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大地的母親
終于出現了——
風翎大腦里第一個想法就是：終于出現了。
第三視角里無比醒目的紅色亮點，一直無聲無息的沼澤巨獸，在她即將離開時，終于現身。
它沒有人的形態，也不像野獸，流動的黑色沼澤緩緩起伏，構建起一堵會呼吸的圍墻。
風翎瞇起眼睛，心想：這要怎么打？
雞腳屋內其他人也全都震驚地看著外面。
萊蘭德臉色慘白，心中不禁做了最壞的打算，對身邊的隊友說道：“我…我會爭取拖延時間，不管怎么樣，你們一定要逃出去…”
他的自信已經嚴重受挫，面對如此巨大體量的怪物，就算是他的第二形態，也會輕易被沼澤吞噬。
風翎此刻也在思索應對方法。
首先想到的是用手榴彈攻擊，軍方的炮彈可以在沼澤上轟炸出入口，就說明火藥武器都能奏效，但問題是，奏效有一個時間差。
如果她沒記錯，軍方炮轟沼澤之后，大概等待了20至30分鐘，沼澤才逐漸硬化。
可是這個時間，恐怕足夠沼澤怪把屋里這些人全消化掉吧…
這時，站在雞腳屋中心處的皇甫妙妙，信心滿滿地大聲說：“放心吧！這里是安全屋，絕對安全！再厲害的迷宮生物也不能違反迷宮機制！”
風翎看了眼皇甫妙妙。
——很少見小骷髏露出這么得意的表情呢，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雞腳屋。
風翎的目光移向窗外，雖說雞腳屋內絕對安全，沼澤怪也確實沒有表現出攻擊性，但僅僅被這么包圍，也很麻煩啊…
走不掉了。
真奇怪，沼澤怪明明一直很安靜，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現身？
風翎回憶自己來時和離開時的區別。
僅僅是帶走了迷宮神像而已。
“不會這么摳門吧…”她輕聲喃喃。
窗戶下方，奧莉加不知為何突然跪下，連帶著一群感染者也紛紛跪下。
他們像虔誠的信徒，伏地跪倒在涌動的沼澤高墻之下，整整齊齊一大片，這陣仗頓時吸引了雞腳屋內大家的注意。
噗通、噗通——
雞腳屋里的四名感染者竟也跟著跪下來。
“你們在做什么？”萊蘭德吃驚問道。
泰格低著頭回答：“瑪特母神在發怒。”
下面的奧莉加用嘶啞的聲音喊道：“慈愛的瑪特，大地的母親，請讓他們離去，你的孩子只是踏上了短暫的旅途，他們終有一天會回到你的懷抱，埋入潮濕的泥土，如同回到最初的搖籃…慈愛的瑪特，大地的母親，請讓他們離去——”
奧莉加跪在地上拜了又拜，不斷反復：
所有感染者們一起念唱：
像莊嚴起誓，像群鳥泣鳴，他們的聲音高亢有力，在森林里不斷回響，同時又飽含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風翎雖然聽不懂羅里亞斯語，卻能看出，這些感染者正把沼澤怪當神靈一樣崇拜。
但神靈只存在于傳說里，迷宮造出的冒牌貨怎么會收獲信徒？
難道是因為感染者們在迷宮里生活太久，已經迷失自我？失去了判斷力？
怪物就是怪物，絕不可能具有神性…
風翎正這么想著，忽然發現涌動的沼澤正變得平緩。
她不敢置信，探出窗外細看，那面攔截在雞腳屋前方的沼澤墻居然真的下降了！
高度越來越低，沼澤如潮水退去，露出被淹沒的樹木，黑色的泥水掛在枝杈上淅瀝瀝往下滴落，緊接著掛滿泥漿的草葉也露了出來，還有架在沼澤上的簡陋木橋，同樣露了出來！
沼澤怪離開了？
不，沒有。
風翎的第三視角里，那個巨大的紅點仍然籠罩此處，它只是…
平靜了，不再阻攔了。
皇甫妙妙立刻操控雞腳屋，穿過沼澤，朝前方飛奔離開。
而后方巨樹之下，匍匐跪地的感染者們身影漸漸變小，直至消失在視野中。
風翎盯著紅點。
它一動不動，并沒有追來。
風翎不禁有一種常識被打破的荒謬感。
她自言自語：“這怎么可能呢…”
怪物怎么會聽得懂人類的祈禱？又怎么會真的順從人類的心意，放大家離開？
她可以理解人在極度脆弱的心理狀態下，可能會將怪物當做神靈去崇拜，但怪物居然真的能回應這種情感？！
“啊！我明白了！”林芃芃突然道。
風翎蹙眉看過去，“你明白什么了？”
“剛才那個怪物，我知道它是什么了！”林芃芃激動地說，“瑪特·澤姆利亞，濕潤的大地母親！在斯拉夫神話體系里，她是非常重要的母神，職能是水和大地，孕育萬物，是生命的中心。”
風翎扯了下嘴角，“生命的中心卻長著一棵巨大的枯樹，可見迷宮里這個母神是冒牌貨。”
“雖然是冒牌貨，但是它好像真的在履行職能，真奇妙…”林芃芃思索道，“在古代，斯拉夫人相信生命從大地里誕生，無論罪孽多么深重的人，只要死后埋進土里，瑪特母親就會接納他們的骨頭，像嬰兒回到母親的子宮，這是一個神圣的輪回。”
李遇插上話：“如果是這么重要的神，我們在當地怎么沒見過？雕像畫像好像全都沒有，也沒聽當地人提過。”
林芃芃瞟他一眼，“我都說了是古代古代，神話嘛，多少會受到歷史影響，總之，因為一些歷史原因，瑪特的形象和另一位神發生了變化融合，現在羅里亞斯人都叫她…圣母瑪利亞。”
“神仙之間的競爭還真殘酷”李遇調侃道，“現在大家只知道瑪利亞，估計沒幾個人知道瑪特，連名字都不一樣了，這哪叫融合，分明是被替代了。”
林芃芃聞言有些悵然，“被你這樣一說，感覺大地母神好寂寞啊，幸好這里還有一群人，相信瑪特…”
風翎聽他們交談，若有所思。
她之前疑惑的一個點，現在突然想通了。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風翎透過窗戶，望向遠處的巨樹。
那些感染者，早就知道巨樹下有只怪物。
他們充滿污染的身體無處可去，所以甘愿做肥料，靜待死亡來臨時，重回大地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