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閆玉出來,容嬤嬤便第一時間沖到廚房,熱鍋燒醋。
酸味的白煙繞著牛車來來回回的熏了好一會。
閆家叔侄兩個酸的直咳嗽。
容嬤嬤這才滿意的離開。
閆玉揮了揮小手,小心翼翼的靠過來。
“爹,你這什么情況?”
閆老二唉聲嘆氣的將虎踞城的情況一說,閆玉也急了。
“大伯有差事在身上回不來,這可怎么整,要是疫病不去,虎踞城就一直封著?爹你咋沒多打聽幾句,虎踞城里吃的夠不夠?藥夠不夠?有幾個大夫?醫術行不行?”
她剛想說別是像崔郎中這樣不頂用的…眼角瞄到崔郎中跑出來看熱鬧,及時閉了嘴。
被閆老二大嗓門喊過來的鄉親,一聽說疫病,議論紛紛。
“我的天爺呀,還好咱走的早,沒趕上,這要是和谷豐的災民打個碰頭,萬一傳上可怎么整!”
“秀才公還在城里呢,還有梁童生,這可如何是好。”
“沒聽閆二說他家戴的那個口罩管用,地里的活也差不多了,蓋房子叫他們男人張羅,都收拾收拾家里干凈的布,咱一起多縫些個讓閆二給秀才公送去。”
“咱是不是也盡量別往外跑?家里的糧食省點吃,應該能挨一陣子,虎踞城的大老爺是好人哪,還給咱發了那么多的口糧。”
“也不知道外面是個啥情況?聽著可真邪乎!”
羅村長笨拙的往大石頭上爬。
他想站的高一些。
羅三趕緊攙扶著老爺子,拖了他一把,讓老爺子順利站了上去。
“都聽我說。”羅村長喊了一嗓子,喧囂的議論聲漸漸平復。
老村長的威望不是吹的。
“咱離虎踞城、谷豐城都遠,只要不出去,那病就找不過來,你們將心放在肚子里,別瞎擔心那沒用的,地里的活沒干完的抓點緊,這都多少天了還沒干完?!
咱村的驢和騾子都不敢這么歇!
也就這兩個月的好時候,天還暖和些,晚上你們不覺得涼颼颼?趁現在土好挖,那房子都互相搭把手,趕緊起了。
家里的女人忙完自己手頭的活,都到大石頭這來集合,秀才公的事就是咱全村的事,別的咱也幫不上,幫著縫補縫補,旁人我不管,咱村里有一家算一家,每家最少出一個人,不許不來!”
老頭很有氣勢的將話撂下。
而后伸出一只手來。
羅三很有眼力見的將他扶下來。
消息傳的很快,沒聽到現場的也從旁人嘴里得了信。
來幫忙的人特別多,不相熟的嬸子大娘,面都很少見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揣著針線包,和各家漿洗的干干凈凈的衣服和布來。
大石頭附近儼然成了女子集會。
這些眼生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村里的女人們熱情的招呼著,村長那話是對自己村里說的,可沒牽扯外人,眼下人家來了,就是知恩,記情,沒忘了秀才公,沒忘了閆家,沒忘了他們村子幫扶的情意。
這樣的人家才可交,能交。
別看之前大家走在一起,分的地在左近,住的也不遠,可以大石頭為界,東西兩邊就像有一道看不見的河,將他們分的明明白白。
眼下這河水好像淺的,邁邁腳就淌了過去。
大家伙心里敞亮的很。
李雪梅將家里的粗布和麻布都拿了出來。
整匹的布料,一下就給大石頭附近的女人們鎮住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愣是給李雪梅看的不好意思起來。
但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退縮。
戚大娘子湊了過來,貼在她身邊,很自然的扶著她的胳膊。
李雪梅感受到這位大姐溫暖的手,借著這親密的動作,給她傳遞力量。
她的身子松了松,神色愈發真誠。
“這事本是我們一家的事,讓大家也跟著勞累,多謝大家伙,我和我們當家的商量了,不能白讓大家辛苦。
我家小二弄出來的工分,各位大娘嬸子嫂子弟妹姐姐妹子或許也聽說了,咱這次也按著這個來,我家的香胰子、肉干、木炭、紅磚,還有自家用的灰泥,我家叫水泥,都拿出來換分。
要是別的時候也就罷了,現在家家都要起房子,能用上咱就換,也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
她話說的誠懇實在,各家娘子聽了心里高興。
咱來幫忙沒圖別的,但閆二娘子說的不差,別的不提,那香胰子哪家女人不想要,那紅磚,還有那個水泥,都是蓋房子正用的。
閆家要是拿銀錢給她們,她們肯定不要,但給東西就不一樣了,這是閆家的謝禮,意味著人家心里記著這個情。
至于換分這個事,她們從孩子嘴里聽過,孩子們可能想不深,她們心里明白,這是閆家在變相貼補。
“我說弟妹,你這外道了不是,我們就動動針線,還搭了你家的好東西,哈哈哈!
不過那香胰子我是不夠用的,我家兩個狗子不如羅家四五兩個鐵有孝心,也不知道給他們娘琢磨換一塊,今兒啊,我還不用他們了。
我可不是吹,針線活我做的快著呢,咱們趕緊著吧弟妹,我都等不及了!”
崔娘子連自家的小凳子都搬來了,就往大石頭跟前一坐,她不光帶了針線包,連剪刀都拿來了。
說起這個香胰子,那是眉飛色舞,看樣子是對工分換香胰子這個事很惦記。
李雪梅心想:不怪孩她爹喊崔娘子姐,真到事上才發現,有這位姐姐真好,既打了圓場又活躍了氣氛,關鍵人家做的自然流暢,就是這么個爽朗大氣的。
有了姐姐遞話,李雪梅說話也順溜好多。
“這口罩是兩層,里面一層是咱洗干凈揉軟了的布,外面一層就用我家這些,兩邊上下縫兩根繩子,正好能掛在耳上,我想著兩層中間再放些艾草,聞著也清爽。”
李雪梅想的是閆老二提到的嘔吐癥狀,加一些艾草不費什么事,可對戴口罩的人來說區別就大了。
閆老二和各家打了招呼,借了不少草席過來。
大家伙坐在席子上,打開自己的針線包,對怎么做口罩心里有了數。
不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