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由于夏侯博需要坐鎮吳郡,所以李基臨時需要負責不少關于錦衣司的直接安排,否則李基僅剩的主要事務,反倒是偶爾教導指點一下徐庶與石韜了。
只是,劉備顯然不是這么認為的,只覺得李基盡管放下了許多瑣碎小事,但眉頭一蹙一緩之間,卻依然在時時憂慮著整個時局大勢的走向。
“子坤,如今吳郡大捷,大勢已定,暫時便也沒什么可憂慮的了,且要好好放松一下…”
頓了頓,劉備接著開口道。
“此次前來譙縣,子坤不是欲來訪賢乎?不若便是與備帶上子龍、翼德,由大軍駐扎于譙縣,然后我們輕裝而行,就權當是外出踏青,如何?”
“這倒是不錯,那基便謝過主公關心了。”
對于劉備的這個建議,遑論是其中的好意,還是出于公心,李基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大軍一動,影響自然是方方面面的。
臨時行營的拆除建造,都需要耗費不少功夫。
再加上步卒行軍遠不如騎兵方便,所以在抵達譙縣后,步卒原地駐扎,騎兵隨行護衛無疑是最為方便的。
不過,李基接著笑了笑,開口道。
“主公,陽羨之戰結束得比預料之中要快上不少,原本的行軍計劃是抵達譙縣訪賢后,再轉道徐州或青州從水路返回吳郡。”
“不過眼下揚州大局已定,即便是直接從豫州返回揚州,從廬江、丹陽一路穿行而過返回吳郡倒也無須擔心會打草驚蛇,非但能免了不少功夫,還能以我軍之雄壯再威懾一下那些宵小之輩。”
劉備聽罷,方才驟然反應了過來。
揚州本身便是與徐州、豫州、荊州接壤的,只是吳郡僅僅與徐州相鄰,而與豫州相鄰的是廬江與九江兩郡罷了。
所以此前李基在不確定戰局尚未明朗之前,之所以制定繞道到青州或徐州走水路返回吳郡,實質便是為了避免對戰局造成打草驚蛇的影響罷了。
只是就連李基都頗為意外陽羨之戰的結束時間,如今再途徑廬江與丹陽返回吳郡,倒也不會有什么影響,且行軍時間還能縮短一小截之余,還能有不少好處。
“如此倒是極好,待譙縣之事結束后,一路領軍往南,恐怕用不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就能返回吳郡了。”
劉備同樣也是有些欣喜地說道。
“且大軍自廬江而入,正好還能派遣一部份兵力到揚州各郡駐防,迅速穩定局勢。”
“然也。”李基笑著點了點頭。
眼下,劉備即將成為名副其實的揚州牧,既有大義在手,再加上大敗了討吳盟軍,讓劉備完全掌握揚州變得可謂是水到渠成。
若是讓陳宮知曉此事,必然會深感難以置信。
畢竟陳宮原本所預料的劉備掌控揚州的時間相比,如此一來起碼早了一年有余。
在亂世之中,一步快,則是步步快!
這幾乎是眨眼之間就把劉備在亂世之中的起點,直接拉到了堪比劉焉、劉表、劉虞這些漢室宗親相同的地步。
甚至就算是劉焉、劉表、劉虞這等州牧,也并非是完全將整個州都牢牢掌控在手中。
劉焉對于益州南部諸郡的掌控力至今都是相當有限的,益州世家根深蒂固,且又有諸蠻橫行。
劉表的情況同樣也是相似,孤身入荊州的劉表不得不與荊州世家聯姻,取得了荊州世家的支持,方才對南郡與江夏郡牢牢掌控住。
可在南陽郡之中,袁術的話語比劉表的更好用不說,便是荊南四郡,那也是名義上拜服于劉表之下罷了。
此前類似于孫堅這等強勢荊南郡守,根本就沒有怎么理會過劉表。
至于性格更軟的劉虞,那就更不用說了。
迄今,公孫瓚都依然牢牢掌握著幽州大半的兵權,也就是在劉備與李基不時的調和下,劉虞與公孫瓚維持了相當良好的關系。
否則身為幽州牧的劉虞,說不準會被公孫瓚直接給架空都不一定。
可如今的揚州,那卻是徹徹底底地被掃清了一切阻礙,就等著劉備這一位揚州牧大駕光臨了,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江東霸主。
而劉備漸漸也是反應過來了這一點,眼神之中不免得透露出了幾分期待,道。
“恐怕誰人都不會想到,備千里迢迢地會盟討董,這邊才被封了一個揚州牧,那邊倒是先一步快要將整個揚州給打下來了。”
“這恰是說明主公乃是天命所歸也。”
李基下意識地恭維了一句,然后便意識到了用詞上的問題。
抬頭一看,發現劉備的表情也是略微一滯。
倘若是別人如此說話,劉備說不準便是當場怒斥其是何居心,莫非是想要污蔑于吾有謀逆篡位之心?
如今的劉備或有稱霸天下,匡扶漢室之心,但起碼對于漢室卻還是始終保持著尊重的。
因此,劉備猶豫了好一陣后,卻是朝著李基湊過去了一點,低聲道。
“子坤,這等話可勿要在別人面前說出來,若是傳出什么誤會就不好了。”
李基略微一怔,視線下意識抬起看向劉備,瞬間就讀懂了其中所蘊含的多種意思。
稱霸天下,匡扶漢室。
這是如今劉備的目標。
且在李基一點點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劉備所欲效仿的直接目標便是光武帝劉秀。
一開始劉備還沒有反應過來,事后自然卻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了劉秀在一統天下之后,可是順勢稱帝了。
即便原本劉備沒有那等大不敬的想法,可有些事想得多了,難免會受到影響。
祖上有了先例在前,漸漸的劉備對于自己匡扶漢室后的安排,也不再堅定地想當個周公,而是覺得效仿光武帝從一而終似乎也是遵循祖制。
尤其是“遵循祖制”這四個字,可太能說服劉備自己了。
對于劉備相當了解的李基,也是瞬間就感覺到了那種微妙的變化。
“是是是,我一時口誤,還請主公勿怪…”
當即,李基便是笑著連聲認錯。
然而,就在此時。
一道魁梧的身影風風火火直直就沖入軍帳之中,人未到,如奔雷似的聲音便是先響了起來。
“子坤先生,俺來了,汝說的能讓俺…”
驟然,沖了進來的張飛看著正在桌案上湊在一起咬耳朵的劉備與李基,聲音猛地一頓,然后便是下意識開口道。
“嚓,大哥,你怎么會在…”
而原本劉備與李基恰好處于各懷了幾分心事的時候,處于一種“我不說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的狀態。
被張飛如此驟然地沖進來,幾乎是將劉備與李基都同時嚇得虎軀震了一下。
這讓劉備的臉色幾乎是明顯地黑了幾分,反問道。
“我為何不能在這里,而且汝毫無通報地就直接闖入子坤帳中,可知什么是禮儀?就不怕沖撞到子坤嗎?”
李基聞言,瞳孔微微一震地看向劉備。
這一番話,怎么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向來以仁德時時告誡自身的主公,也學會雙標了嗎?
而張飛見著這個場景,卻是下意識地以為劉備與李基正在商議什么大事,心中自是沒了底氣,臉上訕訕一笑,道。
“俺是不是不該這個時候進來,那個…大哥和子坤先生,你們繼續,俺等會再進來。”
“行了行了…”
李基卻是看不得張飛這么一個彪形大漢如此尷尬且無措的模樣,連忙出聲阻止道。
“翼德也過來吧,我們三人正好商議一番稍候訪賢之事。”
聽著李基的命令,張飛幾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腳步剛剛抬起一點,又是本能地朝著劉備看了過去。
“子坤既然都讓你過來,翼德還愣在原地做甚?”
劉備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自然不是真的對張飛心生不悅。
而剛剛屬實是劉備正好有點胡思亂想著一統天下之后的事情,然后被張飛這么一嚇,莫名就生出了一種被撞破不可告人秘密的感覺,不免得有幾分惱羞成怒罷了。
“是,大哥。”
得了劉備的命令,張飛幾個邁步間就走到了桌案旁邊,然后規規矩矩地坐下。
在劉備這個大哥面前,向來莽撞的張飛也不過是個弟弟,突出的便是乖巧二字。
不過張飛在坐下來之后,那銅鈴似的大眼卻是眼巴巴地看向著李基。
張飛之所以會大清早地忽然沖進來,本就是李基派人給張飛傳了一句話,讓張飛過來軍帳這邊交代一點事情的。
而張飛可謂是最耐不住無聊的人,長途行軍過程自然是相當的無聊。
若是平時,說不準張飛還會想辦法給自己找點樂子什么的。
可同時處于劉備與李基的眼皮子底下,張飛幾乎是連想都不敢想,生怕被劉備與李基直接看穿想法就給懲罰一頓了。
“子坤先生,你派人傳話給俺,說能讓俺痛痛快快地爽上一次的是什么?”
“是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李基糾正道。
張飛下意識地反問道。
“這不是一樣嗎?”
不過,感受到劉備投過來的目光,張飛咧了咧嘴,當即語氣一轉,道。
“確實不一樣,俺比不過子坤先生這么嚴謹,一時說習慣了,請子坤先生恕罪。”
李基也知道張飛是身體反應比腦子反應要快的人,也不跟張飛計較,轉而直接開口道。
“此番前來譙縣,實乃是聽聞譙縣有一猛士名曰‘許褚’,有萬夫不敵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