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是來稟告侯夫人派人來說的話。
因為在外奔波一天了,讓周景云吃過飯就早些歇息,不用過來問安。
“我越想越覺得我兒子吃虧。”
東陽侯夫人一邊翻看賬冊,一邊跟許媽媽說。
“她不用晨昏定省,日日在家清閑,景云里里外外奔波,也太辛苦了。”
許媽媽在旁坐著幫著擺算籌,笑說:“世子可不會覺得辛苦,能在父母跟前盡孝,那是幸福。”
主仆兩人說著話,門外傳來紅杏的聲音“夫人,世子來了。”
許媽媽哎呦一聲,忙起身,對侯夫人笑:“我說什么來著?”
雖然說不用兒子來請安,但兒子真來了,東陽侯夫人臉上難掩笑意。
周景云已經走進來了。
東陽侯夫人往他身后看了眼,果然沒看到莊氏跟著。
“真不用你過來。”她說,“你也該學你媳婦,享受清閑。”
“她倒是想來。”周景云笑說,“但見不見母親說了算,我先來問問。”
東陽侯夫人哼了聲:“不用維護你媳婦,她不用來,我還真不想見她。”
讓她來跟前做什么?要么杵著不動,要么說一句頂嘴三句。
許媽媽笑著請周景云坐,紅杏捧來茶。
周景云淺喝了一口。
“籬娘說絹花是姨母贈送的,所以想要把皇后賜的彩羅分給姨母。”他說,“勞煩母親給姨母送個帖子,我們這兩天過去。”
東陽侯夫人喜笑顏開連聲說好,立刻讓許媽媽去寫帖子,明天一早就送去。
“姨母沒白疼你。”她欣慰說。
周景云笑說:“姨母也沒白疼莊氏。”
東陽侯夫人橫了他一眼:“不用時時刻刻在我跟前說你媳婦多好,你喜歡就好。”
他喜歡嗎?
周景云看著手里的茶,心想,他是喜歡這件事,至于這個人…
這件事其實跟她無關。
周景云心里嘆息一聲:“景云讓母親失望了。”
東陽侯夫人倒是嚇了一跳,忙說:“好好的,說什么呢。”
雖然的確對兒媳不滿意,但看著兒子進進出出臉上帶著笑,她也很高興。
此時兒子情緒瞬間低沉,東陽侯夫人心里有些后悔。
“跟你有什么關系,是我和她的事。”
但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兒子如果不娶人回來,她和莊氏也不會相識,更沒有喜不喜歡這一說。
這樣想,好像的確是周景云的錯。
東陽侯夫人沒好氣擺手。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說她了。”
周景云又笑了:“母親該說還是得說,她與我一般都是晚輩。”
東陽侯夫人心里哼了聲,說誰?說自己兒子舍不得,說那莊氏,還指不定誰說誰。
罷了,她圖個心靜吧。
周景云洗漱后走出來,婢女都退了出去,內室還剩下兩盞燈,柔光昏昏。
莊籬正在彎著身子整理枕頭,她先拍了拍自己的枕頭,又將外邊周景云的枕頭拍了拍。
聽到腳步聲,她頭也沒回說:“世子,茶在桌子上熱著。”
倒真像老夫老妻了,周景云抿了抿嘴,走過去,斟茶喝了口,想了想又斟了杯茶,拿著遞給坐在床邊的莊籬。
莊籬看著遞過來的茶,起身接過:“謝謝。”
聲音其實還是疏離的客氣,周景云想。
莊籬喝了口茶,將茶杯放在桌子上。
兩人一陣安靜,其實該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
“你今天寫字了嗎?”周景云想到什么忽然問。
莊籬微微愣了下,不太明白他怎么問這個。
“寫了。”她還是答,“寫了半張。”
“我看看。”周景云說,人也向外間走去。
東間是莊籬日常所在的地方,擺著書桌,又添了書架,宛如一個小書房。
莊籬眉頭微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要看她寫的字,難道,他察覺出什么?
雖然略有些緊張,莊籬跟過去,那邊原本熄滅的燈也再次點亮。
周景云站在桌案前看擺著的半張字,認真又專注地端詳。
“我喜歡逍遙游,所以經常寫它。”莊籬在旁說,又忍不住多補充一句,“莊夫人也喜歡。”
周景云一笑,看向她:“你的字飄若浮云,風神灑脫,真是不錯。”
莊籬更愣了愣,所以,他這是夸她字寫得好?
“雖然沒仔細看你昨天寫的,但應該是更好。”
周景云的聲音接著傳來。
莊籬怔怔,突然想到今早自己拿著散盡模糊的殘字,解釋被茶水打濕了,周景云便隨口安慰她再寫一張,她便也隨口說會越寫越好…
所以周景云這是來肯定她越寫越好了?
不知是莊籬震驚不解的神情,還是周景云覺得自己夜半觀字有些奇怪,輕咳一聲,將桌案上的燈熄滅。
“不早了,睡吧。”他說。
昏昏夜色掩住了兩人都有些古怪的神情。
莊籬莫名有些想笑,嗯了聲,跟著周景云向臥室走去。
兩個一如先前分里外躺下,熄滅最后一盞夜燈,放下床帳,天地間一片黑暗。
“謝謝世子。”
黑暗里莊籬的聲音輕輕。
“來到您家之后,我過得很安心。”
周景云嗯了聲,停頓一下:“如此莊先生和夫人也都能安心。”
身側的人不再說話,輕輕翻身向內去了。
周景云便也翻過身向外。
床再大,兩個人躺上去也變得擁擠,他們側臥在中間留出一道空隙,免得真有肌膚相親。
夜色安寧沉沉。
一夜又過去了。
薛夫人接到東陽侯夫人遞來的消息,立刻就讓貼身仆婦跟著過來了邀請,讓他們中午就過來。
“也不是外人,也不用擇期選日,也不用趕早,就中午過來,進門就開宴席,這次一定讓你們吃上姨母的飯。”
周景云笑著應聲是,果然等到快中午的時候,才帶著莊籬坐車向薛家去。
“姨母家有花圃,養了菊花,估計快要開了,吃過飯你去看看。”周景云對莊籬介紹著。
莊籬點頭說聲好。
“除了姨母家來往,這幾日還需要進宮一趟。”周景云說,“請封世子夫人要謝恩,不過我會挑一個皇帝皇后不方便的時候,到時你只需要在宮門外謝恩就行。”
莊籬點點頭,再次應聲好。
周景云看著車內對坐的女子,面容清秀,杏眼含笑。
先前在雪柳密告后也是這般淡然,且還含笑說用她這個借口去解決定安伯府吧。
這女子應該并不是看起來這么,恬靜柔順…
察覺周景云審視的視線,莊籬對他一笑,眼神詢問,要說什么,馬車外響起清亮的男聲。
“哎!這不是東陽侯府的車馬?”
“可是東陽侯世子?”
“哎呀真是巧,遇到了世子。”
“世子,我是上官月。”
外邊的聲音如山泉水跳躍而來,撞在車簾上。
上官月?又是他,周景云的眉頭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