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媽媽怎么可能做背主之事,打死都不肯。
徐婆子沒轍,這不,親自出馬了。
蘇家缺人手,蘇若錦當然想把董媽媽接回來。可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是拿錢就能把房租補了的事,姓徐的惡婆子,就是想蘇家的手藝。
蘇言禮進士出身,又是國子監五經博士,按理說可以唬住徐婆子之流,事實是不僅沒有,還讓她得寸進尺。
她為何敢這么囂張?當然是有背景的。
徐婆子姐姐是晉王妃管事嬤嬤,姐夫是晉王府的管事,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是親王府的管事,她姐姐一家在康元坊置了個好大宅子,在那一帶頗有臉面,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給盧家幾分薄面,連帶著徐婆子也在西橋巷一帶橫行霸道。
兩年前,蘇言禮經牙人介紹租了徐婆子的小院,第一季度交了房租,相安無事,等到第二個季度,姓徐的婆子就以各種理由漲房租。
蘇言禮十兩俸䘵養活一大家子,哪有錢漲,就算有錢,也不能她說漲就漲吧,蘇言禮便要搬走,結果他爹這個書生被牙人與徐婆子合伙坑了,沒注意到租契上的一條霸王條款,就算搬走,兩年房租也一分不少。
沒辦法,蘇言禮只好吃了這個悶虧,按漲后的租金給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每個季度都要漲一回,搞得本就拮據的日子更難過了,去年一年時間,她爹不是找范大人、就是向同僚借錢,像個窮鬼似的。
你說這日子過的憋不憋屈。
徐婆子才不怕個黃毛丫頭,撅起下巴,諷刺道:“一個國子監博士竟敢做生意,老娘只要到官口衙門一報,不僅你這攤子沒得了,連你爹都要丟官去職。”
前年三歲,蘇若錦沒辦法參與家里大事,可現在她都當家作主了,怎么可能任人踩踏。
她的眼神也沒好到哪兒去,冷嗖嗖的瞧過去,陰陽怪氣的說道:“去啊,現在就去啊…”
徐婆子被嘔的轉身就去官署舉報。
蘇若錦慢悠悠的跟了一句,“立冬就要到了,聽說官家每年冬至前都要管束王候將相、士子百官,也不知道這次又會束到哪位頭上。”
徐婆子嚯的轉頭,眼神如刀一般甩過來。
蘇若錦雙手一攤,“我爹只是個八品芝麻官,上夠不著天聽,下也不是御史言官,可吹不了什么風。”
徐婆子一臉橫肉本就擠得兩只小眼就剩一條縫了,現在又瞇眼緊盯蘇若錦,好像要從她身上盯出什么,嘴角抹出絲惡毒的笑意,“¥%&養不大。”轉頭,一臉高深莫測的走了。
蘇若錦可沒放過她,在她背后高聲說道,“徐媼,那我立冬到你家去哈。”
徐婆子頓住腳,再次轉頭,看向蘇若錦。
小姑娘雙眼帶著笑意與她對上。
明明是個六歲賤丫頭,此刻卻叫徐婆子看不清,面上輕蔑一笑:“我家門檻也是你想跨就能跨進來的?”
“我不跨。”
什么意思?
蘇若錦故意朝圍觀的人群看看。
徐婆子臉一歹,突然想到姐姐警告她的話,緩了臉色,收斂幾分囂張跋扈。
一切都被蘇若錦看在眼里,她走到徐婆子身側,一臉笑瞇瞇,聲音卻很小,只有徐婆子才能聽到,“我站在你們家門口敲鑼打鼓,一直敲到大家都圍上來問為什么。”
“你…”徐婆子驚詫中帶著毒滑直朝六歲小女娃射過來,居然宣她倚仗姐姐巧取橫奪,好一條毒計。
徐婆子恨不得伸手撕爛死丫頭的賊臉。
蘇若錦微仰頭。
二人目光對恃。
沒當家前,蘇若錦一直鼓勵書同叔在外面多聽多看,上至朝庭政令,下到市井八卦,只要聽到、看到就回來講給她聽。
今年三四月份,有個小京官的妻子上吊自殺,留下一封遺書,上面寫道:原以為丈夫十年寒窗苦,一身功名賣于帝王家能換得衣食無憂,那曾想男人娶妻養子連個房都租不起,與其讓人像狗一樣攆出去,不如一頭吊死。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聽說連天子都知道了。
蘇若錦抓住了這次機會,威脅徐婆子如果不讓她家退租,也學那家吊死在她家門前,也讓京城言官到天子面前參一本。
最后,徐婆子同意了,不過還是壓榨了蘇家一筆,把董媽媽扣了一年。
像徐婆子這種有王府背景的惡人,蘇言禮一個八品小官還真沒地方找人說理去,再加上家里都是小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后只好無奈的留下了董媽媽做工一年。
其實徐婆子怕威脅的原因,到不是真怕言官參一本,而是因為手中的房子都是樓店務的,她靠姐姐是晉王府管事的身份以極低的價格租過來,再以極高的價格租給蘇言禮這類小京官,跟那個逼死小官之妻的房東沒區別,她放了蘇家,主要怕手中囤來的公租房被查到。
大胤類似于宋,小商品發展極其迅速,民眾大量涌入城市,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買得起房或造得起院子,于是便產生了房屋租賃。
而房屋租賃市場火爆導致房租大漲,越來越多的人租不起房,只好露宿街頭。
據蘇若錦打聽到的,徐婆子家現在已經沒有房子可租了。
讓蘇若錦感到奇怪的是,晉王被罰的怒火居然沒燒到下面來,不僅徐婆子姐姐差事沒丟,就連徐婆子除了沒了公租房,其它什么事都沒有。
為什么?難道晉王是個寬宏大度之人?
蘇若錦不覺得,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