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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民國落魄千金(四)

  雪廬,是盧父作為父親,留給女兒最后的一份愛。

  不說其金錢價值了,只“遺愛”這一項,就對原主有著特殊的意義。

  而如今,原主卻被道德、親情等綁架,將父親遺留給她的最后一份珍貴禮物,變成了窯子。

  呃,好吧,窯子什么的太過刻薄。

  但,交際花說穿了,就是高級妓女啊。

  而交際花買下來的居所,也就是尋歡作樂的地方。

  至于韓氏所說的什么金小姐是名門,還是什么前朝格格,這倒也屬實。

  原主在讀大學,大學里非富即貴,也有些許前朝的遺族之后。

  有關MISS金的“故事”,也在大學里流傳。

  據說,她是親王府的格格,三四歲大的時候,前朝就亡了。

  不過那時,皇帝還沒有被趕出皇宮,遺老遺少們還能做著“皇朝依舊”的美夢。

  MISS金的父親、兄長等,也都靠著王府的遺產過日子。

  MISS金也過了十來年王府格格的富貴生活。

  可惜,好景不長,在MISS金十五六歲的時候,皇帝被趕了出來,隨后輾轉去了津城。

  遺老遺少們,有的追隨皇帝,有的繼續留在京城。

  曾經的王爺、貝勒們,也都開始變賣家產,只為維持曾經的富貴。

  待到MISS金年滿十八,親王府已經徹底敗落,連王府都賣了出去。

  MISS金不得不中斷學業,開始為生計而忙碌。

  但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沒有其他的特長,唯一能夠彰顯的就是曾經高貴的身份和還算漂亮的長相。

  MISS金開始游走于上流社會,開始在租住的洋房舉辦酒會…

  一步一步,或許連MISS金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成為了所謂的交際花!

  然而,一旦下了水,就再也無法輕松上岸。

  起初還遮遮掩掩,到了后來,MISS金索性就徹底放飛。

  不但自己拋頭露面,還收攏了一些落魄千金、逃亡沙俄等漂亮女孩兒。

  她從京城來到魔都,舉辦了一次又一次的舞會,MISS金的名號,也徹底被打響。

  表面上,她是前朝格格,高貴傳統又不失odern的MISS金。

  實際上呢,她就是圈子里有名的暗娼媽媽桑。

  龍歲歲不是搞歧視,而是在當下這個時代,MISS金的名聲真的算不得清白。

  把房子賣給她,這雪廬被用來做什么,簡直不言而喻。

  更荒唐的是,韓氏還想從MISS金手里再租下雪廬的房間。

  近墨者黑啊。

  韓氏也是心大,她自己可是有兩個女兒的。

  她也不怕女兒們天天住在“青樓”院子里,會不會學壞!

  等等!

  龍歲歲忽的又想到一種可能。

  她的一顆心,都禁不住的咯噔一下。

  也許,韓氏,或者幫韓氏出主意的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賣了雪廬、賣了房子,確實可以將傅家的所有欠債都補上。

  但,然后呢?

  傅興邦死了呀,傅家只剩下了一家子的婦孺。

  沒了經濟來源,一家人不說租金了,連吃飯都成問題啊。

  當然,盧雪凝已經年滿十九歲,可以退學找份工作。

  只是在這個時代,一個高中畢業的女孩子,所能找到的工作,大概也就只有老師、文員等。

  每個月三四塊大洋的收入,換個普通家庭,應該能夠養活。

  可問題是,傅家富裕慣了啊。

  不說一家子的花用了,只兩個弟妹的學費、生活費等,每個月就要一兩塊大洋。

  還有老太太的醫藥費、營養費等。

  不夠!

  正經的工作,正常的薪資水平,肯定不夠。

  龍歲歲瞇起眼睛,禁不住開始想象一個畫面:

  十九歲的少女,肩負著一家子老小的生活,不得不拼命的工作。

  勞累一天回來,隔壁卻是衣香鬢影、紙醉金迷。

  以MISS金為首的女人們,穿著漂亮的衣服,畫著精致的妝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從男人那兒得到數倍、數十倍于自己工資的錢!

  少女會不會羨慕?會不會覺得不甘心?

  或許,教養和骨氣告訴她,不能自甘墮落,不能辱沒祖宗。

  但,生活是真的艱辛啊。

  若是這個時候,再來個“天災人禍”,急需一大筆錢,少女只靠工資,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她會如何選擇,用腳指頭想也知道。

  因為她真的只需要跨出一步,就能擺脫貧困的生活,就能讓自己和家人過上輕松、富貴的生活。

  走出這一步,唯一犧牲的,就是她的尊嚴與清白!

  當生活都成問題,當一切重擔都壓在自己肩頭的時候,自尊、自愛真的就顧不得了!

  而這,卻都是少女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迫,更沒有人陷害。

  “…好!好啊!好個‘自愿’!”

  龍歲歲只是一通腦補,就幾乎逼近所有的真相。

  她徹底能夠體會原主的悲哀與憤懣。

  因為,她的這種犧牲,未必能夠換來家人的理解,更不用說“感激”。

  如今人們怎么“非議”MISS金,將來就會同樣的嘲笑、不齒盧雪凝。

  這其中,甚至會有盧雪凝的至親。

  她的母親,她的弟弟妹妹…起初或許會感激,但時間長了,盧雪凝成了人人皆知的交際花。

  弟弟妹妹長大了,也能養家糊口,傅家不再為生計而發愁,那些親人們,也就開始嫌棄盧雪凝的“自甘下賤”。

  他們甚至會說:“你也是讀過書的人,為什么就不能找一份正當工作,為什么非要自己作踐自己?”

  他們還會覺得盧雪凝丟人,辱沒了門庭,臟了自家的地界,也連累他們遭人非議。

  “大恩即大仇”啊。

  不說龍歲歲后世看過的諸多小說和真實案例,就龍歲歲對于人性的了解,她也能夠想象得出原主若是走錯這一步,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地獄!

  “不行!”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還只是龍歲歲的猜測。

  或許韓氏并沒有那么多的算計。

  她只是一步步的被推著,走到了如今這樣的境地。

  但,龍歲歲卻拒絕配合。

  “雪廬是我爸爸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是我唯一的念想。我決不能賣!”

  “媽,我爸當年,寧肯自己去死,都沒有想著連累全家,還給我留下了雪廬,我不能就這么輕易的舍棄掉。”

  龍歲歲態度堅決,她還打出了“孝道”的大旗。

  聽從母親的話,是孝道。

  可保住父親留下的唯一財產,也是孝道啊。

  且在男權社會里,父親是高于母親的。

  這也是過去的十多年里,傅家從未打過雪廬主意的原因之一。

  一旦鬧起來,打起官司,傅家是真的不占理。

  傅興邦好歹是有些頭臉的人,更自詡儒商,自是不會做這種有辱名聲的事兒。

  如今,龍歲歲又拿盧父說事兒,剛好也能堵住韓氏的嘴。

  韓氏:…

  雪廬確實是亡夫的遺贈,當年亡夫雖然也是自殺,可他并沒有留給妻女太多的麻煩。

  他的債務,隨著他的死,一筆勾銷了。

  傅興邦的情況,就有些復雜。

  因為當初欠款的時候,有些字,都是韓氏簽下來的。

  這些欠債,就不能因為傅興邦的死而來個“人死債消”。

  “不賣雪廬,那、那我該怎么辦?”

  “雪凝!幾千塊的欠款啊,就算把我賣了,都還不起!”

  “還有你的弟弟妹妹,他們還這么小…雪凝,你是長姐,長姐如母啊!”

  韓氏見龍歲歲抬出了盧父,不好再糾纏雪廬的問題。

  她只能拼命的賣慘,并試圖將責任都甩到“盧雪凝”的頭上。

  龍歲歲從來都不是圣母。

  作為三觀感人的龍龍,她不欺辱別人,都算是好的。

  讓她吃虧,被別人綁架、裹挾,哼,做夢!

  “長姐如母,那是因為親媽死了!”

  龍歲歲淡淡的說道。

  韓氏還在賣慘的臉上,瞬間閃過一抹不滿。

  這孩子,什么意思?

  咒我死?

  韓氏確實溫柔到溫馴,但那也要分人。

  在丈夫、婆婆面前,她自然是賢惠、孝順。

  可面對兒女的時候,她是有著絕對權威的“母親”。

  而在天朝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里,父母就是孩子的主宰,他們能夠決定孩子的一切。

  學業、婚姻,以及日常瑣事。

  父母之命,不可違逆啊。

  否則,就是忤逆不孝。

  哪怕到了民國,那些先鋒們,破除的封建糟粕里,也絕對不包括抽大煙、賭博的親爹,和裹小腳、作威作福的親娘。

  某些先鋒們,可以輕易的以新時代婚姻自由為主而休掉糟糠妻,卻不敢忤逆自己的父母!

  有些人對于父母的反抗,甚至要通過傷害無辜的妻子、兒女來實現!

  在這種大環境下,再溫柔、再馴化的女人,也是兒女的大家長。

  所以,面對龍歲歲的“不敬”,韓氏第一個反應就是憤怒。

  “盧雪凝,你放肆!”

  說完這話,韓氏才反應過來:現在還不是跟女兒翻臉的時候。

  他們這一家人,還需要靠著“盧雪凝”幫忙。

  “雪凝,你這孩子,都快二十歲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

  “是!我知道,我背著你,抵押了雪廬,確實對不住你!可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你怎么還記仇了?”

  “還有,你傅叔叔這么做,不也是為了我們全家人?他只是遇到了壞人,誰能想到,那人竟那么的壞?”

  “…雪凝,就算媽求你了,你就幫幫家里吧。”

  韓氏又開始了哭泣。

  她拿著帕子,嗚嗚咽咽的哭著,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龍歲歲:…唉,軟弱的親媽啊。

  原主的憋屈,龍歲歲終于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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