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比蔣光海更遠的陳逸軒,反而比蔣觀海更早到家。
他一推開府門,迎接他的是鋪天蓋地的歡呼聲,以及大大的擁抱。
“哎喲,我的大乖孫兒啊!你可比你爹爹出息多了!”陳老夫人抱著陳逸軒一頓夸。
“你爹爹汲汲營營數十年,都沒有你這樣光耀門楣!”
陳夫人也一臉喜意,擠開陳大人,圍著陳逸軒噓寒問暖:“我兒辛苦了,我兒可餓了?你們還愣著作甚?沒眼力勁的,快把郎君抬到屋里去!”
陳大人不滿:“他的腿又不是瘸了!難道不能自己走過去?”
下一秒,陳老夫人的拐杖就敲到了陳大人厚實的背上:“我家大乖孫為祖宗爭光,享受點特殊待遇,又怎么了?!當初若聽了你的,陳府怕不得成為全京都的笑柄!”
陳大人憋悶,弱弱反駁道:“他也沒立什么功,有甚好驕傲的?”
“能選對大腿,并且牢牢抱住她,這也是一種實力!”陳老夫人看遍了世家的起起落落,深知,有時候選擇比實力更重要。
陳逸軒高高地抬起下巴,斜睨陳大人。
這挑釁的模樣,氣得陳大人直咬牙。
陳逸軒美滋滋地享受了一番來自家人的關懷,這才悠悠開口。
“我們兄弟幾個,打算和姝瑤合伙吃下一些住宅和鋪子。過上十年二十年,說不定能翻個四五番。”
陳大人噗嗤一下樂出聲:“你在想屁吃!”
陳逸軒怒瞪他。
陳大人似乎是終于找到了做爹爹的威嚴,得意道:“為了緩解京都百姓住房壓力,圣上決定在今年新增五千間公租房!”
陳逸軒的臉上,沒有絲毫擔憂之色:“干娘,也看好我們的買賣。”
陳大人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才區區十二間住宅,永昌侯夫人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陳逸軒補充道:“還有十間商鋪!”
陳大人不自信了:“你可知道,那些住宅和商鋪分布的具體位置?”
陳逸軒還等著從他爹爹口袋里掏錢,自然不會做得太過分,爽利地在白紙上畫上位置。
陳大人望著這亂糟糟的分布圖,抓耳撓腮:“這些有的在內城,有的在外城。毫無規律可言!永昌侯夫人為何會如此看重它們?!”
陳老夫人一錘定音:“永昌侯夫人走一步看十步,啪她的用意,連朱大人都看不出來,何況你個榆木腦袋?我們跟著她,喝點湯就行了。”
陳逸軒喜笑顏開:“謝謝祖母!”
陳大人的眸光閃了閃,要不自己跟著吃塊肉?
就在整個陳府熱熱鬧鬧,觥籌交錯的時候,另一個坊的李府,一盞昏黃的油燈,一張不大不小的方桌,幾碟小菜,一壺清酒。
李郎中給了李明德倒了一杯清酒:“兒子長大了,來,跟爹爹干一杯!”
李明德碰了一杯,踟躕片刻,不知道如何開口。
李郎中輕嘖一口,這酒水是李明德從百味飯店帶回來的,口感清爽,略微回甘。
“你小子,跟爹爹還有什么不好開口的?”
李明德知道,其實自己家里并不富裕,爹爹雖然偶爾會收些賄賂,但金額都不大。
爹爹除了要養自己家,身后還有百來口族人,總有那么幾戶,家里窮得揭不開鍋,需要爹爹救濟。
或許,這就是命吧。
李明德笑了笑,佯裝無事:“就是想聽爹爹夸上我幾句。”
李郎中哈哈大笑:“大周美少年,氣蓋蒼梧云。”
兩人對笑,在這一刻李明德似乎感受到自己爹爹的不易。
自己曾經年少輕狂,恣意妄為,均是有爹爹在身后保駕護航的緣故。
爹爹一路走來,也不知彎了多少次腰,看了別人多少白眼。
一壺酒即將喝光之際,陳大人把一個小木盒推到李明德面前。
李明德打開木盒一看,里面是一疊白紙,紙上密密麻麻記錄著龍鳳成對喜鐲一對,良田五十畝,聘金五百兩…
“爹爹…”
陳大人往嘴里塞了一粒五味豆,眼神里流露出回憶:“自打你出生,我們就開始給你攢聘禮。就是再難再苦的時候,也不曾動用一分。”
“如今你長大了,我兒的志向和機遇遠超我。這錢就交由你自己處置,只是咱家再也置辦不起第二份聘禮了。”
李明德猛地扣上盒子,雙眼濕潤:“爹爹,兒子一定會功成名就的!”
就在李明德感動得亂七八糟的時候,陳夫人走過來:“你可真好騙!要不是知道永昌候夫人看好此事,你看你爹爹這個鐵公雞,拔不拔毛!”
感動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陳大人跳腳,氣急敗壞地反問:“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掏沒掏錢吧?!”
兩口子吵吵鬧鬧的,驚飛樹枝上休憩的小鳥。
夜色悄然褪去,天邊漸亮,霞光掃過黯淡的天際,靜謐的京都慢慢變得嘈雜起來。
衙門主薄一手拿著燒餅,一手翻著賬簿,還時不時打個哈欠。
哈欠還沒打完,就看見老熟人領著一貌美女子徑直走過來。
“怎的,這是帶著弟妹來見哥哥了?”
九弟宋知州連連擺手:“可不敢瞎說。我哪配得上這個女財神?”
主薄挑眉,不過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就風風火火地從鼓鼓囊囊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沓子小本本。
“大人,這是我們遍問親臨的賬本,無一反對!”
主薄粗粗打眼一瞧,這最起碼得有二十來本!
在大周朝,賣房的第一步就是遍問親鄰,賣家需要取得鄰居家人和族人的首肯,才可以賣房。
為了方便,一般都是拿個本子讓他們簽字,如果有人反對,就需要在本子上記錄下反對的原因。
主薄了然:“你是房牙?”
姝瑤咧嘴一笑:“不,我是買家。”
主薄傻眼:“這些全是你要買的?!”
姝瑤樂得露出八顆整齊的牙齒:“跟朋友們合伙買的。”
主薄翻看起本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些不僅有住宅,居然還包含十間商鋪!
“你怎么不請個房牙來辦這些事兒?”
姝瑤理所當然道:“我又不是不熟悉這些流程,何必愿意花這冤枉錢?”
主薄無語,越有錢越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