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余波
簌簌——
一名須發皆白的灰袍老巫師落到林恩面前。
他看向林恩，雙目亮著幽光，片刻后眉頭微挑，詢問：
“霍森斯學徒冥想法…你是被學派淘汰的預備學徒？”
“是的，大人。林恩·肯特，兩月前剛從山上下來。”林恩恭敬回答。
老巫師胸前帶著一枚金色的霍森斯學派三角徽章，和穿越后見到的那名一等學徒胸前的明顯不同。
不僅做工更加精致，而且外圍多了一圈懸空的荊棘紋路，隱隱散發著魔能波動，顯然還是一件強大的巫具。
林恩曾在有限的幾次大課上見過這種徽章，其背后代表的含義是一階巫師。
老巫師點點頭，又指著他旁邊那攤灰色的血肉問：
“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嗎？”
林恩點頭，轉過頭正想回答，目光卻是一愣。
原本已經異化成類狼形態的安特，卻不知何時融化成了一灘血肉，同時這灘血肉還失去了鮮紅的質感，變得灰敗。
就仿佛…其中的精華已經被吸走了一樣。
“怎么了？”老巫師催促。
林恩頓了頓，開始向他講述自己所知的一切。
一周后。
翠林城北側，霍森斯學派駐翠林城總部。
正中央的巫師塔，三層。
“所以，算下來少了多少被淘汰的預備學徒。”
安德森皺眉問，他坐在靠窗的棕沙發上，穿著一身白色巫師袍，面容硬朗，看起來約莫30多歲。
他沒有佩戴徽章，也無需佩戴徽章。
安德森本就是霍森斯學派一階巫師中的代表人物，是霍森斯的學生之一。
而且是相對年長，同時實力也不弱的一位。
在霍森斯專心攀登巫師之路的時候，基本都是由安德森在幫忙處理學派的雜事。
尤其是學派搬來翠影森林之后的這幾十年，霍森斯一直處于甩手掌柜的狀態，安德森操持了大部分的雜事。
“如果按照往年的比例來算，今年的這一批淘汰學徒少了50%左右。”
在安德森對面，則是霍森斯學派分管翠林城的總負責人，一階中級巫師馬修。
那晚林恩遇見的也正是他。
馬修今年馬上滿200歲生日，須發皆白，臉上的皺紋堆疊，看起來與普通的老頭沒什么兩樣。
“同比只減少了50%，被淘汰的70多個預備學徒就只剩下20個…也就是說，即便是往年，這些學徒普遍在第2個月就會少上一小半？”
“沒錯，安德森閣下。”馬修點頭。
安德森有些不解：
“我記得我以前制定淘汰規則的時候曾算過，那些被淘汰的預備學徒普遍都能至少能堅持5年，只要肯努力，活到還完款的那一天也不成問題。
“現在怎么會變成這樣？”
“正如安德森閣下您所說，那是以前。”馬修回答，
“安德森閣下在星界征戰已久，可能不記得了，但距離您制定淘汰規則，已經快過去20年了，那時候的翠林城還沒有這么多人，工作的崗位很多，機會也很多。
“但現在，翠林城的人太多了。”
安德森不是愚笨的人，馬修一提醒，他便頓時恍然，嘆息道：
“原來如此，這倒是我當年考慮得不夠仔細。”
當年他28歲，剛進階一階巫師，正準備初探星界，對此事并不上心。
制定規則時也沒有花太多精力，只是粗略評估了這些預備的學徒的收入水平，便定下了現在的5金龍每月的債務。
“可惜了…”安德森連連嘆氣，
“如果能早點意識到這點，或許那些被淘汰的學徒也能多活一些下來。
“學派也會因此多一些收入。”
“安德森閣下不必介懷，左右也不過幾百上千魔石的事情，對于整個學派來說，實在微不足道。”馬修笑呵呵說。
“馬修閣下在翠林城這么久，恐怕早就發現了這件事，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安德森閣下。”馬修搖頭，
“學派每年淘汰的學徒少則數十名，多也不過百來名，20年加起來，也就上千人。
“但如今翠林城的人數已經快超過50萬…這么大的一座城市，每天發生的事情多如牛毛，我哪有精力注意到這點小事。
“更何況，這是安德森閣下您制定下的規矩…”
“老師曾言，真理越辯越明，你們可以質疑我…”
安德森話說到一半，看著馬修恭敬點頭的模樣，忽然頓覺無趣，自顧自嘆道：
“他們這些被淘汰的預備學徒，對學派來說，就像是制作完卻又不合手的魔杖。
“我當時覺得直接將他們逐出學派太過可惜，留在山上又沒有多余的位置…仔細思考后才想出了如今的這份規定。
“但現在想想，即便是像現在這樣讓他們簽訂一份債務契約，到頭來其實也收不回多少魔石…
“算了，從今往后，那些預備學徒的債務減少到…3金龍每月，同時每年不再遞增，年限也減少至60年吧。”
“如您所愿，安德森閣下。”馬修點頭，記錄下了這份新的規則。
安德森點點頭，向馬修繼續詢問：
“翠林城所有還活著的淘汰學徒都排查過一遍了嗎？”
“已經排查了一遍，并未發現異常。”馬修回答。
“沒有異常…看來這些預備學徒的死亡與那綠影的確關系不大。”
安德森摩挲著下巴，回想起自己進入翠影森林探查后發現的場景。
那是一處幽暗的臨湖石窟，四周密林掩映。
他能清晰見到有某種奇異生物在石窟中活動過的痕跡。
但那生物卻早已經不在那里，痕跡也被處理得一干二凈。
接下來他在周邊搜尋了兩天，還是沒能有太多發現…
都怪那群從幫派中臨時征召而來的野巫師磨磨蹭蹭，不肯下真功夫，錯失良機，讓那生物逃走。
還有馬修，如果他當晚立即前去搜查翠影森林，說不定…
安德森心中嘆氣。
他是在第二日才得知了這個消息。
在匯總完所有信息后，安德森當即檢查了那灘灰敗的血肉，可惜卻未有任何發現。
隨后他根據林恩幾人的話語，又馬上從學派叫來一些有空的巫師，又征召幫派巫師前去搜查翠影森林。
但還是晚了一步，他最后只找到了那生物的老巢。
“那名叫做伊多的學徒如何了？”安德森又問。
“還沒有醒來，恐怕熬不過去了。”馬修回答。
死了一名二等學徒…
這對于霍森斯學派本不是什么大事，在外出參與異界征伐，或者維護學派產業，甚至在每年秋獵清掃翠林城的時候，都會有學徒折損。
這很正常。
但這一次有些不同的是，這名二等學徒卻是在翠林城中被襲擊致死，而且，他們還未曾找到背后的兇手…
“出了這樣的事情，翠林城的勢力都在看著…學派不能什么也不做。”
安德森自語，仔細思考后沉聲道，
“過段時間，我會以調查綠影生物的名義，挑一些合適的巫師學徒下山，單獨創立一個翠林城守衛處。
“守衛處將接替翠林城內原本由學派駐扎點負責的監察翠林城的工作。
“馬修閣下，你覺得如何？”
守衛處的設立本質上是對馬修這個名義上的翠林城負責人權力的一種削弱。
但馬修還是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那就依安德森閣下所言。
“也該敲打一番翠林城的那些幫派了。”
普通的一階巫師自然壽命大概260歲左右。
馬修如今已經200歲了，雖然用過許多延壽方法，但也沒幾十年好活。
在剩余的生命里，他只想好好享受生活。
“不過安德森閣下，那綠影究竟是什么？連您也不曾抓住它，需要稟告給霍森斯大人嗎？”
“還不清楚，但那綠影不太像翠影森林中自然誕生的生物…我已經稟告過老師，但還未收到任何回應。”安德森回答，又安慰，
“不過你也無需太過擔憂，霍森斯老師就在山上，有什么問題也還有巫陣。”
馬修點點頭，臉上有些憂慮：
“也只能如此了，翠影森林如此遼闊，沒有更清晰的線索前，貿然去尋找只是白費功夫。”
說到這里，馬修忽然壓低了聲音，向安德森沉聲問：
“安德森閣下，你說那綠影，是否會是赫蘭德學派搞的鬼？
“那種力量，的確不像是翠影森林的原生生物能夠掌握的力量…而且，翠林城每年都會進行春獵秋獵，稍微有點智慧的野獸都不會太靠近這里，更不用說主動過來襲擊。”
“赫蘭德學派…”安德森深深皺起眉頭。
霍森斯學派與赫蘭德學派的恩怨足夠追溯到百年前，馬修說得并不無道理。
“的確有這個可能，但并沒有證據，先暫且按照普通的奇異生物處理吧。
“老師吩咐過我，最近十年盡可能低調行事，在沒有掌握足夠證據之前，不宜主動挑起與赫蘭德學派的爭端。”
馬修點點頭，忽然想起來什么，又問：
“安德森閣下還記得那名擊殺了綠影怪物的淘汰學徒嗎？”
“你是說那個成功進階的淘汰學徒？”
“沒錯，他現在還被關在守衛處。”
“還關著？放了吧。”安德森說，“反正也已經問詢得差不多。
“到時候如果新成立的守衛處還需要他配合調查，再叫來便是。”
馬修點點頭，沒再說話。
巫師塔旁邊的一棟5層小樓。
二樓一間靠角落的套房。
林恩盤坐在獨立的冥想室內，閉目養神。
他面色平靜，整個人比起一周前又多了幾分如淵的沉靜氣息。
良久后，林恩睜開眼，看向自身。
姓名：林恩·肯特 年齡：16
境界：三等巫師學徒（1/100）；白鴉劍術·一層（100/100）/二層（5/100）；
技能：精神沖擊水晶法片制備（熟練）；白鴉劍術·一層（大成）/二層·殘（入門）；霍森斯學徒冥想法（入門）
源能：0.5（自身）；0（世界）
‘已經過去一周了…’
林恩移開視線，默默想到。
那日傍晚，老巫師馬修將他帶來了這里。
隨后便是頻繁的問詢與審查。
不過，或許是因為林恩曾是學派成員，如今又進階為巫師學徒，他倒是沒有受到什么惡劣的對待。
居住的房間有柔軟的大床，舒適的盥洗室，還有一間單獨的冥想室。
一日三餐也有人準備，想吃什么只需告訴一聲，第二天便會送過來。
‘但這種被軟禁的感覺還是不太好受…
‘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會放自己離開…等離開之后，還得去取消身上的債務契約、兌換后續的冥想法…’
他們這些學徒掌握的霍森斯學徒冥想法并不完整，想要繼續修煉，還得去學派兌換后續的部分。
那日林恩晉升完便立即去了駐扎點登記，只可惜當時伊多拜托他幫忙調查一下淘汰學徒，有許多晉升后該走的程序都沒有來得及辦理。
‘也不知道藏起來的那些魔石有沒有被發現，還有那些白影蘑菇，估計都已經腐敗了，可惜…’
林恩又想到，心里有些肉疼。
篤篤篤——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林恩閣下，我可以進來嗎？”負責監視、送飯的騎士說道。
“請進。”
林恩來到門口，和騎士打了個招呼。
“林恩閣下，您現在可以自由離開了。”騎士開門見山說道。
林恩眉頭微挑，心里頓覺輕松不少。
“不過大人還說，未來如果有需要，可能還要閣下再回來配合調查。”騎士頓了頓又補充。
林恩點點頭，倒也不覺意外，想了想問道：
“你知道我的朋友在哪嗎？”
“您的朋友？”騎士疑惑的搖搖頭，
“就是和我一同被帶過來問詢的高瘦少年，他是一個凡人。”
騎士還是搖頭：“我并不清楚，抱歉，林恩閣下。”
“不過如果是凡人的話，那他大概率還沒有被釋放，但具體關押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林恩又問了幾句，見問不出什么信息，只能皺眉獨自離開總部。
然而，他剛走出總部大門，便被一位穿著巫師袍的男人攔下。
而在男人的身后不遠處，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吉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