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魔王軍的真容
迷宮第四層，通往第三層的高塔之下，浩浩蕩蕩的骷髏兵集結成了一望無際的軍團。
迷霧覆蓋的森林似乎都被這無盡的骷髏海所遮蔽。
每一具駭人的顱骨中都閃爍著幽綠色的魂火，那眼窩深處的光芒冰冷而死寂，仿佛從地獄深處滲出的寒意。
那一雙雙燃燒的瞳孔直視前方，被它們握在手中的鐵劍與盾牌在迷霧中發出磕碰的聲響。
那叮叮咣咣的聲音與骸骨的摩擦聲交織在一起，猶如死亡的交響樂，填滿了那陰森的空氣…
不只是骷髏兵——
在那如潮水的軍勢中，還混雜著大量的地穴蜘蛛，蜥蜴人，以及少數撲閃著翅膀的小惡魔以及形形色色的僵尸。
而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集結在此地的魔物，幾乎每一只都疑似擁有著黑鐵級以上的超凡之力！
雖然小惡魔和蜥蜴人不太容易從外觀上判斷實力之強弱，但不同等級的骷髏兵還是比較好區分的。
望著那茫茫一片的骷髏海，即使是最經驗豐富的冒險者，此刻也情不自禁地手腳冰涼，渾身顫栗。
“迷宮里什么時候有這么多亡靈了？！”
“你看…他們的武器！”
“那是火槍？！”
“不只是火槍…那鐵管上刻著銘文！好，好像是魔導器？！”
“魔導器？！”
“怎么可能！”
“他們從哪里搶來的？！”
死亡的威壓撲面而來。
而更令眾人震驚的還在之后。
一名背著長槍的男人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的移動鐵罐頭，臉上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那是…
矮人的銘文傀儡？！
他只在傳說中聽過這東西，沒想到會在現實中親眼見到！
除此之外，還有騎著大蜘蛛的蜥蜴人騎兵，以及扛著疑似炸藥包的玩意兒飛在天上的小惡魔等等…
不過相比起魔導器帶給他的震撼，這些平日里足以嚇他一跳的東西，放在這兒反而不值得奇怪了。
就在眾冒險者們注視著集結起來的魔物的時候，這些魔王的爪牙們也在近距離地打量著這些臨時的友軍。
根據官網剛剛更新的資料，迷霧鎮是一座約莫有兩千人的小鎮。這其中包括近千常住人口，以及因為各種各樣目的來到B4層的冒險者們。
然而此刻站在這里的幸存者，卻只有區區兩百余人而已。
換而言之，有將近兩千條生命淪陷在了那血紅色的霧中，成為了孵化混沌生物的卵！
雙方互相注視著，彼此之間的氣氛有些僵硬。
尤其是三叉戟騎士團的九十名騎士們，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那群散發著不潔氣息的亡靈，恨不得將其凈化。
“…何等的褻瀆。”
一名牧師閉上雙眼，在胸前畫著十字，不忍去看那一具具令他生理不適的骸骨，同時心中默默祈禱，祈求圣西斯的寬恕。
面對同僚們的目光以及背后的竊竊私語，站在高處的查理斯同樣心情復雜，不知該作何表情。
身為王都神學院畢業的牧師，三叉戟騎士團的一員，身肩捍衛信仰與正義之重任的他曾無數次凈化邪惡，并與這些墮落之徒戰斗。
然而面對來自混沌的威脅，此刻的他卻不得不與這些不可饒恕的邪惡并肩站在同一條戰線。
就如他身后的同僚所述——
真是何等的褻瀆！
看著內心煎熬的查理斯，站在一旁的羅炎淡淡笑了笑，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如果你覺得接受不了，你們可以先回去。我對你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拖后腿，我實在沒有精力在對付混沌的同時，還要和你們分個勝負。”
這位新來的“魔王”似乎比想象中的還要開明。
以至于查理斯一時間不禁產生了錯覺——仿佛站在這里的不是魔王，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君主。
他沉默良久，最終緩緩搖頭，語氣堅定的說道。
“不，還請讓我們留在這里與你們并肩作戰。”
頓了頓，他將目光投向遠處那深紅色的光束與纏繞在光束周圍的裂縫，緩緩開口繼續說道。
“邪惡與邪惡也有先后之分，比起與亡靈站在一起，無視眼前的邪惡轉身逃跑才是更大的褻瀆。”
這句話不只說服了他自己。
也說服了站在他身后的騎士們。
死在諾維爾的陰謀之下的犧牲品終究是坎貝爾大公的子民，是圣西斯的仆人，是不折不扣的人類。
無論是出于什么樣的理由，他們都沒有從這里逃走的道理。
查理斯回頭看了身后的隊友們一眼，隨后將目光投向了迷霧鎮的雇傭守衛以及冒險者們，提高音量喊道。
“聽我說！小伙子們！”
聽見查理斯的喊聲，一雙雙驚魂未定的眼睛看向了他，眾人不約而同地停止了那驚疑不定的竊竊私語。
三叉戟騎士團的徽章，在雷鳴郡還是相當有威懾力的。
它幾乎相當于坎貝爾大公本人站在這里。
環視了在場的冒險者與雇傭兵們一眼，查理斯握緊了手中的釘頭錘，指關節握的發白。
“我知道你們的心中肯定充滿了恐懼和疑惑，心里肯定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但請把這些問題都留在一切結束之后！此時此刻，我們面對的是混沌四神中最奸邪的詭譎之霧——諾維爾！”
“在它的軍勢與邪惡面前，迷宮里的魔物和亡靈簡直不值一提！它們的混亂與毀滅將吞噬這個世界，若我們不團結一致，便無人能幸免！”
“聽見你們耳邊鬼鬼祟祟的聲音了嗎？那聲音就是它的低語，那家伙正用盡全身的力氣給你們吹耳邊風！讓你們懷疑，讓你們恐懼，讓你們轉身逃跑，或投向它的懷抱…不用懷疑，一旦你順從了它的意思，下一個死去的一定是你！只要能聽見它的聲音，那便說明你們已經被打上了它的烙印！”
聽到查理斯的聲音，周圍眾人一片嘩然，無論是冒險者還是雇傭守衛，亦或者平民的臉上都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混沌邪靈的烙印！
就在他們的體內！
沒有比這更令人驚恐的故事了…它的威懾甚至遠遠超出了正站在他們面前的亡靈大軍！
“不要恐懼！”
環視著那一雙雙寫上恐懼的眼睛，查理斯醞釀了片刻情緒，用洪亮的聲音繼續吶喊著。
“不要后退和逃避！”
“陰謀的種子已經種在了我們的體內，無論我們逃去哪里，哪怕是逃去地獄，也永遠逃不出祂的掌心！”
“想要將諾維爾留在我們體內的印記抹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直面它的存在，然后讓它從哪兒來就滾回哪里！”
看著漸漸重新燃起的士氣與戰意，查理斯用那高昂的聲音繼續吼道。
“它的陰謀已經害死了迷霧鎮九成以上無辜的人，并且還打算將更多的人卷入其中！”
“僅此一次——”
“我懇求你們拿起武器，與我們并肩站在一起，與我們旁邊的魔物們站在一起！”
“哪怕明天我們將在迷宮里打的頭破血流，但至少現在——請將你們手中的劍對準那些來自混沌最深處的邪靈！”
“為了坎貝爾公國！為了圣西斯賜予我們的土地！為了我們自己！”
那振奮人心的吼聲穿過了森林，震散了迷霧，更吹散了冒險者們心頭的彷徨和猶豫。
與迷宮里的魔物站在一起！
那是他們未曾設想過的事情。
不過他們別無選擇。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正如那位騎士所言，他們已經被混沌的邪靈標記。
無論他們躲去哪里，哪怕是就此引退逃回家鄉，鉆進某個無人知道自己是誰的偏僻小巷，也不過是將詛咒和恥辱一并帶回去。
“為了坎貝爾公國！”
“為了圣西斯賜予我們的土地！”
“為了我們！”
那演講不再是查理斯一個人的獨角戲，舉起武器的眾人回應了他的呼喊，紛紛重整旗鼓，拾起了那被他們丟掉的勇氣。
看著那一雙雙重新燃起戰意的眼睛，羅炎甚至都不禁懷疑這家伙是不是用了什么增加魅力值的魔法。
比如圣言術什么的。
不過即便是如此，站在友軍立場上的他也不會那么不解風情的去拆穿，這根本多余的把戲。
這群家伙沒有夾著尾巴逃跑，而是選擇站在這里和他們一起面對迷霧鎮的爛攤子，本身就已經值得稱贊了。
這是地表人類自己闖出的禍。
混沌的儀式雖然在迷宮中點亮，但這一切的混亂自始自終都是因他們心中的懷疑。
站在冒險者人群中，亞歷克斯仰望著查理斯和三叉戟騎士團的騎士們，只覺胸中熱血翻涌。
英雄！
這個詞忽然浮現了在他的腦海中，并與那偉岸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而也正是這一瞬間，他猛然間頓悟了自己所追逐的是什么——
他渴望的既不是冒險！
也不是取悅什么所謂的神靈！
而是成為人們眼中的英雄——
或者說傳奇！
而此時此刻，正是人們需要他的時候！
在那勇氣與責任的推動下，他的腳步自己動了，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拔出佩劍指向了被灰霧遮蔽的天空。
“亞歷克斯·斯皮諾爾！”
“你們或許不認識這個菜鳥的名字，但斯皮諾爾家族的次子在此向你們起誓，總有一天你們會從吟游詩人的口中聽見關于他的故事，并且為曾經在他的麾下勇猛作戰而自豪！”
面對著那一雙雙或懷疑或看著神經病的眼睛，他沒有絲毫的退縮，而是效仿查理斯的模樣大聲喊道。
“在冒險者這行當里，我只是個菜鳥，無論是戰斗的經驗還是冒險的經驗都遠不如你們！但在戰場上，我曾經指揮百人級的部隊參與萬人軍團的作戰！我有信心告訴你們什么時候該前進，什么時候該后退！只有我能帶著你們從戰場上活著回來！”
“請把你們的力量交給我！”
“我用亞歷克斯·斯皮諾爾——這個注定成為傳奇的名字向你們發誓！我將和你們同進共退，絕不會拋下你們不管！”
或許是沾了斯皮諾爾伯爵的光，也或許是那振奮人心的演講真的感動了熱血上頭的人們，拿著武器的人們開始走到他的面前，在亞里克斯的指揮下站成了歪歪扭扭的隊形。
一名滿身痞氣的傭兵走到了亞里克斯的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
“我討厭愛出風頭的家伙，更討厭你們這些含著金鑰湯勺出生的貴族…但可惜我的頭兒死在了小鎮上，比起其他不明不白的家伙來指揮我們，你可能確實稍微靠譜那么一點。”
“謝謝！”亞歷克斯伸手想要握住那只手，結果那傭兵只是和他擊了一下掌，隨后便回到了方隊中。
那人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火槍，吹了聲口哨。
“用得上他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亞歷克斯握緊拳頭，笑著說道。
“一定！”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和他站在一起，和這位走馬上任的指揮官碰拳之后加入到了方隊中。
“加油，斯皮諾爾家的小子！”
“我曾在你父親手下戰斗過，希望虎父無犬子。”
“如果我死了，記得替我把我的冒險者卡片帶回去，雷鳴城的冒險者公會得清楚我為他們做了什么。”
看著那一雙雙從懷疑變成信賴，從看神經病變成看瘋子的眼神，亞歷克斯直覺心潮澎湃不已。
成功了！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個靠著父輩余蔭才能勉強維持陣型不亂的亞歷克斯，居然憑借自己的力量團結起了一支上百人的兵團！
哪怕是形勢所迫之下的團結！
菲尼斯激動地注視著那個逐漸成熟起來的少爺，修文同樣向他投去了欽佩的視線。
包括三叉戟騎士團的騎士們，以及帶隊的查理斯，也都紛紛向他投去了贊許的目光。
騎士團的作戰風格與傭兵不同，就算分出一名騎士帶著他們，也很難不讓他們成為戰場上的累贅。
這時候由一名曾經指揮過軍隊的貴族來擔任他們的隊長是最合適不過的，尤其是這位貴族剛好當過冒險者。
戰斗前的動員完成，查理斯看向了站在身旁的那位疑似魔王——或者說就是魔王的男人。
“你需要和你的部下說點什么嗎？”
他很好奇。
魔王軍平時是如何做戰爭動員的。
面對查理斯善意的提醒，羅炎只是淡淡一笑，轉身走向了他的部隊，留給了他一個偉岸的背影。
“魔王——”
“不需要廢話。”
不顧查理斯錯愕的表情，只對他一人挑明身份的羅炎回到了陣前，朝著他的爪牙們揮了下手。
“前進！”
莊嚴而充滿威壓的聲音穿透了整片樹林，緊隨其后響起的是震耳欲聾的骸骨摩擦音！
那山呼海嘯的咯吱聲猶如萬千棵樹木折斷，亦如被撕裂的大地所發出的悲鳴。
數不清的魔物隨著他一聲令下奔赴了戰場，沒有一秒鐘的猶豫！
目睹這一切的冒險者們心中均是震撼不已，更無比慶幸在這場戰役中它們是自己的友軍！
而最震撼的還要數三叉戟騎士團的騎士們。
在他們的印象中，魔王軍可從沒有如此團結過…
查理斯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
百萬大軍的組織難度與不滿萬人的部隊是不同的。
眼前這支魔王軍之所以能有如此的凝聚力，僅僅是因為魔物還不夠多而已…
樹林的陰影下，一直等候著的莎拉安靜地走到了羅炎的身旁。
不只是她。
迷宮一層的霸主奧克多，以及守宮族的族長澤里克也紛紛顯出了身形，站在魔王的兩旁。
這時候，大地開始顫動，一只碩大的地穴蜘蛛腦袋從地下鉆出，用那寬闊的背脊將羅炎從地面舉起。
吐出一口泥漿，阿拉克多誠惶誠恐道。
“魔王大人，您的仆人來遲了！”
羅炎哈哈笑了笑。
“怎么會？倒不如說，你來的剛剛好。”
視野隨著浮出地表的阿拉克多一并抬高，轉過身的他俯視著那一張張繃緊的臉，緩緩開口說道。
“正面戰場我們會負責。”
“至于側翼——”
“交給你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