開的小客棧等到了人,“知道從哪撈出來的嗎?”
花平沒回他話,趕緊讓他把丁姨娘送到房間,又讓他安排店小二送熱湯熱水到房間,找個小丫頭伺候。
直到把人弄妥當,花平才回同伴的話,“聽你這話音,好像是黑騾市啊!”
“可不就是嘛!”蔣三嘖嘖嘴,“這些個爵府的福真要享到盡頭了,也不怕遭因果報應。”
花平對這些天道輪回報應什么的不屑一置,“謝老哥了。”說罷,拿了一百兩銀票遞給他。
“咦,你怎么有錢?”蔣三還以為自己要貼老本的,沒想到不僅不要貼還賺了不少,不客氣的拿起揣到懷里,笑的嘴咧到耳根子。
花平瞟了他眼,“這是小主人給的。”
蔣三愣住了,反應過來激動道,“小主人這是肯接手這攤子了?”
花平點點頭:“沈先生說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蔣三像是有了主心骨,“以后那咱們就好辦事了。”
也許吧!二人熱絡一番,花平臨走道,“找個人做的干凈點,務必讓人相信丁姨娘已經被欺凌死了。”
“花小弟,放心,我自會辦妥。”
“嗯。”花平道,“人你先養著,等機會到了,自會接走。”
“好。”
次日,黑騾市消息傳到伯府,丁姨娘受不了瘋老頭凌虐,已經死了,有專門的人看驗過,最后扔到了亂墳崗。
程萬氏聽的眉頭直皺,“這么快就死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程玉珠也皺眉,“母親,你現在要做的事是把阿弟的腿治好。”
“也是。”程萬氏還是不甘心,“阿珠,你弟弟斷腿的仇可千萬不能忘。”
“知道了。”嘴上應著娘,但程玉珠覺得丁姨娘之事太過快了,總覺得那里不對勁,回到府里,她叫人悄悄的去查。
蘇言禮已經上值,在爹面前保證花平肯定能把姨婆之事辦好的蘇若錦愁的三天沒吃好飯,一直到第四天,花平過來教他們拳腳功夫之時才告訴她事情辦妥了。
“一勞永逸之法。”
蘇若錦明白的點點頭,“多謝花叔,救人以及你請人的所有費用,等下報給我,我把銀票給你。”
“以我的本事,撈一個人還要花錢?”
蘇若錦不敢相信的瞪大眼,“花叔,你這么牛的嗎?”
小娘子滿眼崇拜的小星星。
花平:…突如其來的馬屁突然讓他心虛怎么回事?
“你…也不必這么…”花平瘦瘦的臉突然就有點紅。
沒想到花平叔還有這么可愛的一面,不過蘇若錦可不是沾便宜之人,她不僅塞了一百兩銀子給花平,還承諾這個冬天她都會親自送湯送水。
花平拿著一百兩銀子陷入沉思:…怎么一個兩個都喜歡給一百兩啊!還有這些湯湯水水能進我肚子嗎?
程迎珍擔心姨娘,擔心的三四天瘦了幾斤,沒辦法,蘇若錦麻煩花平安排,讓丁氏與程迎珍見一面。
花平送湯給沈先生時,跟他講了一嘴,沒想到趙瀾剛好進來,一邊聞著佛跳墻的味道,一邊接話,“如果不方便,就用我的暗衛。”
小郡王的暗衛?
沈先生:…
花平…
小郡王為了美味,這費用未免付的太高了吧!花平心道,那我就成全你吧!
蘇言禮一家三口,在一個沒有月亮西北風狂作的夜晚悄悄來到了丁姨娘所在的客棧,他們身后跟著的宵小早被人抹干凈了,一點尾巴都沒留。
丁姨娘這幾天從生到死,又從死往生,簡直驚心動魄,真正的死去活來,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能被人伺候,簡直跟在夢里似的。
看著小丫頭,聽著外面西北風大吼,內心只有安然,“也不知道是那個貴人救了我?”
老婦人從醒來到現在一直問這個問題,小丫頭也不知道啊,她只好笑笑,“不管貴人不貴人的,只能說大娘你的命好。”
她的命真好嗎?
丁姨娘正要回首往事,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小丫頭聽懂信號,這是有人來,但不是壞人,連忙過去開門,看到東家領著一家三口齊整整的站在門口,瞬間明白,怕就是大娘惦記的親人了,連忙讓開身子。
程迎珍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姨娘,“娘…”捂嘴著沖進了她的懷里。
丁姨娘心道,在這個世上,能救她的人肯定是女兒,但女兒肯定托了貴人,這個她也明白,一直想見女兒,想問她托貴人辛不辛苦?
終于見上了。
蘇言禮父女趕緊把門關上,讓她們母女二人盡情發泄心中的情感。
“娘…娘…”程迎珍去掉了‘姨’字,從此以后,她有娘了!
母女團聚,蘇若錦的眼淚也跟著流,人生活著的意義,就是擁有踏實的來處,安心等待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