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臘月二十五這一日,閆家姐妹和戚家姐妹早早來到定好的地方將攤子支起來。
這里離城南的街市還有段距離,越往里走越是熱鬧。
她們也是頭一回賣年貨,沒有經驗,那里頭的好位置早早就被人定下了,就是這里,也是閆老二出面和監管此處的衙役套了近乎才說定的。
好處就是攤位費能便宜幾文。
閆玉倒是很滿意,周圍有不少賣福字春聯的,那幾個伸著腦袋往這頭瞧的書生,何止是眼熟,她掛上去當招牌的這張百福字他們還往上頭寫了幾個呢!
競爭是有,不過扎堆有扎堆的好處。
閆老二幫著幾個丫頭將架子搭上。
五彩繽紛的拉花纏緊,當中懸空,兩邊垂下,大紅紙的百福字一掛上,她們的春聯攤子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崽!
沒錯,閆老二也來啦!
車架掉轉,拉來的麥芽糖直接就能開賣。
他本不想來。
一連幾日都在熬糖,累得夠嗆。
要他說,就在自家鋪子前頭支攤子賣唄,這幾日得知安小大夫在閆家鋪子坐診,不說客似云來,附近有個頭疼腦熱的全都跑來了。
倒不是安小大夫有多出名,而是他這段時間看診不收錢。
用安小大夫的話說,他已經收了閆家的診金,這段時間就該安心幫李雪梅養胎,而不是借用閆家的地方獲利。
他自收一份抓藥的錢,可看診的錢,是說什么都不能要的。
閆老二便隨他。
抓了藥的人家得知閆家鋪子里有麥芽糖賣,基本都不空手,或多或少都要秤一些。
藥苦想用甜味壓壓是其一,再就是過年啦,誰家不買些零嘴給孩子。
很偶然的一次,閆玉攪合著糖稀在前頭看鋪子,被來看病的小孩看到了,眼巴巴的一直盯著,她見那孩子燒得小臉通紅,蔫巴巴的不哭也不鬧,很是可憐,便將手里的糖稀給了他。
從此打開了糖稀的銷路!
閆老二被迫上新產品,不光賣成品的麥芽糖,還給不斷上門的小孩攪糖稀…
很有幾分校門口擺小攤老板的風采!
閆玉是看一回樂一回。
麥芽糖在家門口就賣的不錯,閆老二不想折騰,怎奈之前托人的時候,沒有說清楚,人家不知道他家要擺攤賣啥,預留了挺大一塊地方,閆玉她們東西又少擺不滿,空出來的地方不用就浪費了。
閆玉就一個勁的慫恿她爹過來賣糖。
正正好崔郎中和崔娘子帶著大狗子和小狗子進城。
崔郎中一見閆家鋪子成了臨時醫館,安小大夫人又和氣,他經過一段好復雜的心路歷程,才大著膽子問起心中的醫學難題,人家安小大夫隨口就給指點了…
說啥都不走了!
崔郎中當晚就在閆家住下,第二日就上崗成了安小大夫的貼身藥童。
崔娘子索性也住下。
大狗子小狗子讓她指使的亂轉,將閆家有的沒的活全都干了,她自己也閑不住,見閆老二忙,就自告奮勇幫他看鋪子,讓他能專心做麥芽糖。
才半日下來,崔娘子就上了手,尤其那糖稀,攪得又快又好又顯大,來買糖稀的孩子很快移情別戀,更喜歡這個嗓門很大的嬸子…
閆老二…沒了能待的地方,只好和他閨女一起出來擺攤。
閆家的麥芽糖賣相非常好。
是非常非常好!
得益于閆玉孜孜不倦的抻,不依不饒的抻。
乳白色的麥芽糖,渾然散發著一種柔和均勻的美感。
每一處線條都流暢的像是藝術。
被百福字和拉花吸引過來的客人,果斷下單了——麥芽糖。
閆老二這里陸續開張。
可閆玉這邊還是看的人多,沒人買。
閆千初不免有些著急。
悄悄拉動妹妹的衣袖,小聲問道:“小二,他們怎么光看不買?”
“太早了,人還沒上來,再等等。”閆玉說道。
趕早來街市的人,都是尋常人家,過年往門上貼個紅應景也要算計著,能少花幾文是幾文。
都曉得福字春聯這些,先買貴,等到三十當天再買,說不準能打個骨折價。
不過像是進城買年貨的鄉下人家,就不會刻意這樣等,都是趕在一天,將所需的年貨買齊。
是以,閆玉瞧見了目標客戶才上前推銷。
說幾句討喜的拜年話,福字、春聯、窗花…幾樣算下來再給抹個零頭,這買賣就成了!
見到小二這頭開張,閆千初和戚家兩姐妹都松了一口氣。
附近一家挨一家都是賣這些東西,她們還真擔心賣不過人家。
“看看,這不就開張啦!”閆玉笑嘻嘻的將銅板給她們看。
閆老二和閆玉一樣,心里也穩,這才哪到哪,等人流上來,才是他發力的時候。
日頭漸漸高升。
街面上的人不知不覺多起來。
人頭涌動處,便是閆家攤位的所在。
閆老二嗓門喝亮:“給您,二斤,秤高高的咧!祝您新的一年甜如蜜,大吉大利事順遂!”
“我來一斤!”
“給我也秤二斤!”
閆玉的聲音清脆:“大娘您兒子明年縣試啊?那我可得給您挑個意頭好的,就這幅:學茂材長勤奮有,業文海硯要強成。橫批:學業有成!”
大娘高興的連聲道:“好!好!就它了!”
“好嘞,給您包好,門貼倒福,必有福到,大娘,再來張福字吧…大小?看您家大門來,小福安宅,大福旺家,都合適!再配一對喜鵲登枝的窗花,這花樣可少,我就幾對…您這就齊活了,來年必是紅紅火火,人旺財旺事事旺!”
“娃子,你幫俺挑挑,俺家掛哪個好?”
“剛剛那個,就開花,還有松樹那個,給我也來一幅!”
閆千初紅著臉大聲問道:“是不是‘春滿乾坤來瑞鶴,花開錦繡照青松’?”
“對對!”
“您…再來張福字?”閆千初鼓起勇氣又問。
“來一張,要大的,大福字!”
做成了生意,閆千初很受鼓舞。
她偶爾能賣一些,但主力還是閆玉。
戚家姐妹忙的停不下來。
剛掛上去的對聯,沒多一會就拿下來給人家包好。
不斷有人問她們當招牌的百福字賣不賣,還有問那拉花的…
兩姐妹從沒像今天似的,說過這么多的話,不斷和人解釋,問答。
剛開始還拘謹的不行,聲音也小,后來真是容不得她們半點小聲,必須要用喊的,彼此才能聽清對方說的什么。
閆老二和閆玉的吉祥話一套一套的。
其實翻來覆去就那么幾句,眼下又忙又亂,哪個還能注意說的是不是重復了,只要對話的人沒聽過就行。
附近攤子的書生,驚奇的看著那銷售火爆的春聯攤子。
都是賣一樣的東西。
人家為啥能賣出這種氣勢來?
春聯福字還能這么賣?
只能說,閆老二贏在比其他賣麥芽糖的小販有文化。
而閆玉,勝在比其他書生嘴甜臉皮厚。
閆老二先賣光了帶來的麥芽糖。
閆玉的春聯也賣斷了貨,福字還有,可憐的窗花早早就沒了。
閆玉火速收攤子,一邊不斷和人說:“百福字真不能賣,這一百個福字字不一樣,是咱家的招牌,咱明天還要來呢!”
“那拉花…看您實在誠心,賣您也中,就是這價錢低不了…其實您要是能等等,明天再來一趟,我給您留一套新的,這套掛過了,拆下來就怕壞…中中,一定給您留一套,您家住城南的老槐巷,東頭第二家對不對?要是不方便來,給您送家去也成…哈哈,您家現在使著的炭就是咱家送的,是咱閆家鋪子的大主顧,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啊!多謝您一直關照咱家的生意,這福字不用買,咱們明日就挨家給老主顧們送福…”
閆玉咕嚕嚕的喝水。
閆老二回頭看她。
“行,我閨女這生意做的行,給老主顧家里送福字,現想的吧?”
“瞞得過誰也瞞不住我爹!”閆玉哈哈笑道:“可不咋地,我光怕跑單了,想著知道他家在哪,給他送家去,那一個拉花我喊價可不低,他都沒講價,就想著送他個福字…話趕話說到那了,既然是老主顧,一直關照咱的生意,我咋能沒點表示,話說出去了,送一個也是送,全送也不是送不起,那就送唄!”
閆玉又道:“本也是打算過年挨家送些小禮物,咱家的木炭散賣零售的多,一直不算便宜,咱送貨上門,咱送貼心小禮物,價錢我是壓不下去啦,但可以送福氣,我這是靈光一閃,哈哈哈!”
“快閃瞎那群人的眼啦!”閆老二笑道:“咱可算走了,我瞧著那些書生就差拍手歡送咱們了。”
她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露出兩排小白牙:“所以我這不是走了么,讓他們也賣賣。”
“爹你說我明天鋪紙現寫怎么樣?家里也不剩多少,看這架勢,不夠賣啊!”閆玉心里盤算著家里的存貨說道。
閆老二:“手不要啦,多凍得慌!有多少就賣多少,早賣完早了,我看你們那窗花就別剪了,怪費事的,有那功夫不如多剪幾個拉花,人都瞧著稀罕,也別弄那么大那么長,小點的,肯定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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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補充一下:古代紅紙還蠻貴的,很大一張,其他彩紙也是。
讀書人不是每個都自己寫春聯,在閆玉這種小嘴甜如蜜的轟炸下才有如此火爆的銷售場面,實際上文人擺攤都矜持靦腆,擺攤人多的情況下,都是以字取勝,誰寫的好誰賣的多,對自己的字沒什么自信,就不會出來賣春聯,怕賠本嘿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