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仲禮:…
用力握緊拳頭,他強忍著,沒有對龍歲歲喊什么“有辱斯文”。
再一次的深呼吸,韓仲禮咬牙道:“對不住!是我無禮!”
他認慫了,成不成?
韓仲禮倒也不是真的對龍歲歲無可奈何。
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
他雖文弱,可好歹是男子。
若是真的愿意豁出去,他拼死反擊,也不是全然沒有勝算。
當然,沒有勝算也無妨,他還有可以喊人。
這里終究是梁國公府,是東苑,他的地盤。
韓仲禮只要不怕丟臉,他還是有法子能夠制住“鄭伽藍”的。
但,然后呢?
鬧開了,撕破了臉,又該如何收場?
鄭伽藍不是沒有依靠的孤女,更不是委身為奴的賤婢。
她有娘家,娘家有權有勢還寵她。
真若是鬧起來,韓仲禮根本就占不到便宜。
仔細思索了一番,韓仲禮發現,就當下的局面,除了自己委曲求全,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呢。
“然后呢?”
龍歲歲無理都要攪三分,更何況對方還“認錯”了。
那就是她有理啊。
龍歲歲才沒有“得力饒人”的圣母想法。
“還是只是口頭說說?”
“韓仲禮,都說你聰慧,學習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可我怎么瞧著,你竟如此愚鈍?”
已經有了一次的“經驗”,居然還要人提醒!
真真廢物!
龍歲歲絲毫沒有掩飾對韓仲禮的鄙夷與不屑。
韓仲禮再次怒氣翻涌,渾身的血直沖腦門。
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韓仲禮真想沖著龍歲歲喊一句:“你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若是瞧不上我,若是覺得我是廢物,你大可不嫁啊!”
“結果呢,提親的時候,你欣然答應。就算當時昏了頭,事后也可以反悔啊。”
“三書六禮走了小半年的流程,你有的是時間后悔,可你沒有!”
“你上了花轎,拜了堂,入了洞房…然后,就忽然鬧將起來——”
“鄭伽藍,你、你到底要鬧哪樣?”
嗯,這一番的內心控訴,龍歲歲依然聽不到。
否則,龍歲歲就會給他一個大大的冷笑:
韓世子,韓探花,你也知道“不想結婚可以不結啊”。
那你今日又是鬧得哪一出?
積極求娶的人是你,歡天喜地辦喜事的人也是你,到了入洞房環節,你就忽然不樂意了?
想到自己有個真愛,不能虧待了自己的小嬌嬌?
無恥!下賤!
虛偽至極,渣到無藥可救!
龍歲歲現在的狀態,就是“沒事找事兒”。
韓仲禮乖乖認慫也就罷了,他但凡有一絲一毫的不滿,龍歲歲都能噴到他懷疑人生,打到他親娘都不認識。
比如此刻,韓仲禮就慫了。
明明大腦都充血嚴重了,卻也沒有直接爆發。
再再次深呼吸,韓仲禮咽下涌到喉頭的血,說道:“…對不住,是我疏忽了。”
“既是賠不是,自然要好好的‘賠’!”
賊娘的,這到底是國公府家的貴女,還是商賈家的錢串子?
怎么就鉆到了錢眼兒里?
“來人,再去庫房,搬兩口箱子過來!”
韓仲禮用力閉了閉眼睛,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守在廊下的婆子,忍不住掏掏耳朵,再看看天——
這都快子正(12:00)了啊,怎么又要搬東西?
世子爺和少夫人,這到底是在搞什么?
不說趕緊入洞房,卻要搬箱子?
話說,這個時間,兩位新人不是應該“要熱水”嘛,廚房里、灶臺上,都等著呢。
卻偏偏折騰起庫房來了?
“人呢?都死了!有喘氣的沒有?”
沒有得到回應,韓仲禮在龍歲歲這兒受到的冤枉氣,總算有了宣泄的地方。
素來溫文爾雅,從不失態失禮的韓仲禮,忽然開口罵人。
“奴婢在!”
丫鬟、婆子等,不敢再胡思亂想,趕忙齊齊應聲。
“趕緊的,去庫房,搬兩口箱子過來!”
韓仲禮沒好氣的喊著。
“…是!”
很好,沒有聽錯!
世子爺確實沒要熱水,而是要“財貨”!
就,很離譜!
一群奴仆,心里嘀嘀咕咕,臉上也是眼珠子亂轉。
腹誹歸腹誹,眾人倒也沒有耽誤了差事。
有個婆子趕忙跑到院子里,對著院外值夜、看門的小廝,喊了句,“世子爺叫人去庫房搬東西,青松、青楓等幾位小哥呢?”
青松青楓等“青”字輩的小廝,一共有四個,都是韓仲禮的書童。
從小服侍,伺候了他十多年,最是心腹。
似去庫房搬東西這種要緊的事兒,也當由這幾個小廝負責。
不多時,剛剛回到“宿舍”休息的青松,頭還沒有沾到枕頭,就被人急吼吼的叫了起來。
隔著窗子,便聽到是世子爺吩咐,青松披上外袍、提著鞋子就跑了出來。
支取東西的對牌還在他手上,去庫房這種差事,也只能由他去。
“…又取東西?”
青松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提好鞋子,一邊詢問身邊的婆子。
“是!世子爺催得很急,快些吧,別讓主子等著急了!”
婆子也不理解,可做奴婢的,只管好好辦事就可以。
不該管的別管,不該問的別問!
青松:…
完全摸不到頭腦,只能一路小跑的去庫房。
庫房的婆子吃了酒,準備睡覺。
呼嚕聲剛剛起來,就被哐哐哐的砸門。
婆子:…有完沒完?這是鬧土匪呢!
罵罵咧咧的開了門,見是青松,雖然沒有繼續再罵,也沒了剛才那次的殷勤。
驗看了對牌,開了門,在靠門口的地方,隨意選了兩口箱子,開鎖、清點、登記…
一番折騰,青松帶人抬著箱子離開,已經是兩刻鐘以后了。
婆子望著一行人的背影,忍不住咬牙:“應該沒有第三回了吧!”
再一再二不再三啊。
就算是主子,也沒有這么折騰奴婢的!
與庫房只隔了一條街的書房,外頭的喧鬧,書房里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西側的房間里,本就輾轉難眠的阿嬌,聽到動靜,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本不想關注,而就是忍不住。
豎著耳朵,仔細的聽著。
“又是青松?又來開庫房?”
這一次又一次的,一次就是兩大箱…到底是少夫人啊,不像她阿嬌一個奴婢,世子爺再寵愛,也從未如此的大方!
“阿嬌,夠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肯死心嗎?”
“對于世子爺來說,你就是個卑賤的通房,是個打發時間的玩物,跟貓兒狗兒沒有什么區別。”
居然還貪婪的奢望世子爺的一切!
阿嬌再一次的狠狠罵著自己,她用力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入睡。
但,兩滴清淚,還是從眼角悄然滾落。
“娘子,賠禮到了!可還滿意?”
忍著羞辱與憤懣,韓仲禮好聲好氣的對龍歲歲說著。
龍歲歲瞥了一眼,嗯嗯,這兩箱估計沒有經過挑選,居然全都是金銀器物、盆景擺件等。
金碗、金碟、金筷、金勺,金托盤,金燭臺…一整套的赤金雕花的餐具。
這,應該是用來祭祀的。
或是重大節日用來裝點門面的。
日常生活,應該用不到。
不過…重在價值!
黃彤彤、金燦燦的,看著就讓龍龍歡喜。
還有盆景,不是木石的,而是赤金玉石的。
盆、植栽等,都是黃金。
植栽枝頭上的花、果等,則是用玉石雕刻。
一個箱子里,只有一盆。
而只這一樣,就價值千金。
關鍵是,黃金、玉石什么的,全都精準的落在了龍龍的心巴上。
好看!
嘿嘿,真好看!
收走!
嘿嘿,都收進龍宮里!
龍歲歲滿意了,決定“原諒”韓仲禮的失禮。
于是,“安寢”這一節,算是揭過去了。
再次將婆子、丫鬟等請退出去,時間已經過了子時,進入到了丑正(02:00)時刻。
一而再的被折騰,韓仲禮真有些被弄怕了。
他看看掛滿紅綢的新房,還在燃燒的龍鳳喜燭,以及準備上床安寢的“鄭伽藍”,韓仲禮眼底明顯有掙扎。
該死,接下來他該怎么辦?
上床睡覺?
還有可能會被鄭伽藍這瘋狂的潑婦踹下來,并扣上“冒犯”的大罪,然后就是討伐、暴打…自己賠禮道歉整個流程。
決不能再挨打了!
雖然隔著衣服,看不到傷痕,但皮肉的疼痛,告訴韓仲禮,他現在一定是遍體鱗傷。
從未挨過打的韓仲禮,徹底知道疼了。
他眼底閃過一抹決然:不能上床!不能讓“鄭伽藍”再次有借口胡鬧!
韓仲禮轉身,準備去外間的羅漢床上歇一歇。
“韓仲禮,你要做什么?”
韓仲禮剛轉過身,一只腳剛剛抬起來,龍歲歲的聲音就飄了過來。
“夜深了,我怕打擾到娘子,我去外間——”
一個“睡”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迎頭飛過來的枕頭砸飛了。
龍歲歲投的非常準,枕頭直接落在了韓仲禮的臉上。
雖然枕頭不是瓷枕、玉枕,而是填充了絲綿的引枕,但引枕個頭大啊,準頭足啊,還有拋物的重力加速度等等外在原因。
其結果就是,韓仲禮被砸得眼前一黑,身子都有些踉蹌。
關鍵是鼻子,鈍鈍的疼,還有溫熱的液體蜿蜒流下。
“鄭!伽!藍!你在做什么?”
韓仲禮真的忍無可忍,他要爆發了。
龍歲歲還孰不可忍呢,“韓仲禮,你羞辱我!你、你太過分了!”
“你還知不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新婚之夜!”
“你我是新婚夫妻,最該做什么?圓房!”
“而你呢?韓仲禮,你太混蛋、太放肆了!”
“你先是沒有分寸的吃醉酒,故意晚回來!接著又把我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賤人…如今,更是要去外間,不肯圓房!”
龍歲歲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恣意的控訴著。
韓仲禮原本已經怒氣要爆發,但聽到龍歲歲的這些話,都忍不住有些麻木——
又來!
這已經不是“翻舊賬”了,而是踏喵的“沒完沒了”。
就是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兒,就是芝麻大的細小瑕疵,結果被“鄭伽藍”當成彌天大罪般車轱轆的說來說去、說來說去!
“…鄭伽藍,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沒想跟我好好過日子!”
韓仲禮徹底悟了。
鄭伽藍是存心找茬,無論自己做對做錯,做錯了有賠禮道歉…都沒用!
她就是想鬧,就是要找茬!
他的退讓,并不能換來風平浪靜,只會讓鄭伽藍蹬鼻子上臉。
即使如此,那他就不再忍了!
哼,鄭伽藍,真以為她拿著個戒尺就天下無敵了?
之前不過是他不想把事情鬧大,這才一退再退。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退!
他要讓鄭伽藍知道,何為夫綱,何為婦德!
韓仲禮不再控制自己的力氣,也不再講究什么“不打女人”的君子風范。
他主動出擊,舉起巴掌,就朝著龍歲歲而去。
龍歲歲:…咦?終于忍不住了?
龜丞相默默吐槽:…肯定不能忍啊,再忍下去,忍者神龜都得管他叫粑粑!
一人一“統”腹誹間,韓仲禮的大巴掌已經抽到了近前。
龍歲歲十分淡定,只是伸出手,白皙纖細的小手,就直接捏住了某人的手腕。
她用上龍力——
“哎呀!”
韓仲禮只覺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什么給死死鉗住了,掙脫不開,還非常疼。
稍稍一動,就能聽到骨節的咔咔聲。
韓仲禮絲毫都不懷疑,這是骨折的前奏。
“放手!你個女人,你還知不知道什么叫妻為夫綱?”
“你!你…瘋子!潑婦!鄭伽藍,我真是沒有想到,堂堂國公府的小姐,居然是你這等——”
“聒噪!”龍歲歲嫌棄的罵了一句,然后微微一用力。
韓仲禮臉色更加難看了,五官也變得猙獰:疼!好疼!
斷了!
他的手要斷了。
“來——”
劇痛之下,韓仲禮顧不得臉面,張大嘴巴就要呼救。
龍歲歲手疾眼快,隨后在床榻上,摸起一個荷包就塞進了韓仲禮的嘴巴。
韓仲禮頓時被消聲。
他趕忙用自己還算自由的另一只手去拉扯荷包。
龍歲歲卻已經抽出了戒尺。
瞅準了韓仲禮的那只手,就狠狠的抽了下去…