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省。
麗城。
邊防武警一支隊隊長白俊看著手中的劇本,左扭扭,右扭扭,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猶豫許久,他將手中的劇本遞向對面的攝影師,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位同志,這個拍攝任務我能不能不參加?”
“就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讓我們的戰士參加,但是我不參加。”
“畢竟這事…”
話沒有繼續說下去,白俊那張有些發黑的臉,在這一刻慢慢變紅。
面對他的這個要求,攝影師十分感動,然后用力搖搖頭,指著白俊說道:
“沒辦法,這是上面下發的命令,春城的武警總隊,又點名讓你參加,并且還說,一定要讓你白俊白隊長,參與進來,我不可能違反命令,我拍完了你,還得連夜回燕京。”
“所以呢,白隊長,你就成全一下我,我們大家互相成全,拍完戲,我給你買只燒雞。”
聽到命令幾個字,白俊捏著劇本的手繼續用力,直到整張手泛白,他才放開劇本,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最后整個人無力的點一下腦袋,轉過身,去隊伍中挑人。
整個支隊有200多號人,不大一會兒功夫,白俊就從里面挑出50來個和他一樣,人高馬大,往那里一站,就如同門神一樣的人。
挑選好人,白俊開始轉述相關的要求:
“待會兒所有人兩人一組,捉對廝殺,就是我們正常的格斗訓練。”
“但我們是在表演,你就是說不能像我們平常打的那樣猛,但是拳腳打出去之后,又必須要給人一種力量感。”
“要讓人相信,我們的拳頭可以保護他們。”
“待會兒在實際的拍攝過程中,有可能攝影師會讓大家保持一個動作,不要嫌累,這一次拍攝,如果拍好了,那也許明年我們就能拿到更好的裝備。”
“現在,準備去訓練場!”
聽到要求,被選出來的50多人嘿嘿一笑,并沒有多話。
和攝影師溝通好,這50多個人浩浩蕩蕩的殺向訓練場,在訓練場準備完畢,一群人開始脫衣服,只留下下半身的褲子。
隨著攝影師的一聲大喊,這50多個人,一對一的廝殺。
攝影師扛著攝像頭,穿梭在人群中,將每一個細節都捕捉到攝像頭里。
“對,保持這個動作,左邊的這位同志你歪著頭,張開嘴。”
“右邊這個同志,你的拳頭,往前伸一點,挨到左邊這個同志的臉上,對對對,我要拍一組慢鏡頭。”
“來,一個過肩摔動作!”
“對對對,好好好,這位同志,把你的背轉過來,我要拍一下你背上汗水的鏡頭。”
“你的臉,往左邊側一點,一個手指頭的距離,就這樣,然后眼睛往旁邊斜。”
“這邊這位同志,你過來一下,站在這個同志的左邊…你躺下,做一個雙手雙腳朝天的姿勢,就是被人摔到地上的樣子。”
“好好好,就這樣!”
“來,我們最后來拍一個全照,大家一起喊,祝全國人民猴年大吉。”
“來123!”
咔嚓!
最后拍了兩張照片,攝影師將其中一張膠卷交給白俊,轉過頭,沒有多余的話,扛著攝像頭就往外沖。
燕京。
工業頻道的工作室里,林語正瞪著一對大眼睛,看著電腦顯示器上的畫面,正在思考,該從哪里一刀剪開,然后把剩下的視頻拼接起來。
他面前的這個視頻,是二炮的代表媳婦拍攝的視頻。
視頻一起手,就是一個仰視的鏡頭,鏡頭里,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管子,非常大,占據了一整個鏡頭。
然后鏡頭慢慢退開,也跟著慢慢上揚,這根管子的真面目,也徹底出現在眾人面前。
兩門…DN50的熱鍍鋅鋼管,焊接上兩根鋼筋,做成的一個旋轉式的迫擊炮。
至于迫擊炮的炮彈,就是放在這個迫擊炮旁邊的二踢腳,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少說也有一兩百個。
這一兩百個二踢腳旁邊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插著大約一百來個沖天雷。
所謂的沖天雷,其實就是和二踢腳差不多大小的沖天炮,別的沖天炮用的是一根很細小的竹簽。
沖天雷,用的是一根筷子粗細的竹條。
這些沖天雷的尾部,被一根小小的導火索連接,延伸出去老遠。
接著,9個身穿常服的軍人走進鏡頭,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張菱形的紅紙,紅紙上,是燙金的文字。
9個人手中的紅紙連接到一起,正好是一句話。
祝全國人民猴年大吉!
當他們轉向鏡頭,對著鏡頭大喊祝福的時候,旁邊的引線被人點燃,引線燃燒,發出一陣陣呲呲聲。
幾秒鐘的功夫,引線燃燒殆盡,插在地上的沖天雷密密麻麻的沖上天空,在天空炸出一團團煙火。
沖天雷爆炸的聲音,和這些人喊話祝福的聲音相得益彰。
發完祝福,這9個人就跑到旁邊,一個人做裁判,剩下的8個人分成兩組。
4個人一組,分布在那兩門用鍍鋅鋼管焊接的迫擊炮左右。
隨著裁判用力揮下手臂,靠近二踢腳的兩個人,兩人一起,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抬起一枚二踢腳。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裝填到迫擊炮的炮口。
裝填完畢,他們也非常正式的喊一聲裝填完畢。
然后,就是守在迫擊炮后面的人。
左邊的人掏出火柴,取出一根遞給右邊的人,然后雙手捧住火柴盒,讓右邊的人劃燃火柴。
接著兩個人就非常緊張的,小心翼翼的護送著這一點點火焰,來到迫擊炮后面,點燃引信。
用了10來分鐘,這9個人才把那200多個二踢腳用完。
視頻到了這里,也播放完畢。
將鏡頭重新拉到前面,林語把9個人喊祝福的畫面切出來,在飛舞的沖天雷旁邊,標注了幾個大字。
導彈演習真實畫面。
切出這一段素材,調整了一下參數,他又打開另外幾個文件,將這幾個文件中需要的畫面切除,然后拼接到一起。
點擊播放。
畫面并不算很絲滑,于是,林語很自然的往后一挪,把工業頻道的剪輯師拉到面前:
“來,現在是你來表演的時候了。”
剪輯師皺著一張苦瓜臉,坐到椅子上,按照林語的要求,開始剪輯片子。
“這里,加一個精衛填海的文字,用白色的字體。”
“可如果用白色的字體,就顯得很低級,很土。”
“不不不,我們就需要給人一種很土的感覺,你把一個拜年視頻搞得很高端,那會讓人產生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那就和我們的想法背道而馳了。”
“對對對,最好這幾個字再閃爍一下,漂亮,就這樣,用金色的光。”
6個小時后,通過剪輯式的鬼斧神工和熬夜,一個8分8秒的拜年視頻悄然誕生。
視頻的觀感很土,但是配合著bgm,那種很土的觀感又沒有了。
又對著剪輯師威逼利誘一會兒,剪輯師繼續開始加班,把拍攝的那些視頻,也稍微修剪了一下,變成了獨立的單元。
用硬盤拷貝好這些視頻,林語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些視頻送到周昌耀手中。
看完這個視頻,周昌耀眉頭緊皺,想說兩句話,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老人,座椅,電視機。
反復看了兩遍,老爺子雙手按著太陽穴,強行讓自己面無表情地問道:“確定就這樣?確定不需要修改?”
“老大們說能過就行。”
得到林語的回應,周昌耀長嘆一口氣,說道:
“那我就先把這個樣品,送去給大佬們品鑒一下,不過你要做好準備,做好修改的準備。”
“真是有傷風化!”
搖晃一下腦袋,周昌耀拿著硬盤,慢悠悠的走出家門,消失在了門口。
工業頻道的演播室里,胡冰看著手中的文件,腦海中不停的閃爍著問號。
他很不明白,為什么幾大軍種對全國人民的祝福,要放在工業頻道來播出。
這種事,不應該是放在軍事和農業頻道嗎?
雖然這兩個頻道放在一起,可怎么算,也不應該是自己的工業頻道來播這個視頻。
但是…任務都已經下到自己這里了,不可能拒絕。
把手中的臺詞反復閱讀幾遍,在心中記下,他很自然的坐到演播室的演播臺前,挺直胸膛,等到導播做了一個ok的手勢,他目光溫和的看著鏡頭。
等到節目開始的提示音走完,他用盡可能溫和的聲音說道:
“三羊開泰過,金猴報吉來,今天是2004年1月9號,農歷臘月十八,節氣冬三九。”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馬上就是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是新的征程。”
“所以我們今天,來傾聽一些新的朋友,給我們的新祝福。”
“這些朋友,就是我們親愛的戰士,他們從全國各地,發來了對我們的祝福,現在讓我們一起來傾聽一下。”
隨著話語,演播室的畫面,轉換成了祝福視頻。
有人評選過,在華夏,可以用來調解矛盾,或者挑起矛盾最簡單,這最行之有效的幾句話。
這幾句話,分別是大過年的,來都來了,他還是個孩子。
新年,對華夏人來說,是最重要的節日,在這個時候,如果碰到矛盾。
只需要先來一句大過年的,然后接下來的話語語氣稍微緩和一點,那這個矛盾,基本上就能解決。
與之對應的是他還是個孩子。
這個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如果遇上脾氣暴躁的人,這句話說完,十有八九是一個耳光。
所以,大過年的,各個論壇上也寫的比較和諧,即便在討論過程中,出現意見不合,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出現罵戰,而是彼此克制,沒有罵出臟話。
大家都在非常克制的,討論來年的國防預算會有多少。
增加了國防預算,又能制造出多少裝備,能不能看到新飛機,能不能看到新船,能不能看到新的坦克。
但是這些和諧的畫面,在工業頻道放出祝福視頻之后,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誰能告訴我一下,為什么還有米格15這架戰斗機?我們的殲10呢?我們的新飛機呢?不對,我們的六爺呢?”
“糾正,那是圖16。”
“米格15是我們空軍最早批量化裝備的戰斗機,而且還拿下了赫赫戰功,保留功勛戰斗機一直都是我們的傳統。”
“說實話,我看了十幾年的軍事新聞,我是萬萬沒想到,2004年了,我還能看到T34坦克在草原上對戰。”
“其實,很多國家連T34都沒有。”
“我記得我之前看過一個新聞,說我們已經在NSQD,建造了好幾個鋼筋混凝土哨所,怎么這里還是高腳樓?而且,這么大一片土地,都是他們拿十字搞一鎬頭一鎬頭挖的嗎?”
“漠城的雪有這么厚嗎?我看都快把人給埋進去了。”
“還真就這么厚,不過,剛才那位大哥,你問清楚我們的軍費去哪里了嗎?”
“不知道,我還在研究工業頻道放出來的視頻,但是,工業頻道的節目一直都很怪異,我很懷疑,這一次的視頻也是…也是他們在搞怪。”
“估計就是搞怪視頻,你看一下,這個二炮的祝福視頻,導彈的真實發射畫面,真是絕了。”
“我覺得最絕的,還是武警的畫面,看看這些大哥的肌肉,真的,我要是有這么一身腱子肉就好。”
“不不不,我覺得最絕的畫面,還得是漠城的那個是邊境哨所,寒江孤影,江湖路人,如果拍攝者能夠蹲在江邊,拎著一根竹竿釣魚,那就更美了。”
“友情提示,按照這個哨所自己報的位置,冬季的時候,他們那里的溫度大概是零下50度左右,寒江孤影,大概率會在你的死因那里,填寫凍死。”
“各位大陸北方的朋友,能不能告訴我一下,美濟礁那個島上,那一大堆石頭,真的是他們一個一個挖的嗎?”
“就是用人工一點點挖的。”
“我在那里服過役,其實平常的時候,那個哨所起碼有100多個人,大家人擠人睡在地上,連個空隙都沒有,現在主要是大部分人都回家過年了,所以那個哨所看起來才非常空虛。”
“那米格15呢?”
“那還是我們的主力戰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