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無疑是一個相當嚴肅正常的問題,可近距離看著許褚那一雙充滿了智慧的眼睛,李基一時居然有些忍不住發笑。
許褚當真是生動詮釋了什么叫做猛虎一般的體格,癡憨清徹的氣質。
或許原軌跡之中許褚那個名為“虎癡”的綽號能夠流傳開來,除了由于許褚的武勇驚人且忠心似癡之外,跟許褚這異于常人的氣質也有幾分關聯。
起碼,剛一接觸,李基便是覺得“虎癡”這個綽號,還當真是生動形象地概括了許褚本人的特點。
而忍不住流露出笑容的李基,則也是順勢地回答道。
“仲康曾率領鄉勇抵御黃巾賊人,維護了一方安寧,主公與基初至譙縣便已經聽聞了仲康大名,故以此番本就是為了尋訪仲康而來。”
“哈哈哈…”
此事無疑是許褚心中的一大驕傲。
保護鄉里,維系一方安寧,這可是許褚這半生來最大的成就所在。
因此,這一聲贊譽卻是說到了許褚心坎里去了,讓許褚對于李基的好感再度猛漲了一截。
不過許褚笑著笑著,聲音猛地戛然而止,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百余鄉勇,聯想到自己拜了劉備為主,那自然是需要跟著劉備離開的。
可自己離開了,那些手足兄弟又該如何是好?
注意到許褚的神色變化,劉備問道。
“仲康可是有甚為難之事?”
“主…主公,我想求個恩典,就是那匹良馬可不可以不要了,然后主公換成財物賞賜給我?”許褚的聲音下意識地弱了下去。
此言一出,劉備的表情微微一滯。
身為部下,且還是剛剛加入的部下,非但拒絕了主公賞賜,還要求將賞賜換做財物,這無疑是一種大忌。
若不是劉備與許褚剛剛接觸下來,感覺許褚品性乃是敦厚之人,說不得此刻心生幾分慍怒了。
張飛聞言,卻是直接暴怒,大喝道。
“好你個許褚,我家大哥欣賞看重你,一見面就喏了你一匹良馬,還封了校尉之職,你居然恬不知恥還要求財物…”
不等張飛說完,李基便是抬斷道。“翼德莫要急躁,且聽仲康說完也不急,仲康絕非是貪財之人,其中必有緣由。”
反應過來的劉備,亦是微微頷首,頗為贊同李基的判斷,溫聲問道。
“仲康為何需要財物?莫非是家中有急?”
劉備與李基的態度,無疑是讓許褚這個敦厚漢子大感暖心,但心中卻也明白適才所求有些過分,微微低著頭地說道。
“非是家中有急,而是如今尚有三百余兄弟跟隨我組成鄉勇隊,平日里還能在我的帶領下時時入山打獵換些錢財維系。可我一旦隨主公而去,這些兄弟也只能是各自散去,所以…”
許褚支吾了好一陣,才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所以我想讓主公賞賜些錢財,也能將那些錢財分給原本追隨著我的兄弟們,讓他們也能拿著些許錢財另尋活計。”
他們本就是當年許褚號召周遭鄉里青壯與同宗同族組建的鄉勇,在黃巾之亂平定后,尚有三百余人欽佩崇拜于許褚的武勇,所以并未散去,反而是一直追隨著許褚。
平日里,這一支三百余人的鄉勇隊由于時時巡視周遭的鄉里,抵御一些過境的流民、山賊、土匪之類的前來劫掠,所以平日里周遭鄉里百姓倒也常常給鄉勇隊資助糧食。
再加上許褚也經常領著一部分鄉勇到山中狩獵,打些獵物除了給鄉勇隊的兄弟們開開葷外,還能拿去集市換些錢財。
這五六年下來,這支鄉勇隊倒也是一直就這樣維系了下來。
只是這支鄉勇隊本就是以著許褚為中心所組建的,一旦許褚離開后,許褚也明白鄉勇隊必然會再度散去,各回各家。
可許褚與這些鄉勇都可謂是鄉里鄉親的關系,深知有些鄉勇為了追隨自己,已然有數年沒有幫助家里務農。
倘若就這樣灰溜溜地散了,不少鄉勇回家必然也會深受埋怨,甚至是排斥,所以許褚所想的便是在離開之前,好歹給麾下的兄弟們留些錢財,讓他們散去回家也能有個交代。
只是,許褚待手下的鄉勇隊有如手足,那些鄉勇隊們又豈是不知感恩之人,當即便是一個個不斷地沖著許褚大喊了起來。
“大兄,不必如此,勿要讓我等影響了你的富貴!”
“沒錯,大兄,我等這些年來追隨于你可不是為了那些許錢財,勿要折辱了我等才是。”
“大兄且追隨這位貴人去就是了,等大兄真的富貴了,回到鄉里找到我等喝酒吃肉也不遲。”
這一幕,讓劉備與張飛都可謂是深受觸動。
茍富貴,勿相忘。
這一句話說起來簡單,但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人?
當年劉關張三人結義,亦是在鄉里招募了大量青壯組建義軍,連番大戰下來,自是不可避免有所損傷。
可只要是活了下來的,如今劉備無一不以富貴而待之,其中一部分義軍更不乏已經成為了如今劉備軍中支柱的。
類似于作為張飛親兵之中親兵的燕云十八騎,其中一人更是被委以重任負責桃園眾所在的營寨。
只是燕云十八騎相對于高官厚祿,更想要的是時刻追隨于張飛左右,所以后續劉備亦都是一個個遂了他們的愿,讓他們重回到了張飛帳下聽命。
且原本在討伐黃巾之時,有六騎已經犧牲。
張飛不惜費了極大的功夫從幽州找到了他們的家人帶到吳郡厚養之,且讓他們的子嗣或兄弟替代犧牲的六騎重新補全了燕云十八騎。
也正是因此,發現許褚所求財物賞賜并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厚待追隨的鄉勇,這讓劉備與張飛對待許褚的感官可謂是瞬間為之大好。
不等劉備開口,張飛的態度便是率先轉變,毫不掩飾地稱贊道。
“大哥,仲康真乃義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